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工作中的神經症障礙3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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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他開始變得吹毛求疵起來。

    或許他真的遇到了困難,不知道應該讓他的主角在某一特定情境中如何表現。

    不過,他的困難之所以看起來這麼大,也可能僅僅隻是因為他的破壞性自我輕視限制了他。

    無論如何,他都會變得無精打采,一段時間都無法工作,而且一怒之下甚至還會把最後幾頁撕得粉碎。

    他還可能會做噩夢,在夢中,他和一個要殺他的瘋子一起被關在了一間屋子裡&mdash&mdash這純粹表達了一種對自己的極端憤怒,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2] 在這兩個例子中(這種例子不勝枚舉),我們看到了兩種明顯的趨勢:一種是積極進取追求創造性的心态,還有一種是自我毀滅的心态。

    現在,讓我們來看一下那些擴張驅力受抑制而自謙驅力占上風的人,他們身上明顯的積極進取舉動極為罕見,319而自我毀滅的舉動也不那麼激烈和戲劇化。

    這些沖突隐藏得越深,工作期間的整個内心過程就越漫長,也越複雜&mdash&mdash而且,要想理清其中所涉及的因素也會更加困難。

    雖然在這些例子中,工作方面的障礙可能是明顯的抱怨,但也可能不能被直接理解。

    隻有當整個結構都松散開來之後,這些障礙的性質才會逐漸地清晰起來。

     在從事創造性工作時,這種人注意到的是自己不能集中注意力。

    他很容易就會失去思路,或者腦子裡一片空白;他的思緒常常迷失在各種各樣的日常事務中。

    他開始變得坐立不安、不得安甯,心不在焉地亂寫亂畫,玩單人紙牌遊戲,打電話消磨時間,修指甲,抓蚊子,等等。

    他開始讨厭自己,瘋狂地努力工作,但不一會兒便會疲憊不堪,以緻不得不放棄。

     由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常常面臨兩種長期障礙:自我貶低,以及處理事情時表現出毫無效率。

    我們知道,他之所以自我貶低,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需要打壓自己,以免觸犯對于&ldquo自以為是&rdquo的禁忌。

    這樣一種微妙的破壞、責備、懷疑,耗竭了他的精力,而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對自己做了什麼。

    (有名患者幻想有兩個醜陋兇殘的侏儒分别坐在他的兩個肩膀上,唠叨不休,相互貶低。

    )他可能會忘記自己所讀到、觀察到、想到的東西,甚至是自己以前就這個主題所撰寫的東西。

    他還可能會忘記自己要寫的東西。

    所有用來寫論文的材料都已經準備好,隻要一搜索便可以找到,但在他需要的那一刻卻常常找不到它們。

    同樣,當别人邀請他在讨論會上發言時,他一開始可能會有一種無話可說的壓抑感,直到後來他才慢慢意識到自己有很多中肯的評論要提。

     換句話說,他有一種打壓自己的需要,而這種需要阻礙了他開發自己的資源。

    結果,他對工作會産生無能為力、毫不重要的壓抑感。

    在擴張型個體看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很重要(即使這件事情的客觀重要性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他也覺得很重要),320而自謙型個體對自己的工作則相當謙遜,即使他所做的工作客觀上很重要,他也會如此。

    他的典型特點是他隻會說他&ldquo不得不&rdquo工作。

    在他的情況中,這不是像放棄型個體那樣是一種對威脅高度敏感的表現。

    但他如果承認自己希望有所成就的話,便會覺得自己太自以為是、太有野心了。

    他甚至不能覺得自己想做一份好工作&mdash&mdash這不僅是因為他事實上受到了對完美的嚴格要求的驅使,而且還因為在他看來,承認這樣一種意圖就好像是對命運的傲慢而魯莽的挑戰。

     他在處理事情時表現出毫無效率,主要是他對一切暗含聲明、攻擊、控制之物的禁忌所緻。

    一談到他對攻擊的禁忌,我們通常想到的是他對于他人不苛求、不操縱、不控制的态度。

    但是,對于無生命的事物或者精神問題,同樣的态度往往也占據上風。

    就像他對漏了氣的輪胎或者卡住的拉鍊無能為力一樣,他對自己的想法也會感到無能為力。

    他的問題不在于沒有創造性。

    他可能會想出好的創意,但在把握、處理、應對、斟酌、檢驗、整理及組織這些創意時,卻常常會受到抑制。

    我們通常意識不到這些心理操作是具有武斷性、攻擊性的舉動,盡管它們的字面意思表明了這一點;隻有當它們受制于一種對攻擊的普遍抑制時,我們才會意識到這個事實。

    自謙型個體可能并不缺乏表達觀點的勇氣,但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先要有自己的觀點。

    抑制作用通常在這之前的某個時刻便已發生&mdash&mdash在他不敢意識到自己已經得出了某個結論或已經形成了自己的觀點的時候。

     這些障礙本身往往就會導緻緩慢、浪費、無效的工作,或者導緻一事無成。

    關于這點,我們可能會想起愛默生(Emerson)所說的話:我們之所以沒有什麼成就,是因為我們貶低了自己。

    但是,痛苦&mdash&mdash以及就那件事而言取得某種成就的可能性&mdash&mdash之所以出現,是因為個體同時也受到了他自己想追求終極完美的需要的驅使。

