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遵命從權夙緣今始償 絕裾而去狂飲氣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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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滔滔不絕地說到這裡,她一顆芳心好像刀在慘割一樣,但是她竭力忍住了悲痛,忍住了眼淚,臉部還是含着失常的苦笑。

    秋航究竟不是鐵石心腸,他再也聽不下去了,伸手扪住了丁香的嘴,猛可抱住了丁香的身子,沒有說話,先是悶聲兒哭了起來。

    丁香突然被他抱住了,倒吃一驚,同時又見他哭了,心裡這就慘痛極了,忍不住辛酸的悲淚滾滾地也掉了下來。

    兩人哭了一會兒,秋航偎着她粉頰,低低說道: &ldquo丁香,你說這個話,是叫我太慘痛了。

    固然豆蔻是有一片癡情對待于我,但你也未始沒有像豆蔻那樣地癡心向着我。

    你叫我不做負心人,這是你的明達超人處,但反轉來說,你卻叫我做世界上真正的負情人了。

    負了豆蔻,那我還有情可原,因為我到底還沒有和豆蔻訂過什麼婚約。

    如今我已和你正大光明地結了婚,我再抛棄你,那我還能算為一個有理智、有情感的人嗎?至于和你認個兄妹,這更屬笑話奇談,我和你已行過了婚禮,這豈又是兒戲的事情嗎?何況我原是愛着你啊!你既然瞧過《蔻香詞》,你當然明白我的苦衷,不過豆蔻是确實太可憐了,那天你買菜去,她送來五百元錢,待你回來,她已走了,所以沒有遇見。

    本來我是兩個都抛不得,但是現在我隻好負了豆蔻了。

    丁香,你放心,你始終是我的愛妻&hellip&hellip&rdquo 秋航說到這裡,把丁香緊緊摟抱着,但他又哭了起來。

    丁香聽秋航這樣安慰自己,雖然是很歡喜,不過聽着秋航說的豆蔻待他一片情意,仔細為豆蔻設想,也是無限傷心,因此倒在秋航懷中,也是默默地淌淚。

    兩人是很悲傷地哭着,但是兩人卻都不敢哭出聲音來,這種吞聲飲泣,自然倍覺痛苦。

    不料正在這時,忽然嘩嗒的一聲響自室外,這把兩人大吃一驚,頓時毛發悚然。

    秋航推開丁香,立刻披衣下床,和丁香攜手奔出房去。

    隻見室中燈光,慘淡蒼茫,母親的臉白似死灰,口邊吐着白沫。

    兩人伏到床上,哭喊母親,狄老太聽了兩人的喊聲,似尚有知識狀,微微地睜開眼來,向兩人凝望着。

    秋航想不到母親會去得這樣快,他跌足哭道: &ldquo母親!母親!你&hellip&hellip去不得啊&hellip&hellip&rdquo 丁香聽了這話,不覺失聲哭泣。

    狄老太魂魄雖已散了,但心裡很清楚,她聽了秋航這句&ldquo你去不得啊&rdquo,她的心像刀割,意欲說幾句話來勉勵秋航,但已經口不能言,她的眼皮又低垂下來,同時眼角旁湧出兩行熱淚,很迅速地淌到頰上。

