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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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子傳
李崇仁
草屋子。
鷄林之士族也。
少孤力學。
年十九。
中進士科。
學日益進。
歲辛亥。
牧隱先生知貢擧。
褒然興於鄕。
及會試擢高第。
入藝文春秋。
爲屬官。
同僚服其才。
不十年。
敭歷華要。
爲部使者於西海。
名聲藉甚。
自門下舍人。
陞右司議。
將大建白。
適有他除不果。
士論頗惜之。
草屋爲人。
慷慨不群。
善吟詩。
樂與士君子遊。
其最厚者。
京山李陶隱也。
壬寅秋。
陶隱自京山至金海。
金海首露王之墟也。
低徊留久之。
渡黃山江。
遂之鷄林。
於是。
草屋攜陶隱。
周覽半月城。
想像新羅氏之所以歷一千年之久。
相與賦詩以弔之。
上佛國寺之東峯。
望扶桑。
遊感應寺。
窺龍穴。
登利見臺。
舟至大王嵒。
亦東海之奇觀也。
草屋甞曰。
吾世儒。
素所居欲以庇吾一身耳。
何侈麗爲哉。
構草屋以居。
人亦高其志。
而稱之曰草屋子。
草屋姓金氏。
名震陽。
字子靜。
陶隱贊曰。
陶唐氏，大禹氏。
天下之大聖也。
一則茅茨不剪。
一則卑宮室。
所以昭其儉也。
雖學者。
猶知欽慕焉。
草屋其聞陶唐大禹之遺風而興起者歟。
不然。
將與隆中之龍。
頡頏於千載之下者歟。
彼堂高數仞。
朱甍千楹。
以自誇耀。
而鬼已瞰其室者。
獨何人哉。
獨何人哉。
裴烈婦傳 烈婦姓裴氏。
名某。
京山人。
父前進士中善。
旣笄歸士族李東郊。
善治內事。
歲庚申秋七月。
倭賊逼京山。
闔境擾攘。
無敢禦者。
時東郊赴合浦帥幕未還。
賊騎突入烈婦所居裡。
烈婦抱乳子走。
賊追之及江。
江水方漲。
烈婦度不能脫。
置乳子岸上。
走入江。
賊持滿注矢。
擬之曰。
而來。
免而死。
烈婦顧見賊罵曰。
何不速殺我。
我豈汚賊者耶。
賊發矢中肩。
再發再中。
遂歿於江中。
賊退。
家人求得其屍。
葬之。
體覆使趙公浚。
上其事。
旌表裡門雲。
陶隱子曰。
人有恒言曰。
爲臣盡臣道。
爲子盡子道。
爲婦盡婦道。
至於臨大難。
鮮克踐之。
裴一婦人。
而其視死如歸。
罵賊之言。
雖古忠烈士。
蔑以加焉。
餘甞南遊。
過所耶江。
迺烈婦死節之地。
灘水悲鳴。
林木蕭瑟。
令人毛髮竪起。
嗚呼烈哉。
丁侍者傳 釋息影庵 立冬日昧爽。
息影庵在菴中。
倚墻睡。
聞外有庭拜問訊聲雲。
新到丁侍者參。
恠而出眎之。
有人焉。
形纖而長。
色默而光。
赤角高撐。
若觝闘。
玄睛挺露。
若????。
彳亍而入。
孑孑而立。
息影菴始而瞿然。
頃而呼曰。
子來前。
姑有問於子。
且子何名爲丁。
何自而來。
來何爲乎。
抑吾素不識子面。
子而稱侍者何以。
豈有說乎。
言未旣。
丁遂雀躍以進。
徐其辭而謹對曰。
古初有聖人。
其首牛者曰包犧。
吾考也。
其身蛇者曰女媧。
吾妣也。
生吾林中。
棄而不育。
霜雹暴之。
則若悴而死。
而風雨恩之。
則若榮而生。
而歷寒暑千百而後。
長而成人材。
緜代迄于晉俗而爲範氏家臣。
始學漆身之術。
降于唐僧。
而爲趙老門人。
又加鐵觜之號。
于後遊定陶。
遇丁三郞於塗。
熟瞪而謂曰。
見子形。
上橫下竪。
宜以吾姓累汝姓。
吾固當因而不革焉。
凡吾職在扶侍人。
人使吾。
吾賤且勞矣。
然非其人。
莫敢使。
故吾所扶侍蓋寡。
惟其不遇。
失所歸附。
流寓海宇。
爲土偶所笑。
今而久矣。
昨天哀吾奇。
命之曰。
命汝爲花山侍者。
其往奉職。
師事之惟謹。
吾聞命。
欣躍隻腳以來。
願長老容受。
息影菴曰。
德哉。
丁上座。
古聖之遺體也。
角不崩壯也。
目不逃勇也。
漆身以念恩讎。
信也義也。
鐵觜以捷問對。
智也辯也。
職扶侍。
仁也禮也。
擇歸附。
正也明也。
集斯衆美。
長生不老死。
非聖卽神。
烏可企也。
予不敢有一於此。
不當子之所友。
況所師乎。
華都復有山花其名者。
?菴老和尙。
