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善福寺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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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肩并肩地出入旅館是說不過去的。

    豈隻這樣,麻子的丈夫今天肯定會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家。

    如果讓他知道了麻子不久前正和另外一個男人——可能也是已有妻室的群馬醫大的副教授各務徹夫單獨在一起呆過的話,那還了得! 想着想着,麻子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由得感到一陣暈眩,她做夢也沒想到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

     盡管如此,若有人對她說當初不與各務邂逅就好了,那麼她又會沖動地猛烈搖頭。

    這種心理上的矛盾,更令她痛心得難以忍受。

     清晨的太陽透過陰雲籠罩着的天空滲出了淡淡的光線,可是麻子的視野馬上就被奪眶而出的眼淚給遮擋住了。

     沒辦法,她隻好停下腳步,從包裡掏出了手帕。

     這時,她突然聽到有人在身邊的草地上奔走的腳步聲。

    她擡頭一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高個頭的青年人意外地出現在她面前。

    麻子之所以感到意外,一是因為田野還被濃重的晨霧包圍着,可見度很低;二是可能由于這個青年男子的腳步太快了。

     看樣子對那個青年人來說,麻子站在那裡也是相當意外的。

     隻見他一瞬間很吃驚似地朝麻子凝視了一下。

    他看上去就像一個一大早去上班的職員。

    這個人給麻子留下的最深印象特征是:長長的頭發從後腦勺猛地向前梳了下去。

     麻子慌忙把臉轉開了。

    于是那個青年人從她身邊穿将過去,踏着河邊的草叢,朝着麻子來的方向大踏步地遠去了。

    可能那邊有一條通往公交車站的近路。

     麻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然後加緊腳步向前走去。

     幽會之後,就連碰到過路的陌生人,她心裡也害怕,因為這會讓她感到自己很下流似的。

     不一會兒,田野就被寺院高大的樹蓠給遮住了。

    腳下是陡峭的下坡路,左側緊靠着嘩嘩流水的河流。

     麻子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路邊有一個白色的布包。

    再朝下一看,隻見有兩隻小胳膊懸挂在下面陡峭的河沿上,一個小男孩正緊緊地貼在河岸上。

     少年正拼命地往路上面爬,可是他越來越往下滑去、隻見他緊緊地抓住河沿不放。

    從他那蒼白的們臉上可以看出,他正極為艱難地拼命掙紮。

    麻子忘我地正要奔跑過去…… 這時,一個男人突然從右側跳了出來。

    他身穿淺茶色的雨衣。

    看上去40多歲,是個身體健壯的中年男子。

    他好像是從寺院的樹蓠裡爬出來的似的。

    一看他身體的動作就能覺出他正要急着趕路。

    這個人正好落在緊靠小男孩掉下去的地方。

     這個人把腳下的石頭踩得吱吱作響,他正要調轉方向朝坡下跑,卻猛然站住了。

    他轉過身來朝少年俯視了一下。

    這時麻子發現在男子那長有淺黑色肉瘤的側臉上,不知為什麼掠過了一瞬間猶豫的表情。

    然而,男子緊接着把左手提着的黑皮包往地上一甩,然後緊靠河沿蹲了下來。

    為了防止失去重心,他彎下了腰,伸出了右手。

    他馬上就抓住了少年,大約用了兩三分鐘就把少年救了上來。

     等少年在路上站穩後,男子立刻将手從對方身上松開,然後麻利地拾起地上的皮包,朝着坡下奔跑起來。

    其動作之快,令一旁的麻子吃驚不小。

     男孩追趕着說着什麼,可能是想說些感激之類的話吧。

    對此,那漢子隻輕輕地揮了揮右手,頭也不回地就遠去了。

    他那身着雨衣的寬肩膀越來越遠,當跑到坡下面的公園内的公路上時,就立刻消失在樹叢中了。

     盡管如此,少年還是朝坡下注視了好大一會兒,最後好像很灰心似地擦掉黑色褲子膝部的泥巴,拾起了腳下的布袋。

    看樣子他正走在去習劍場的路上。

     少年擡起頭來,視線和麻子的視線自然地交織在了一起。

    兩個人不由得會心地微笑起來。

     可是,當麻子意識到少年朝自己跟前走過來時,便下意識地将身子往樹蓠邊靠了靠。

    她看到樹叢那邊是寺院内的石台階,就彎腰鑽進去了。

     結果,這次幽會的事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了,麻子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

     剛才發生的這件小事對她來說越來越顯得重要起來,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

     2 61歲的私人銀行家-山欣造獨自一人生活在杉并區善福寺五段。

    10月7日上午11點多,有人在他家的卧室裡發現了他被勒死後的屍體。

     屍體的發現者是在上井草一帶經營公寓的45歲的寡婦平野照子。

     大約在半年前,她從-山手裡貸了100萬日元,用于維修公寓,之後她每月償還一部分,這一天她就是帶了一部分本金外加利息到-山家去的- 山的家在小小的蕪藏寺的後面,周圍是一片杉樹林,他的院子裡也栽着郁郁蔥蔥的大樹。

