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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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開始飛來飛去，烏鴉離開屋頂，在大地上空飛翔。
女人彎腰低頭，繼續掘土，看起來真像一堆堆潮濕的破布。
她們優哉遊哉幹活兒，休息時間很長，邊做邊說話。
雅固絲坦卡在一行行馬鈴薯之間播扁豆種子，過了一會兒，她看看四周大叫說： &ldquo今天隻有幾位家主婆出門！&rdquo &ldquo啊，不！她們的丈夫要回來了：她們想的不是工作問題！&rdquo &ldquo不，真的，隻想煮肥嫩的餐點，烘暖羽毛被！&rdquo 柯齊爾大媽說：&ldquo噢，你笑！你自己還不是為他們興奮得要命！&rdquo &ldquo沒有男人，麗蔔卡村簡直不能住，真的。
我雖然老了，我坦白告訴你&mdash&mdash他們雖是無賴、告密者和暴徒&mdash&mdash隻要最醜的粗人一露面，世界馬上快活多了，也輕松多了。
誰否認誰就是撒謊家！&rdquo 有一個人歎息道：&ldquo是的，我們女人盼望男人，像風筝渴望下雨天！&rdquo &ldquo啊，不止一個人要為相思付出大代價，尤其是姑娘家！&rdquo &ldquo明年春天以前，神父要舉行數不清的嬰兒受洗儀式！&rdquo &ldquo老太婆，你說廢話。
天主創造女人是幹什麼用的？生小孩算罪過嗎？&rdquo歪嘴喬治的太太老是愛擡杠，她說。
&ldquo永遠不改，你！什麼？維護私生子！&rdquo &ldquo當然，我到死都會對任何人說這句話：無論是不是私生子，小孩是我們的骨肉，有權利生存。
主耶稣會照他們的善惡公平審判他們。
&rdquo 大家喝止她，嘲笑她，但是她隻用力打手和點頭。
漢卡由栅欄邊向她們大叫：&ldquo上帝祝你們進度快一點，怎麼樣？&rdquo &ldquo多謝。
很好，但是有點濕。
&rdquo &ldquo馬鈴薯夠不夠？&rdquo她坐在栅欄的橫木上。
&ldquo很多，但是我覺得該切成更小塊。
&rdquo &ldquo不，都剖成兩半：磨坊主家小一點的馬鈴薯還整個種下去哩。
羅赫說這樣收成會多一倍。
&rdquo 古爾巴斯大媽惱怒地說：&ldquo那一定是德國人的做法。
自有麗蔔卡村以來，我們總是有多少芽就切多少塊。
&rdquo &ldquo好女人，現在人不比以前笨。
&rdquo &ldquo不，真的！雞蛋想教導母雞，統治養雞場。
&rdquo &ldquo你說得對。
不過，有些人的智慧并不随歲月而增長，這也是事實。
&rdquo漢卡說着，離開栅欄。
柯齊爾大媽斜眼目送她，咆哮道： &ldquo太自信，以為她真是波瑞納家的女主人！&rdquo 雅固絲坦卡大聲說：&ldquo别說她的壞話！她不是普通的女人，是純金的勇士。
我沒見過比她好，比她機靈的人。
我日夜跟漢卡在一起，我有眼睛，而且不是傻瓜。
噢，那個女人得承受多大的痛苦！&rdquo &ldquo是的，她要忍受的還多着呢&hellip&hellip雅歌娜不是跟她住同一間房子嗎？安提克回來，麻煩和苦難會再度掀起。
&rdquo 菲利普卡有氣無力地說，&ldquo聽說雅歌娜和社區長來往，是不是真的？&rdquo她們笑她連麻雀都吱吱喳喳傳遞的消息居然還要打聽。
雅固絲坦卡斥責說：&ldquo别嚼舌根，免得春風聽見你們的話，傳到不該傳送的地方。
