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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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團聚。

    &rdquo 他眼看要斷氣了,傍晚有很多人造訪他們家,漢卡點上臨終的蠟燭,放在他手上。

    不一會兒,他竟安安詳詳睡着了。

     第二天沒有什麼變化。

    他會認人,說話合情合理,卻像死屍連睡好多個鐘頭。

     長女鐵匠太太經常守在他床邊,雅固絲坦卡亦然,她想為他用煙熏法消毒呢! 他出其不意地說:&ldquo不用;你會害我家失火。

    &rdquo 中午鐵匠來檢查他半開半閉的眼睛,他露出古怪的笑容說: &ldquo不用麻煩了,麥克,我很快就會死&mdash&mdash很快!&rdquo 他說着轉身面對牆壁,不再開口。

    看樣子他衰退得很快,所以大家小心看護他,尤其是雅歌娜,她的态度起了不尋常的變化。

     &ldquo我一個人照顧他!這是我的職權。

    &rdquo她斷然告訴漢卡和鐵匠太太瑪格達,她們沒有提出異議。

     她根本不離開家門,心裡起了模糊的恐慌。

     全村的人都在草地上,割幹草的工作從黎明就開始了,天空剛浮現第一道微光,他們便前往草地。

    一排排穿襯衫的農夫活像灰鹳鳥,如今遍布大地,磨鐮刀,整天用力割草,錘子整天敲打鐮刀刃,少女一面耙幹草,一面唱即興歌。

     青翠光滑的平地擠滿了人,鬧聲喧天,小曲和笑聲伴着咻咻的刀刃,到處都有人誠心誠意苦幹。

    每天血紅的太陽向森林滑落時,空氣中滿是鳥兒的啁啾聲,青草和谷粒仿佛随着蟋蟀的音符顫動,沼地的青蛙呱呱唱小夜曲,芬芳的大地吐出香味&mdash&mdash這時候各條路面鑲有滿載茅草的篷車慢慢爬行,割草人一面唱歌一面走回家,發黃而飽受踐踏的草地上林立着普通和圓錐形的幹草堆,活像許多胖主婦蹲在那兒聊天。

    鹳鳥在中間走來走去,田凫在上空盤桓,叫聲很悲哀,白霧由沼澤向他們飄來。

     人和大地的聲音傳進波瑞納家的窗口&mdash&mdash生命和辛勞的喜悅之音,谷物、草地和陽光的香味,但是雅歌娜對這一切渾然不覺。

     房屋四周的矮樹抵擋了強光,造成一股泛青和催眠的暮色。

    蒼蠅嗡嗡飛,拉帕守着主人,不時打呵欠,然後對雅歌娜搖尾巴,她一連呆坐幾個鐘頭,不動也不思考&mdash&mdash靜得像一座雕像。

     馬西亞斯不再說話,也不再呻吟。

    他靜靜躺着,眼睛卻不停地滾動&mdash&mdash他那雙明亮的眼睛亮得像玻璃球,一直冷冷地盯着她,像刀刃刺穿她的身體。

     她轉身背對他,力圖把他抛到腦後。

    辦不到&mdash&mdash辦不到!那雙眼睛從每一個角落盯着她,在空中飄浮,亮得可怕,具有難以拒絕的魔力,她隻得乖乖遵從他眼神的呼喚,正視他的眼睛,宛如盯着一處不可測的深淵。

     有時候,她仿佛由噩夢中驚醒,懇求他發慈悲:&ldquo拜托,别那樣子。

    你會把我的魂魄給吓掉。

    别那樣子!&rdquo 他一定聽見了,全身打哆嗦,面孔直抽筋,眼看要哭出來,目光反而更憂郁,大顆大顆的眼淚流下發青的面頰。

     這時候,她受恐懼心驅使,常常跑出戶外。

     她躲在樹陰下,窺探擠滿了人而鬧哄哄的草地。

     這個場面害她哭得好傷心。

     于是她逃回娘家。

    但是,她剛進門,看見黑漆漆的房間,聞到藥品的辛臭味,立即匆匆跑開。

     這時候她又哭了。

     她四處遊蕩,用向往的眼神眺望鄉野。

    這一來反而流下更多辛酸、凄涼、痛苦的眼淚。

    她哀歎自己命薄,像一隻斷翼的小鳥,被同伴們遺棄。

     日子一天天過去,沒有什麼變化。

    漢卡跟其他的村民忙着割幹草,隻有第三天從大清早一直留在家。

     &ldquo今天是星期日,安提克一定會回來!&rdquo她歡天喜地,整理住宅來迎接他。

     中午來了又過去,他還沒回來。

    漢卡跑到教堂那一端的白楊路去守望。

     村民載運幹草,匆匆回家,天氣眼看要變了。

    空氣很悶熱,公雞喔喔啼,雹雲挂在天上,狂風飒飒旋轉。

     大家以為将有大雨和風暴,結果隻下了一場短暫和充沛的陣雨,水分立即被焦渴的大地吸幹了,空氣略微轉涼。

     傍晚不再那麼悶熱,有草香和雨後大地的芬芳。

    霧網一路滾過來,月亮還沒有升空,黑黝黝的天空隻零零落落鑲着幾顆星辰。

    隔着果園,住宅的燈火像螢大蟲一閃一閃的,映在水塘裡,化為千千萬萬。

    到處有人在戶外吃晚餐。

    附近的空氣被一支風笛激起陣陣微波,田野飄來蟋蟀微弱的蟲鳴,以及秧雞和鹌鹑的啼叫。

     波瑞納家的人也全部在屋外:幹草搬回家了,漢卡請他們吃一頓上好的晚餐,大盤子吭啷吭啷響,湯匙不斷輕輕敲。

    雅固絲坦卡刺耳的聲音經常傳出來,夾着一陣陣哄堂的笑聲。

    漢卡不時由鍋裡舀食物,把大盤子裝滿,同時留心路上最輕微的動靜,她經常溜到庭院中去看安提克回來沒有。

     根本看不到他的形影,隻有一次,她偶爾瞥見苔瑞莎倚着樹籬,一定是在等人。

     馬修那天沒辦法引雅歌娜說話,她繃着臉,心情很不愉快,怄氣跟彼德口角,安德魯正好來叫妹妹,說是她母親要見她。

     一行人就此解散,但是馬修拖了好一會兒才走。

     後來漢卡又出去凝視夜空,白等一場,聽見馬修的聲音粗粗魯魯從水車池岸飄過來。

     &ldquo何必跟我跟這麼緊?我不會逃避你的&hellip&hellip我們遭受的議論還不夠多嗎?&rdquo他又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