    321他不僅覺得他的工作質量應該滿足他的苛刻要求,而且,他的工作方式也應該是完美的。

    例如,當有人問一個學音樂的學生她是否在有系統地學習時,她常常尴尬地回答說:&ldquo我不知道。

    &rdquo在她看來,&ldquo系統地學習&rdquo意味着一動不動地坐在書桌前八個小時,專心緻志,幾乎廢寝忘食。

    由于她不能長時間專心緻志地做到這一點,所以,她轉而反對自己,稱自己是永遠都不會有所成就的半吊子。

    事實上,她常常努力研究一首樂曲,努力學習讀譜和左右手的動作。

    換句話說,她完全有理由對自己認真學習的态度感到非常滿意。

    由于心中有這樣一些過分的&ldquo應該&rdquo,我們很容易想象自謙型個體因通常無效的工作方式而多麼自卑。

    最後,完整地說一下他的困難:即使他做得很好,或者已經有所成就,他也不應該意識到這一點。

    這就好像是他的左手不能知道他的右手正在做什麼一樣。

     當開始做某種創造性工作時,他會感到特别無助&mdash&mdash例如,開始寫一篇論文時。

    因為他讨厭控制一個主題,所以無法事先做詳細計劃。

    因此,他往往不是先寫提綱或者在心裡充分地組織材料,而是一上來就寫。

    事實上,這種方法對其他類型的人來說或許也是可行的。

    例如,擴張型個體毫不猶豫就可以這樣做,而且他覺得自己的初稿就已經十分精彩,因此不會再對其多加修飾潤色。

    但自謙型個體完全不可能就這樣草草寫下一篇在思想表達方式、文體、組織方面都必然不夠完美的初稿便作罷。

    他會敏銳地注意到任何别扭之處,以及不清楚或不連貫的地方等。

    他的批評在内容方面可能相當中肯,但這些批評所引起的無意識的自我輕視卻讓他非常不安,以至于他無法繼續。

    他可能會告訴自己:&ldquo現在,看在上帝的分上,先寫下來,反正你以後什麼時候都可以重寫&rdquo&mdash&mdash但這往往毫無作用。

    他可能會重新開始,寫下一兩句話,記下一些有關該主題的松散想法。

    隻有在浪費了大量的工作和時間後,他才會問自己:&ldquo你究竟想寫什麼?&rdquo322隻有到了這時,他才會列出一個大概的提綱,然後列第二個更為詳細的提綱,接着列第三個、第四個,等等。

    每一次,來自他内心沖突的受到壓制的焦慮都會有所緩解。

    但當到了論文要最後定稿,準備發表或印刷時,焦慮又會再一次激增,因為這個時候論文就應該是完美無缺的了。

     在這個痛苦的過程中,有兩個相反的原因可能會引起強烈的焦慮感受:事情變得越來越困難時,他會感到煩惱;事情進展過于順利時,他也會感到煩惱。

    一遇到難題,他可能就會休克、暈厥、嘔吐&mdash&mdash或者可能會覺得四肢發軟。

    與此同時,當意識到事情進展順利時,他可能就會開始比平時更為劇烈地蓄意破壞自己的工作。

    例如,有一名患者,當他的抑制開始減弱時,他的反應具有很大的自毀性。

    當一篇論文快要寫完時,他注意到有幾段内容有些熟悉,他突然意識到他以前肯定寫過這些内容。

    在桌子上一找,他果真找到了那幾段寫得相當完美的草稿,其實就是前一天寫的。

    他花了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來構想他已經表述過的東西,而他自己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種&ldquo遺忘&rdquo讓他大為吃驚,他開始思考這種現象出現的原因,他記得自己曾相當流暢地寫過這幾段内容,而且曾以為這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标志,表明他已經克服了自己的抑制現象,而且很快就可以完成這篇論文。

    雖然這些想法實際上有堅實的基礎,但他還是不能忍受,因此開始自我破壞。

     當我們認識到這種類型的人在工作方面所遇到的可怕問題後,他與工作之關系的幾個特點就更加清晰了。

    其中一個特點是:他在做一件對他來說較為困難的工作之前,就會開始擔心,甚至感到恐慌&mdash&mdash由于存在沖突,他會認為這是一件無法完成的工作。

    例如,有一名患者每一次在發表演講或參加會議之前總是會感冒,另一名患者在初次登台表演之前就病倒了,還有一名患者在聖誕節購物之前就筋疲力盡了。

     而且,323我們還逐漸明白他為什麼通常隻能分期完成工作。

    他工作時内心往往非常緊張,而且在他工作期間這種緊張感還會增強,因此他無法長期忍受。

    這不僅适用于腦力工作,而且在他獨自做任何其他工作時也可能如此。

    他可能會整理好一個抽屜,而把其他抽屜都留到以後再進行整理。

    他可能會在花園裡除除草、挖挖土,但幹了一會兒就會停止。

    他常常在寫半個小時或一個小時的東西之後就必須中斷。

    不過,還是這個人,當他為他人工作或者與他人一起工作時,或許就能不停地工作。

     最後,我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