&rdquo 她們又動手工作，鋤頭發着光，不時吭吭敲到石頭，但是她們一面做工一面聊天，不饒過村裡的任何一個人。
漢卡要到庭院看一眼，彎腰通過櫻桃樹下，濕樹枝挂滿花苞、白花和嫩葉，刮到她的頭，灑得她一頭露珠。
複活節以後，她做&ldquo産婦還願禮拜&rdquo回來，身體情況惡化，幾乎沒有踏出過大門。
今天的消息使她下床走走，雖然她還覺得很衰弱，卻到處探查，愈看愈生氣。
母牛照顧得不好，身體粘着糞便，乳豬境況堪憐，連白鵝都異常沉默，似乎喂得很糟糕。
她對駕車去運糞肥的彼德怒喝道：&ldquo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擦擦馬兒的身體？&rdquo他隻管走過去，咬牙發牢騷。
又遇到一個生氣的理由。
谷倉裡雅歌娜的小豬正在吃打谷場上堆積的育種馬鈴薯，家禽猛啄一堆早就該擡上閣樓的劣質谷物。
為此她痛罵幼姿卡，并猛拉懷特克的卷發，小夥子掙脫逃掉，幼姿卡則又哭又鬧地溜了。
&ldquo我一直做工，你卻經常為難我。
雅歌娜什麼都不做，你倒随她！&rdquo &ldquo喏，喏，安靜，傻丫頭！這裡的情況你看得太清楚了！&rdquo &ldquo我怎麼能樣樣都做呢？怎麼可能？&rdquo &ldquo安靜，我說。
現在把馬鈴薯送去給她們，否則她們會停工休息。
&rdquo 她看出罵人也沒用。
&ldquo真的，小丫頭幹不了大人的工作，至于雇仆們&mdash&mdash老天發慈悲！還沒到中午，他們就指望天黑了！要從雇工手上獲利，還不如找一匹狼來看羊呢。
他們沒有良心！&rdquo 她懷着辛酸的念頭，拿豬仔出氣，小豬一面叫一面逃，拉帕兇巴巴地咬着它的耳朵。
她看看馬廄，看到母馬正在咬空秣槽，小雄駒髒兮兮的，正在吃薦床的茅草，她更加氣憤。
她說：&ldquo死去的庫巴若看到這種情形，真要傷心死了！&rdquo并放些草料在架子上給它們吃，拍拍它們又柔又暖的口鼻。
至此她突然崩潰。
沮喪感襲上心頭，她覺得特别想哭，就坐在彼德的矮床邊，痛哭流涕&hellip&hellip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一切精力都垮了，她的心像石頭一樣沉重。
她的命運叫她受不了，又不能抵抗。
她在世上孤孤單單，被人遺棄，生命像一株長在風帶的樹木，每一陣惡風都吹得到她！甚至沒有訴苦的對象，看來噩運不可能終止，隻有永恒的屈辱和悲哀，隻有無盡的煩惱，也許情況還會惡化。
小雄駒舔她的臉，她把頭擱在馬頸上，又痛哭失聲。
農場經營成功&mdash&mdash人人尊敬她&mdash&mdash如果她内心沒有片刻的幸福，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回到屋裡，嬰兒又哇哇哭着讨奶吃。
喂飽了嬰兒，她隔着昏暗帶雨滴的窗子茫茫然眺望屋外的風光。
但是小娃娃還焦躁地哭哭啼啼。
&ldquo安靜，小東西！爹要回來了，兒子，他會給你帶玩具，你可以騎在他膝蓋上，因為他自由了，我們将多麼幸福！&rdquo她在屋裡走來走去，抱着他邊搖邊唱歌。
&ldquo也許他真要回來了！&rdquo她自言自語，突然打住。
她滿面通紅，挺起微駝的雙肩，想要去儲藏室為他切一片火腿，然後到酒店買伏特加&hellip&hellip但是鐵匠的話在泣血的胸膛回響，像老鷹的利爪撕碎了她的心。
她突然止步，環顧四周想求援，說不出該怎麼辦，該作何感想。