    秋航、丁香摸着她手早已涼了,這就高喊了兩聲母親,不禁号啕大哭。

    從此世界上就沒有了狄老太這個慈祥的人了。

     這是狄老太死後的第三天,秋航因為丁香時時哭泣,也沒有心思做事,所以雇用了一個老媽子。

    這日下午,秋航到會館裡去探望母親的桐棺,并帶些錫箔紙錢去燒燒。

    丁香本來一同去的,但為了幾天來傷心過度,所以她和衣躺在床上養息着,心裡想起狄老太的音容,仿佛猶在眼前,不料人已經幻滅,不免暗暗又淌了一會兒淚。

    正在這時,隻見張媽進來報告道: &ldquo少奶,有客來了。

    &rdquo 丁香慌忙從床上坐起,回眸望去,見一個很美麗的姑娘已經走進房中了。

    因為在舞台上曾經有一次的見面,當然還認得這個姑娘便是白豆蔻,遂跳下床來,把旗袍扯扯好,套上那雙薄呢的鞋子,含笑叫道: &ldquo你不是白小姐嗎?請坐。

    &rdquo 豆蔻那天在大東酒樓做傧相,待婚禮完畢,時已五點多了,因為秋航已沒有了,想來他已到維納斯去,遂也不去管他。

    這夜回家已十二點多了,次日又被李太太接了去,因為親戚朋友們鬧着公館,所以在公館裡又接連鬧了兩天。

    豆蔻也沒有回家,和茜珠厮混一塊兒,倒頗親熱。

    原來李公館房屋甚大,茜珠雖然出嫁,新房卻做在公館西面的松雪小築裡,以便彼此有了照顧。

     且說到了今天,豆蔻見秋航沒有來,心裡記挂他母親的病,所以午後就急急來了。

    不料跨進房門,就聽張媽口喊&ldquo少奶,有客來了&rdquo,一時心裡已經奇怪得了不得,待丁香下床向自己招呼,這就更加大奇而特奇了,凝眸含颦地望着丁香,問道: &ldquo這位小姐貴姓?狄先生沒在家嗎?他的母親不是有病嗎?現在可是送到醫院裡去了?&rdquo 丁香拿手帕拭了一下眼皮,點頭道: &ldquo敝姓陸。

    狄先生的母親不幸已在十六那天死了,此刻狄先生是到會館裡去的。

    &rdquo 豆蔻一聽狄老太已死,不禁失聲哭泣,淌下淚來,急急問道: &ldquo什麼?十六那天死的嗎?如此說來,已有三天了。

    上星期我還來望過她,想不到竟死得這樣快啊!&rdquo 豆蔻說着,撲簌簌地淌淚不止。

    丁香見豆蔻哭泣,可見她和秋航的情深,一時也傷心落淚。

    張媽端上兩杯玫瑰茶,放在桌上,同時又擰上兩把手巾,一把給豆蔻,一把給丁香,同時還喊聲少奶洗臉。

    豆蔻這次是聽得清清楚楚的,她心裡感到奇怪極了,怎麼喊她少奶呢?這&ldquo少奶&rdquo兩字從何而來?就在這三四天中,難道她和秋航已經結婚過了嗎?因此放下手巾,再也忍不住地開口問道: &ldquo陸小姐的芳名可就是丁香嗎?你和狄先生是親戚嗎?&rdquo 丁香當然知道她是聽了&ldquo少奶&rdquo兩字在懷疑,不過我的名字她也會知道,顯然我和狄秋航的交誼她也是早曉得的。

    事到如此,也不用隐瞞,她微紅了臉,說道: &ldquo不錯,草字正是丁香,秋航就是我的外子&hellip&hellip&rdquo 豆蔻聽到&ldquo外子&rdquo兩字時,眼睛一陣昏花,幾乎要跌倒地上去,但她還生恐自己沒有聽清楚,暗自念了一聲&ldquo外子&rdquo,忙又問道: &ldquo原來你就是狄先生的夫人嗎?喲!這奇怪了,為什麼我一向不曾聽見他說過呢?咦!咦!那你們是幾時結婚的呀?&rdquo 丁香見她花容失色,把身子退到桌邊去,似乎搖搖欲倒的神氣,顯然她芳心是受了極度的刺激。

    雖然是代她表示十分同情,但又有什麼用呢?為了減輕秋航的不情的罪惡,她紅了兩頰,告訴道: &ldquo白小姐,你當然要感到奇怪,因為我和秋航的結婚,是在十五的夜裡,這完全是狄老太的意思,因為狄老太感到沒有媳婦的遺憾,同時預備沖沖喜,可以使她病好起來。

    秋航是一個孝順的兒子,他不敢違拗已将死母親的一顆心,所以他的和我結婚,也完全出于無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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