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工作中的神經症障礙3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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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考慮這些想法、審查、重審并将它們組織起來這樣一些真正的工作甚至還沒開始之前,他們可能就會萬分滿意地認為工作已經完成了。

    在分析中,患者可能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

    在這裡,除了普遍的誇張以外,我們還看到了另一個決定因素:他們害怕仔細地審視自己。

     他們之所以不能持續努力,原因也在于此。

    他們特有的自負在于&ldquo無須努力便可以獲得優越性&rdquo。

    充滿戲劇性的、不同尋常的榮譽吸引了他們的想象力,而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卻遭到他們的憎恨,認為這是對他們的侮辱。

    與之相反,他們偶爾也會努力,在突發事件中表現得精力充沛又小心謹慎,舉辦盛大的聚會,突然爆發出洪荒之力寫完積累數月的信件,等等。

    這種偶爾的努力能滿足他們的自負,但持續的努力卻有損于這種自負。

    任何人,不管是湯姆、迪克還是哈裡,隻要辛勤勞動,就會有所成就!而且,隻要不努力,就總會有所保留:如果自己真的努力的話,取得的成就将更大。

    對持續努力的隐藏最深的厭惡在于,它威脅到了&ldquo自己具有無限能力&rdquo這一幻覺。

    我們假設有一個人想培育一個花園。

    不論他是否願意,他都将很快意識到,這個花園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變成繁花似錦的天堂。

    它隻會完全按照他所投入的工作而逐漸發展。

    在持續寫報告或寫論文時,在做出版工作或教學工作時,他都會同樣清醒地體驗到這一點。

    時間和精力方面确實有所限制,而且在這些限制中所能取得的成就也是有限的。

    隻要自戀型個體堅持這樣的幻覺,即他擁有無限的精力,并能取得無限的成就,他就必定會小心提防,不讓自己産生幻覺破滅的體驗。

    或者,如果他真的産生了這樣的體驗,他必定就會像身處有損尊嚴的枷鎖之下那樣痛苦。

    而這樣的憤恨反過來又會令他精疲力竭。

     總之,我們可以說,自戀型個體雖然能力很優秀,315但他的工作質量事實上卻常常令人失望,因為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工作(這與他的神經症結構相一緻)。

    而完美主義型個體(perfectionistictype)的問題在某些方面卻正好相反。

    他常常按部就班、有條不紊地工作,對細節也過于小心謹慎。

    但是,由于他太過束縛于應該做什麼以及應該怎麼做,因此沒有太多空間讓他發揮獨創性和自發性。

    因此,他做事情很慢,而且沒有效率。

    因為他對自己要求嚴苛,所以很容易工作過度而精疲力竭(衆所周知,完美主義型家庭主婦就是如此),結果讓他人也很痛苦。

    而且,由于他對他人也像對自己一樣苛刻,因此他對他人的影響往往是束縛性的,特别是當他處于管理者位置時,更是如此。

     自大&mdash報複型個體也有他自己的優點和缺陷。

    在所有神經症患者中,他是最為出色的工作者。

    如果說一個感情冷漠的人&ldquo極具激情&rdquo是适宜的話,那我們便可以說他對工作充滿了激情。

    因為他有無情的野心,工作之外的生活又相對空虛,所以他認為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應該花在工作上,否則就是浪費。

    這并不意味着他喜愛工作&mdash&mdash他通常無力喜愛任何事物&mdash&mdash但工作也不會讓他感到疲倦。

    事實上,他不知疲倦,就好像一台裝滿了油的機器一樣。

    不過,雖然他機智、高效,而且往往很敏銳,并具有批判性智力,但他的工作卻很可能毫無效果。

    在這裡,我所指的并不是這一類人中已堕落為機會主義者的那些人,這種人不管做任何事情(不管是生産肥皂、畫肖像畫,還是撰寫科研論文),都隻關心他的工作所帶來的外在結果&mdash&mdash成功、聲望、勝利。

    但是,即使他對工作本身感興趣(除了他自身的榮譽之外),他也往往隻停留在自己這一領域的邊緣,而不深入問題的核心。

    例如,作為一名教師或社會工作者,他會對教學方法或社會工作感興趣,而不關心學生或當事人。

    他可能會寫批判性評論,但寫不出有自己觀點的東西。

    他可能會急切地想完全掩蓋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以便對這件事情有最終的發言權,但卻不會加上自己的任何意見。