&ldquo噢，主啊！萬一他永遠不回來呢？&rdquo她呻吟着，并伸手抱住腦袋。
孩子們吵吵鬧鬧，她叫他們出去，開始準備早餐，幼姿卡不止一次次探頭進來，貪婪地等待看。
眼淚和悲哀得再度塞回去，每天的勞務重重壓迫她的靈魂，提醒她工作不能拖。
雖然兩腿發軟，她還盡量苦搏，隻偶爾掉下一滴眼淚，默默看着外面模糊的世界。
&ldquo雅歌娜要不要去幫忙種馬鈴薯？&rdquo幼姿卡隔窗叫道。
漢卡把一鍋甜菜湯放在爐邊的鐵架上，匆匆趕到房子的另一頭。
老頭子側躺着，好像在看雅歌娜，她正在小櫥櫃的一個鏡子前面梳她那頭漂亮的長發。
&ldquo你不幹活兒，今天是聖徒紀念日啰？&rdquo &ldquo我不披頭散發出去。
&rdquo &ldquo天亮到現在，你可以梳十次頭發。
&rdquo &ldquo可以，但是我沒梳。
&rdquo &ldquo雅歌娜，我不願受人蔑視，當心！&rdquo 她兇巴巴回應道：&ldquo當心什麼？當心被趕出門，被解雇，呃？我不是照你的意思來的，也不住在你家！&rdquo &ldquo請問是誰的家？&rdquo &ldquo我自己的家，我要你記住！&rdquo &ldquo萬一爹死了，我們看看你在這裡有什麼權利！&rdquo &ldquo但他在世期間，我可以請你出去。
&rdquo &ldquo什麼？你說什麼？&rdquo &ldquo你叫人受不了！我沒對你說過一句閑話，你卻老是跟我吵。
&rdquo &ldquo你該感謝上帝我沒做更嚴重的事！&rdquo她以威脅的态度向前彎。
&ldquo你盡量試吧！我孤單單一個人，沒人幫助我；但是我們看看誰占上風。
&rdquo 她将頭發在後一甩。
兩個人眼睛布滿兇光，像刀刃彼此攻擊。
漢卡完全失去自制力，用力揮拳大罵。
&ldquo什麼！你威脅我？&hellip&hellip那就動手啊，噢，受害最深的人！是的，是的，全教區都知道你的作為。
他們不止一次地看見你跟社區長上酒店！前幾天夜裡我為你開門，你放蕩回來，喝得醉醺醺&mdash&mdash醉得像一頭豬！說實話，鬧嚷嚷生活的人會被悄悄議論的。
啊！不過你的魅力快失靈了，到時候社區長和鐵匠都不會保護你&mdash&mdash你！&mdash&mdash你！&rdquo 她尖聲怒罵。
&ldquo我做的事情已經做了，叫大家别管我&hellip&hellip否則要當心！&rdquo雅歌娜狂喊着，突然把美麗的亞麻色頭發甩在肩膀上。
她氣憤到極點，恨不能打一架，兩手緊張兮兮地在臀部周圍亂揮，眼光含着恨意，漢卡不禁畏縮了，雅歌娜一言不發跨出門，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口角透支了她的體力，她隻得抱着小孩坐在窗邊，讓幼姿卡端早餐給工人吃。
她們走了以後，她覺得體力稍稍加強，想撇下工作去看她父親，老人家已經生病好多天了。
但是她體力不濟，半路又折回來。
過了一段時間，她的體力恢複了一點，能呆呆闆闆做些手工，思緒則随安提克飄得老遠。
天氣漸漸好轉，大家指望中午出太陽，現在燕子飛上高空，一團一團金邊的雲彩飄過去，白花點點的果園有鳥兒大聲唱歌。
麗蔔卡村漸漸像蜂巢嗡嗡響，煙囪各冒出一股炊煙，室内正準備香噴噴的餐點呢。
女人喋喋不休，喜氣由這一家傳到那一家，大姑娘把緞帶結在發辮中當飾物。
有人匆匆去買伏特加酒，猶太人慶幸農夫要回來，不管誰開口，他都賒東西給人家。
不時有人爬樓梯上屋頂，探查通往城區的一切道路。
很少人下田，大家都忙着準備。
他們甚至忘了趕鵝出門，任它們在院子裡嘎嘎亂叫；小孩沒人管，跑來跑去玩些調皮的鬼把戲。