    四五年前他就與妻子分居了,一個人住在這套有點武士宅第風格的舊房子裡。

    他做金融生意也是在這個地方。

     照子站在門前接了幾次門鈴,卻聽不到回音。

    早晨時而本來已經停了,但從9點左右又開始下起來了,看樣子耍大下一場了。

    她覺得要是回去後再重新來一趟的話,那就太麻煩了。

     為慎重起見,她拉了一下帶小格子的門扇,結果門上沒有上鎖,一拉就開了。

     屋子裡光線很弱,鴉雀無聲。

    眼前的客廳的門敞着三分之二大小,從廳内的亮度來看,好像窗簾已經被打開了。

     可是,她往裡瞅了瞅,沒見到人影。

     照子一邊招呼着,一邊從客廳裡順着昏暗的走廊往裡走。

    後來想起來,這似乎是非常不客氣且大膽的舉動。

    不過當時她想:平時緊鎖門戶的-山家的大門既然沒有上鎖,他肯定在家,可能是門鈴壞了吧。

    并且,她聽人說這位私人銀行家擁有10億以上的資産,于是對他家的内部情況多少也抱有點兒好奇心。

     她沿着走廊往裡走,發現兩個房間的拉門緊閉着,隻有盡頭上的拉門敞開着,燈光從裡面斜射出來。

     當她往這間屋門前一站時,一種說不出的異樣的氣味,夾雜着被子上的體臭味,立刻刺激了她的嗅覺。

     她往裡一看,發現在這個緊閉着套窗的10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裡,鋪着單人用的被褥。

    被子被輕輕地掀開着,枕邊位置上的大型保險櫃的門扉敞開着,裡面的材料也散落了出來。

    當照子發現散落在被子和榻榻米上面的一些紙張時,才感到發生了非同小可的異常情況。

     一個身着黑色和服的男人頭朝着壁龛伏卧着倒在榻榻米上,一根茶色的細繩纏在他的脖子上,繩子上還殘留着幾根花白的頭發。

    繩子像蛇一樣從其腹部延伸到壁龛的榻榻米上。

     11點50分,平野照子奔向青梅街,向距這兒最近的派出所報了案。

     中午12點半—— 警視廳鑒定科科長站在現場房間的門口,向本廳和所轄派出所的主要搜查官報告了大緻的鑒定情況。

     “這是一根用兩股破舊的絹制絲帶搓成的細繩,繩子勒在了喉節的下部。

    勒的勁兒不小啊!因為出現了明顯的表皮剝落和皮下出血。

    ”- 山欣造的屍體現在臉朝上仰卧在壁龛上。

    他身高1.65米左右,就他這個年齡的人來說算是中等身材。

    他身上的肌肉緊繃繃的,身上裹着一件皺巴巴的大島綢和服;頭發總體來看屬于灰色的蓬發;臉上出現了被勒死者所特有的暗紫色浮腫,點點滴滴的溢血斑像雀斑一樣分布在臉上;露在和服下擺外面的兩條腿上,也隐隐約約地滲出了屍斑。

     “若是從正面勒死的話,罪犯應該是騎在他身上的吧?” 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平井警部一邊越過鑒定科人員的肩部觀察着屍體,一邊以直接明快的口吻反間道。

    室内,幾個身穿藏青色制服,外罩白大褂的鑒定科人員正默默地來回走動着。

    他們正忙着采集指紋、腳印,進行現場攝像等等。

     “好像是騎在身上的。

    ”鑒定科科長使勁兒地點了點頭。

     “因為已經确定在兇手用雙腳踏過的死者的肋腹兩側有内出血,好像是勒死之後又讓屍體翻趴在地上的。

    ” “好像是抵抗過吧?” “嗯,穿的衣服有些亂……不過,也不像有過強烈抵抗的迹象。

    ” “此話怎講?” “比如說這根雙股的絲繩完好無損。

    還有,一般在被勒死者的屍體上能找到其本人在掙脫絲繩時所留下的抓痕,可是這次一點也沒發現。

    ” “噢……” 雖說被害者已61歲,但是看上去體格還很健壯。

    如果是騎在他身上、從正面把他勒死而又幾乎沒給他留下抵抗的餘地的話,那麼要麼這類兇手動作非常敏捷,力量極大,要麼就是兩人關系密切,被害人沒有警惕。

    另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兇手不隻一人。

     平井警部敏銳地反複思考之後說道:“屍體好像還很新鮮吧!” “從屍斑的顔色來看,才死了六個小時左右。

    那麼兇殺案就發生在今天早晨6點到6點半之間。

    ” 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