    簡言之,他似乎隻關心如何控制某一特定的主題,而不是使它更為豐富多彩。

     由于他的自負不允許他稱贊他人,316他自己又缺乏效率,再加上他自己對此毫無意識,因此他很容易就會挪用他人的想法。

    但是,即使是他人的想法,一到他的手中也會變得機械呆闆、死氣沉沉。

     與大多數神經症患者不同,他有能力進行謹慎而細緻的計劃,而且對未來發展有相當清楚的遠見(在他心裡,他覺得自己的預見永遠都是對的)。

    因此,他有可能成為一名優秀的組織者。

    不過,有幾個方面的因素降低了他的這種能力。

    他在分配工作方面存在一些困難。

    由于他自大且瞧不起其他人,因此,他堅信自己是唯一能夠勝任工作的人。

    而且,在組織方面,他也傾向于采取獨裁的方式:威脅利用他人,而不是激勵他們;扼殺他人的動機和快樂,而不是激發它們。

     由于他制訂了長期計劃,因此他能相對較好地忍受暫時的挫折。

    不過,在嚴峻考驗的情況下,他可能會變得極度恐慌。

    當一個人幾乎隻生活在勝利或失敗的範疇内時,任何可能的失敗當然都是可怕的。

    但是,由于他覺得他應該超越恐懼,因此他會對自己的害怕感到非常憤怒。

    此外,在這種情況下(即接受審視的情況下),他對那些敢于坐着審判他的人也會狂怒不已。

    通常情況下,所有這些情緒都會遭到壓抑,而内心混亂的結果可能會表現為這樣一些身心症狀,如頭痛、腸絞痛、心悸等。

     自謙型個體在工作方面存在的困難幾乎每一點都與擴張型個體截然相反。

    他往往把目标定得過低,常常低估自己的能力,以及自己工作的重要性與價值。

    他會因猜疑和自責而備受折磨。

    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能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很容易就會被一種&ldquo我不能&rdquo的感覺所壓垮。

    他所做的工作不一定很苦,但他卻總是感到很痛苦。

     自謙型個體隻要是為他人工作,就可能會感覺相當自在,而且事實上也能做得很好,如做家庭主婦、管家、秘書、社會工作者、教師、護士,或者是一名學生(師從某位令人欽佩的老師)。

    在這種情況下,317我們經常可以觀察到兩種奇怪現象,這兩種現象中的任何一種都可以表明某種障礙的存在。

    其一,他們在獨自工作時和與他人一起工作時,這二者之間存在顯著的差異。

    例如,一位人類學實地考察工作者在與當地人交流時表現得機智過人,但當要他系統闡述他的發現時,他卻完全不知所措;一名社會工作者在面對當事人或者擔任監督者時可能表現得相當能幹,但一要他做報告或者進行評價,他就會大感恐慌;一個學藝術的學生在老師在場時可能畫得相當好,但獨處的時候卻會把所學的東西忘得一幹二淨。

    其二,這類人的實際工作水平會遠遠低于其能力。

    而且,他們可能從來都不會想到自己有什麼潛質。

     但是,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們可能會開始獨自做一些事情。

    他們可能會晉升到一個需要寫作或當衆發言的職位;他們的野心(隐秘的野心)可能會促使他們去進行一些更為獨立的活動;最後一點也同樣重要,即最為健康且最難以抗拒的原因可能在于,他們所具有的天賦最終會驅使他們充分地表現自己。

    當他們試圖跨越自身結構中&ldquo退縮過程&rdquo所設置的狹窄限制時,真正的麻煩便産生了。

     一方面,他們對完美的要求與擴張型個體一樣高。

    但是,後者很容易沉醉于所取得的成就而沾沾自喜,而自謙型個體則由于自身永無停歇的自責傾向而總是關注工作中的一些不足。

    即使表現良好(很可能是舉辦了一次聚會或發表了一場演講),他們也仍然會強調自己事實上忘這或忘那了,自己沒有清楚地強調所要表達的意思,自己太過順從或太過無禮了,等等。

    因此,他們會陷入一場幾乎無望的戰鬥之中。

    在這場戰鬥中,他們一邊追求完美,一邊又打壓自己。

    此外,還有一個特殊的原因強化了他們追求優秀的需要。

    由于他們對野心和自負有禁忌,因此,如果去追求個人成就,他們便會有&ldquo罪惡&rdquo感,隻有最終的成就才能抵消這種罪惡感。

    (&ldquo如果你不是一個完美的音樂家,你最好就去擦地闆。

    &rdquo) 另一方面,如果他們觸犯了這些禁忌,或者至少是如果他們意識到自己正在觸犯這些禁忌,他們就會自我毀滅。

    318這與我所描述的競争性比賽的過程相同:這種類型的人一旦意識到自己将要獲勝,他便無法再進行比賽。

    因此,他經常處于進退兩難的境地,經常在&ldquo必須要登臨頂峰&rdquo和&ldquo必須要打壓自己&rdquo之間徘徊。

     當擴張驅力和自謙驅力之間的沖突近乎表面化時,這種困境最為明顯。

    例如,一位畫家被某件物品的美深深打動,于是構思出了一幅極好的作品。

    他開始作畫。

    畫布上的初稿看上去棒極了。

    他感到異常興奮。

    但緊接着,不管這幅初稿是不是太好(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範圍),也不管這幅初稿有沒有達到他開始設想的那樣完美,他都會轉而反對自己。

    他開始盡力完善初稿,但結果卻變得更糟。

    此時他開始抓狂。

    他不斷地&ldquo完善&rdquo,但顔色卻變得越來越暗淡、越來越呆闆。

    不一會兒,這幅畫就被破壞了。

    他在徹底的絕望之中放棄了努力。

    不久之後,他又開始創作另一幅作品,但結果也隻是重複這一痛苦的過程而已。

     同樣,一位作家在某段時間可能寫作相當順利,直到他開始意識到一切都進展得非常順利。

    這時&mdash&mdash當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這種滿意正是危險産生的信号&mdash&md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