大一點的男孩手持長竿，爬上白楊樹，把烏鴉窩打下來；母鳥在空中有如大煤污，四處盤桓，傷心地啼叫
女人彎腰低頭，繼續掘土，看起來真像一堆堆潮濕的破布。
她們優哉遊哉幹活兒，休息時間很長，邊做邊說話。
雅固絲坦卡在一行行馬鈴薯之間播扁豆種子，過了一會兒，她看看四周大叫說： &ldquo今天隻有幾位家主婆出門！&rdquo &ldquo啊，不！她們的丈夫要回來了：她們想的不是工作問題！&rdquo &ldquo不，真的，隻想煮肥嫩的餐點，烘暖羽毛被！&rdquo 柯齊爾大媽說：&ldquo噢，你笑！你自己還不是為他們興奮得要命！&rdquo &ldquo沒有男人，麗蔔卡村簡直不能住，真的。
我雖然老了，我坦白告訴你&mdash&mdash他們雖是無賴、告密者和暴徒&mdash&mdash隻要最醜的粗人一露面，世界馬上快活多了，也輕松多了。
誰否認誰就是撒謊家！&rdquo 有一個人歎息道：&ldquo是的，我們女人盼望男人，像風筝渴望下雨天！&rdquo &ldquo啊，不止一個人要為相思付出大代價，尤其是姑娘家！&rdquo &ldquo明年春天以前，神父要舉行數不清的嬰兒受洗儀式！&rdquo &ldquo老太婆，你說廢話。
天主創造女人是幹什麼用的？生小孩算罪過嗎？&rdquo歪嘴喬治的太太老是愛擡杠，她說。
&ldquo永遠不改，你！什麼？維護私生子！&rdquo &ldquo當然，我到死都會對任何人說這句話：無論是不是私生子，小孩是我們的骨肉，有權利生存。
主耶稣會照他們的善惡公平審判他們。
&rdquo 大家喝止她，嘲笑她，但是她隻用力打手和點頭。
漢卡由栅欄邊向她們大叫：&ldquo上帝祝你們進度快一點，怎麼樣？&rdquo &ldquo多謝。
很好，但是有點濕。
&rdquo &ldquo馬鈴薯夠不夠？&rdquo她坐在栅欄的橫木上。
&ldquo很多，但是我覺得該切成更小塊。
&rdquo &ldquo不，都剖成兩半：磨坊主家小一點的馬鈴薯還整個種下去哩。
羅赫說這樣收成會多一倍。
&rdquo 古爾巴斯大媽惱怒地說：&ldquo那一定是德國人的做法。
自有麗蔔卡村以來，我們總是有多少芽就切多少塊。
&rdquo &ldquo好女人，現在人不比以前笨。
&rdquo &ldquo不，真的！雞蛋想教導母雞，統治養雞場。
&rdquo &ldquo你說得對。
不過，有些人的智慧并不随歲月而增長，這也是事實。
&rdquo漢卡說着，離開栅欄。
柯齊爾大媽斜眼目送她，咆哮道： &ldquo太自信，以為她真是波瑞納家的女主人！&rdquo 雅固絲坦卡大聲說：&ldquo别說她的壞話！她不是普通的女人，是純金的勇士。
我沒見過比她好，比她機靈的人。
我日夜跟漢卡在一起，我有眼睛，而且不是傻瓜。
噢，那個女人得承受多大的痛苦！&rdquo &ldquo是的，她要忍受的還多着呢&hellip&hellip雅歌娜不是跟她住同一間房子嗎？安提克回來，麻煩和苦難會再度掀起。
&rdquo 菲利普卡有氣無力地說，&ldquo聽說雅歌娜和社區長來往，是不是真的？&rdquo她們笑她連麻雀都吱吱喳喳傳遞的消息居然還要打聽。
雅固絲坦卡斥責說：&ldquo别嚼舌根，免得春風聽見你們的話，傳到不該傳送的地方。
&rdquo 她們又動手工作，鋤頭發着光，不時吭吭敲到石頭，但是她們一面做工一面聊天，不饒過村裡的任何一個人。
漢卡要到庭院看一眼，彎腰通過櫻桃樹下，濕樹枝挂滿花苞、白花和嫩葉，刮到她的頭，灑得她一頭露珠。
