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應該”之暴行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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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使自己的情感受到限制,那麼,他可能就會覺得他确實一直愛着自己的父母,因為他應該愛他們。

    如果他完全拒絕為自己的生活承擔起責任,那麼,他可能就會将自己遇到的所有困難的責任都推到父母身上。

    伴随這後一種态度出現的報複性進而可能會公開地表現出來,或者被壓抑下去。

     最後,他可能會走向一個極端,表面上讓自己承擔起一些荒謬的責任。

    在這種情況下,他可能會意識到早期各種威脅性、限制性影響因素所産生的全部影響。

    他有意識的态度通常相當客觀且合理。

    69例如,他可能會指出,他的父母控制不了他們的行為方式。

    患者有時候會感到納悶:自己為什麼感受不到任何的怨恨?而有意識的怨恨之所以缺失,原因之一就是一種回顧性的應該(這也是我們在此處的興趣所在)。

    盡管他意識到,發生在他身上的這些不幸足以擊垮任何人,但他還是覺得他應該毫發無損地從這些不幸中走出來。

    他應該擁有内在的力量和剛毅的精神,從而不讓這些因素對他産生任何影響。

    因此,既然這些因素現在對他産生了影響,那就說明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做好。

    換句話說,他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勝任的。

    他會說:&ldquo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僞善與殘酷的污水池。

    &rdquo但之後,他的洞察力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ldquo盡管我在這種環境之中孤立無助,但我應該能夠克服它們,就像污水池中長出的百合花一樣。

    &rdquo 如果他能夠為自己的生活承擔起實際的責任(而不是這樣一種虛假的責任),那麼,他的想法将完全不同。

    他将會承認,早年的影響确實會以對其不利的方式讓他發生改變。

    而且他将會看到,不管他所遇到的困難的根源是什麼,它們都确實會幹擾他現在和未來的生活。

    因此,他最好集中一切力量戰勝它們。

    但事實恰恰相反,他往往會将整個事情置于他那完全虛幻、無用的需求之上,他要求他不應該受到這些困難的幹擾。

    這個患者如果在後期能夠擺正自己的位置,并确信自己沒有被早年的環境徹底壓垮,那麼,這就是一種進步的表現。

     對童年的态度不是唯一一個回顧性&ldquo應該&rdquo與責任的這種假冒欺騙性及同樣徒勞的結果一起發揮作用的領域。

    有人可能會堅稱,他應該通過坦率的批評來幫助他的朋友;有人或許會認為,他應該好好地撫養自己的孩子,不讓他們變成神經症患者。

    自然,我們所有人都會後悔自己在這個或那個方面沒有做好。

    但是,我們可以分析自己失敗的原因,并從中吸取教訓。

    我們也必須認識到,由于&ldquo失敗&rdquo時存在一些神經症困難,因此我們當時實際上可以做得更好。

    但是,對神經症患者來說,盡力将事情做好還遠遠不夠。

    他覺得他應該以某70種神奇的方式将事情做得更好。

     同樣,認識到自己目前身上存在任何缺點,對于任何一個受&ldquo專橫的應該&rdquo困擾的人來說都是無法忍受的。

    無論是什麼樣的困難,都必須盡快除去。

    這種&ldquo消除&rdquo會受到怎樣的影響,則因人而異。

    一個人越是生活在想象之中,他就越能容易擺脫困難。

    因此,有一名患者發現自己具有一種追求王座背後之權力的巨大驅力,并看到這種驅力在她的生活中是如何起作用的,但到了第二天,她就會确信這種驅力此時已經完全成為過去的事情。