複活節以後，她做&ldquo産婦還願禮拜&rdquo回來，身體情況惡化，幾乎沒有踏出過大門。
今天的消息使她下床走走，雖然她還覺得很衰弱，卻到處探查，愈看愈生氣。
母牛照顧得不好，身體粘着糞便，乳豬境況堪憐，連白鵝都異常沉默，似乎喂得很糟糕。
她對駕車去運糞肥的彼德怒喝道：&ldquo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擦擦馬兒的身體？&rdquo他隻管走過去，咬牙發牢騷。
又遇到一個生氣的理由。
谷倉裡雅歌娜的小豬正在吃打谷場上堆積的育種馬鈴薯，家禽猛啄一堆早就該擡上閣樓的劣質谷物。
為此她痛罵幼姿卡，并猛拉懷特克的卷發，小夥子掙脫逃掉，幼姿卡則又哭又鬧地溜了。
&ldquo我一直做工，你卻經常為難我。
雅歌娜什麼都不做，你倒随她！&rdquo &ldquo喏，喏，安靜，傻丫頭！這裡的情況你看得太清楚了！&rdquo &ldquo我怎麼能樣樣都做呢？怎麼可能？&rdquo &ldquo安靜，我說。
現在把馬鈴薯送去給她們，否則她們會停工休息。
&rdquo 她看出罵人也沒用。
&ldquo真的，小丫頭幹不了大人的工作，至于雇仆們&mdash&mdash老天發慈悲！還沒到中午，他們就指望天黑了！要從雇工手上獲利，還不如找一匹狼來看羊呢。
他們沒有良心！&rdquo 她懷着辛酸的念頭，拿豬仔出氣，小豬一面叫一面逃，拉帕兇巴巴地咬着它的耳朵。
她看看馬廄，看到母馬正在咬空秣槽，小雄駒髒兮兮的，正在吃薦床的茅草，她更加氣憤。
她說：&ldquo死去的庫巴若看到這種情形，真要傷心死了！&rdquo并放些草料在架子上給它們吃，拍拍它們又柔又暖的口鼻。
至此她突然崩潰。
沮喪感襲上心頭，她覺得特别想哭，就坐在彼德的矮床邊，痛哭流涕&hellip&hellip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一切精力都垮了，她的心像石頭一樣沉重。
她的命運叫她受不了，又不能抵抗。
她在世上孤孤單單，被人遺棄，生命像一株長在風帶的樹木，每一陣惡風都吹得到她！甚至沒有訴苦的對象，看來噩運不可能終止，隻有永恒的屈辱和悲哀，隻有無盡的煩惱，也許情況還會惡化。
小雄駒舔她的臉，她把頭擱在馬頸上，又痛哭失聲。
農場經營成功&mdash&mdash人人尊敬她&mdash&mdash如果她内心沒有片刻的幸福，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回到屋裡，嬰兒又哇哇哭着讨奶吃。
喂飽了嬰兒，她隔着昏暗帶雨滴的窗子茫茫然眺望屋外的風光。
但是小娃娃還焦躁地哭哭啼啼。
&ldquo安靜，小東西！爹要回來了，兒子，他會給你帶玩具，你可以騎在他膝蓋上，因為他自由了，我們将多麼幸福！&rdquo她在屋裡走來走去，抱着他邊搖邊唱歌。
&ldquo也許他真要回來了！&rdquo她自言自語，突然打住。
她滿面通紅，挺起微駝的雙肩，想要去儲藏室為他切一片火腿，然後到酒店買伏特加&hellip&hellip但是鐵匠的話在泣血的胸膛回響，像老鷹的利爪撕碎了她的心。
她突然止步，環顧四周想求援，說不出該怎麼辦，該作何感想。
&ldquo噢，主啊！萬一他永遠不回來呢？&rdquo她呻吟着，并伸手抱住腦袋。
孩子們吵吵鬧鬧，她叫他們出去，開始準備早餐，幼姿卡不止一次次探頭進來，貪婪地等待看。
眼淚和悲哀得再度塞回去，每天的勞務重重壓迫她的靈魂，提醒她工作不能拖。
雖然兩腿發軟，她還盡量苦搏，隻偶爾掉下一滴眼淚，默默看着外面模糊的世界。
&ldquo雅歌娜要不要去幫忙種馬鈴薯？&rdquo幼姿卡隔窗叫道。
漢卡把一鍋甜菜湯放在爐邊的鐵架上，匆匆趕到房子的另一頭。
老頭子側躺着，好像在看雅歌娜，她正在小櫥櫃的一個鏡子前面梳她那頭漂亮的長發。
&ldquo你不幹活兒，今天是聖徒紀念日啰？&rdquo &ldquo我不披頭散發出去。
&rdquo &ldquo天亮到現在，你可以梳十次頭發。
&rdquo &ldquo可以，但是我沒梳。
&rdquo &ldquo雅歌娜，我不願受人蔑視，當心！&rdquo 她兇巴巴回應道：&ldquo當心什麼？當心被趕出門，被解雇，呃？我不是照你的意思來的，也不住在你家！&rdquo &ldquo請問是誰的家？&rdquo &ldquo我自己的家，我要你記住！&rdquo &ldquo萬一爹死了，我們看看你在這裡有什麼權利！&rdquo &ldquo但他在世期間，我可以請你出去。
&rdquo &ldquo什麼？你說什麼？&rdquo &ldquo你叫人受不了！我沒對你說過一句閑話，你卻老是跟我吵。
&rdquo &ldquo你該感謝上帝我沒做更嚴重的事！&rdquo她以威脅的态度向前彎。
&ldquo你盡量試吧！我孤單單一個人，沒人幫助我；但是我們看看誰占上風。
&rdquo 她将頭發在後一甩。
兩個人眼睛布滿兇光，像刀刃彼此攻擊。
漢卡完全失去自制力，用力揮拳大罵。
&ldquo什麼！你威脅我？&hellip&hellip那就動手啊，噢，受害最深的人！是的，是的，全教區都知道你的作為。
他們不止一次地看見你跟社區長上酒店！前幾天夜裡我為你開門，你放蕩回來，喝得醉醺醺&mdash&mdash醉得像一頭豬！說實話，鬧嚷嚷生活的人會被悄悄議論的。
啊！不過你的魅力快失靈了，到時候社區長和鐵匠都不會保護你&mdash&mdash你！&mdash&mdash你！&rdquo 她尖聲怒罵。
&ldquo我做的事情已經做了，叫大家别管我&hellip&hellip否則要當心！&rdquo雅歌娜狂喊着，突然把美麗的亞麻色頭發甩在肩膀上。
她氣憤到極點，恨不能打一架，兩手緊張兮兮地在臀部周圍亂揮，眼光含着恨意，漢卡不禁畏縮了，雅歌娜一言不發跨出門，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口角透支了她的體力，她隻得抱着小孩坐在窗邊，讓幼姿卡端早餐給工人吃。
她們走了以後，她覺得體力稍稍加強，想撇下工作去看她父親，老人家已經生病好多天了。
但是她體力不濟，半路又折回來。
過了一段時間，她的體力恢複了一點，能呆呆闆闆做些手工，思緒則随安提克飄得老遠。
天氣漸漸好轉，大家指望中午出太陽，現在燕子飛上高空，一團一團金邊的雲彩飄過去，白花點點的果園有鳥兒大聲唱歌。
麗蔔卡村漸漸像蜂巢嗡嗡響，煙囪各冒出一股炊煙，室内正準備香噴噴的餐點呢。
女人喋喋不休，喜氣由這一家傳到那一家，大姑娘把緞帶結在發辮中當飾物。
有人匆匆去買伏特加酒，猶太人慶幸農夫要回來，不管誰開口，他都賒東西給人家。
不時有人爬樓梯上屋頂，探查通往城區的一切道路。
很少人下田，大家都忙着準備。
他們甚至忘了趕鵝出門，任它們在院子裡嘎嘎亂叫；小孩沒人管，跑來跑去玩些調皮的鬼把戲。
大一點的男孩手持長竿，爬上白楊樹，把烏鴉窩打下來；母鳥在空中有如大煤污，四處盤桓，傷心地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