    她不應該被權力所奴役;因此,她不會被權力奴役。

    在經過這些經常發生的&ldquo改善&rdquo之後,我們認識到,追求實際控制和影響的驅力隻不過是她想象中所擁有的神奇力量的一種表現。

     其他一些人則完全通過意志力來消除他們所意識到的困難。

    在這個方面,人們可能會竭盡所能。

    例如,我想到有兩個小姑娘,她們覺得自己絕不應該害怕任何事情。

    她們中的一個害怕竊賊,于是她就強迫自己睡在一個空房子裡,直到她的恐懼消失為止。

    另一個女孩則害怕在不清澈的水中遊泳,因為她害怕被蛇或魚咬傷。

    于是,她強迫自己遊過一個有鲨魚出沒的海灣。

    這兩個女孩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克服她們的恐懼的。

    因此,這些事件在那些将精神分析視為一種新鮮奇談的人看來似乎是有力的證據。

    它們不正表明了振作精神的必要性嗎?但事實上,對盜賊或蛇的恐懼隻不過是一種更為隐蔽的一般性恐懼最為明顯、外顯的表現而已。

    而這種普遍的、潛藏的焦慮依然沒有因為接受了特殊的&ldquo挑戰&rdquo而有所觸及。

    它隻不過是被掩蓋起來了,而且,由于隻是擺脫了症狀而沒有觸及真正的障礙,因此,這種焦慮被壓抑得更深了。

     在分析過程中,我們可以觀察到,當患者意識到自己的缺點時,其意志力機器是怎樣以某些方式開始運轉的。

    他們常常會下定決心,盡力去維持預算,盡力與人交往,讓自己變得更為堅定而自信或更為寬容。

    如果他們對于理解其困擾的内涵和根源表現出同樣的興趣的話,那将是一件好事。

    但遺憾的是,71他們對此沒有任何興趣。

    第一步,即了解某種特定障礙的整個範圍,就會使他們違背自己的主張。

    事實上,這與他們想讓障礙消失的瘋狂驅力恰恰相反。

    此外,由于他們覺得自己應該有足夠的力量用有意識的控制來戰勝這種障礙,因此,仔細地消除障礙的過程就等于是承認了他們的軟弱和失敗。

    當然,這些人為的努力注定早晚會減少。

    因此,這種困難最多隻是得到了更多一些的控制。

    可以肯定的是,這種困難一直都被壓抑到了意識之下,而且它會繼續以一種更為隐蔽的形式發揮作用。

    當然,分析學家不應該鼓勵這樣的努力,而應對它們加以分析。

     大多數神經症障礙都抵制控制,即使是最為不懈的努力也無濟于事。

    有意識的努力根本對付不了抑郁狀态、工作上根深蒂固的抑制狀态或消費性的白日夢。

    有人可能會認為,這一點對于任何一個在分析過程中已經獲得了某種心理學理解的人來說都非常清楚。

    但是,盡管他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但卻不會改變他那種&ldquo我應該能夠克服它&rdquo的想法。

    結果,他往往會遭受更為嚴重的抑郁等,因為除了它無論如何都會讓人感到痛苦之外,它還成了他并非無所不能的明顯迹象。

    有時候,分析學家一開始就能抓住這一過程,從而将其消滅在萌芽狀态。

    因此,一個已經暴露其白日夢程度的患者,當她詳細地袒露這一症狀是如何具體而微妙地滲透進她的大多數活動時,她會逐漸開始認識到它的危害&mdash&mdash至少她會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它是如何消耗其能量的。

    到了下一次,她就會因為白日夢的繼續存在而感到有些内疚和歉疚。

    知道了她對自己的要求後,我确定了自己的信念,即人為地終止這些要求是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說是不明智的,因為我們可以肯定,這些要求在她的生活中發揮了重要的功能&mdash&mdash這一點我們将慢慢地了解。

    她覺得如釋重負,并告訴我說,她現在已經決定不再做白日夢了。

    但是,由于她不能停止做白日夢,于是她便覺得我會讨厭她。

    她把對自己的期望投射到了我身上。

     分析過程中出現的沮喪、憤怒或恐懼等諸多反應往往不是患者認識到了自身的障礙問題(像分析學家通常所假設的那樣)所緻,72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能立即解決這個問題而産生的。

     因此,對于維持理想化意象來說,這些内心的指令雖然比其他方法更為激進,但與其他方法一樣,它們的目的也不是發生真正的改變,而是立即達到絕對完美的狀态。

    内心的指令旨在消除不完美的狀态,或者說,旨在讓事情變得看起來好像已經達到某種特定的完美狀态。

    就像我們在上一個例子中所看到的,如果患者的内心指令外在化了,那麼這一點就會變得尤其明顯。

    這樣一來,一個人實際上是什麼樣子,甚至他遭受了什麼,就變得毫不相幹了。

    隻有那些可以讓他人看見的東西才會導緻強烈的焦慮:社交場合中的手抖、臉紅、尴尬等。

     所以說,這些&ldquo應該&rdquo缺乏真正理想的道德嚴肅性。

    例如,那些受&ldquo應該&rdquo控制的人通常不是盡可能追求更大程度的誠實,而是被驅使着追求獲得絕對的誠實&mdash&mdash絕對的誠實總是近在咫尺,或者隻能在想象中獲得。

     他們最多隻能達到行為主義者所說的那種完美,就像賽珍珠(PearlBuck)在《深閨裡》(PavilionofWomen)中所描述的吳女士(MadameWu)那樣。

    這本書裡所描述的吳女士看起來似乎一直都在做着、感受着、思考着正确的事情。

    不用說,這種人的外表最具欺騙性。

    他們如果在藍天之下發作了街道恐懼症或功能性心髒病,就會感到茫然失措。

    他們會問:這怎麼可能呢?他們總是努力讓生活變得完美無缺,總是擔任班幹部、組織者,或者總是讓自己成為模範夫妻或模範家長。

    到了最後,則必定會發生一種他們無法用慣常方式加以控制的情形。

    由于沒有其他方式來應對這種情形,因此,他們内心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當分析學家逐漸熟悉患者及其身上極度的緊張情緒時,他往往會對患者竟然能夠維持正常的生活而沒有受到重大幹擾感到非常驚奇。

     我們對&ldquo應該&rdquo之性質的感受越深刻,就越能清楚地看到,&ldquo應該&rdquo與真正的道德标準或理想之間的區别不是一種數量上的區别,而是質的區别。

    弗洛伊德所犯的最為嚴重的錯誤之一是:73他把内心指令(他看到了内心指令的一些特征并把它描述成超我的特征)看成一般道德的組成部分。

    一開始,它們與道德問題的聯系并不密切。

    誠然,要求道德完美的命令在&ldquo應該&rdquo中确實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之所以這麼說,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道德問題在我們所有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