住彼山二年。
山雖同名。
人不同德。
天命子往者。
非于此。
蓋于彼也。
子往矣。
因爲歌而送之曰。
丁哉。
趨而之乎?菴之庭。
予匏瓜於此。
不若汝丁。
鄭沉傳 鄭道傳 鄭沉。
羅州人也。
仕州爲戶長。
善騎射。
不事家人生産。
洪武四年春。
以全羅道按廉使命。
奉濟州山川祝幣。
航海而去。
與倭賊相遇。
衆寡不敵。
舟中皆懼。
議將迎降。
沉獨以爲不可。
決意與戰。
射賊應弦而斃。
賊不能逼。
及矢竭。
沉知事不濟。
具袍笏正坐。
賊驚謂曰。
官人也。
相戒莫敢害。
沉自投水以死。
而舟中人皆降賊。
死者唯沉而已。
其鄕人。
皆惜其死之不幸。
而愚其果於自死也。
鄭先生聞而悲之。
爲之作傳。
且曰。
嗟乎。
死生固大矣。
然人往往有視死如歸者。
爲義與名也。
彼自重之士。
當其義之可以死也。
雖湯鑊在前。
刀鋸在後。
矢石注於上。
白刃交於下。
觸之而不辭。
蹈之而不避。
豈非義爲重死爲輕歟。
果有能言之士。
述之於後。
著在簡編。
其英聲義烈。
照耀人耳目。
聳動人心志。
其人雖死。
有不死者存焉。
故好名之士。
甘心一死而不以爲悔。
今夫沉之死也。
國家不得知。
又無能言之士爲之記述。
以垂於後。
則沉之忠義。
與水波而俱逝矣。
籲可悲也。
且以子路之賢。
結纓之事。
人以爲難。
沉一鄕曲吏耳。
而知降賊之不義。
雖在急迫之時。
能不失其正。
具盛服待死。
賊人見之。
凜然莫敢犯。
則其忠壯之氣。
有以折服頑
鷄林之士族也。
少孤力學。
年十九。
中進士科。
學日益進。
歲辛亥。
牧隱先生知貢擧。
褒然興於鄕。
及會試擢高第。
入藝文春秋。
爲屬官。
同僚服其才。
不十年。
敭歷華要。
爲部使者於西海。
名聲藉甚。
自門下舍人。
陞右司議。
將大建白。
適有他除不果。
士論頗惜之。
草屋爲人。
慷慨不群。
善吟詩。
樂與士君子遊。
其最厚者。
京山李陶隱也。
壬寅秋。
陶隱自京山至金海。
金海首露王之墟也。
低徊留久之。
渡黃山江。
遂之鷄林。
於是。
草屋攜陶隱。
周覽半月城。
想像新羅氏之所以歷一千年之久。
相與賦詩以弔之。
上佛國寺之東峯。
望扶桑。
遊感應寺。
窺龍穴。
登利見臺。
舟至大王嵒。
亦東海之奇觀也。
草屋甞曰。
吾世儒。
素所居欲以庇吾一身耳。
何侈麗爲哉。
構草屋以居。
人亦高其志。
而稱之曰草屋子。
草屋姓金氏。
名震陽。
字子靜。
陶隱贊曰。
陶唐氏，大禹氏。
天下之大聖也。
一則茅茨不剪。
一則卑宮室。
所以昭其儉也。
雖學者。
猶知欽慕焉。
草屋其聞陶唐大禹之遺風而興起者歟。
不然。
將與隆中之龍。
頡頏於千載之下者歟。
彼堂高數仞。
朱甍千楹。
以自誇耀。
而鬼已瞰其室者。
獨何人哉。
獨何人哉。
裴烈婦傳 烈婦姓裴氏。
名某。
京山人。
父前進士中善。
旣笄歸士族李東郊。
善治內事。
歲庚申秋七月。
倭賊逼京山。
闔境擾攘。
無敢禦者。
時東郊赴合浦帥幕未還。
賊騎突入烈婦所居裡。
烈婦抱乳子走。
賊追之及江。
江水方漲。
烈婦度不能脫。
置乳子岸上。
走入江。
賊持滿注矢。
擬之曰。
而來。
免而死。
烈婦顧見賊罵曰。
何不速殺我。
我豈汚賊者耶。
賊發矢中肩。
再發再中。
遂歿於江中。
賊退。
家人求得其屍。
葬之。
體覆使趙公浚。
上其事。
旌表裡門雲。
陶隱子曰。
人有恒言曰。
爲臣盡臣道。
爲子盡子道。
爲婦盡婦道。
至於臨大難。
鮮克踐之。
裴一婦人。
而其視死如歸。
罵賊之言。
雖古忠烈士。
蔑以加焉。
餘甞南遊。
過所耶江。
迺烈婦死節之地。
灘水悲鳴。
林木蕭瑟。
令人毛髮竪起。
嗚呼烈哉。
丁侍者傳 釋息影庵 立冬日昧爽。
息影庵在菴中。
倚墻睡。
聞外有庭拜問訊聲雲。
新到丁侍者參。
恠而出眎之。
有人焉。
形纖而長。
色默而光。
赤角高撐。
若觝闘。
玄睛挺露。
若????。
彳亍而入。
孑孑而立。
息影菴始而瞿然。
頃而呼曰。
子來前。
姑有問於子。
且子何名爲丁。
何自而來。
來何爲乎。
抑吾素不識子面。
子而稱侍者何以。
豈有說乎。
言未旣。
丁遂雀躍以進。
徐其辭而謹對曰。
古初有聖人。
其首牛者曰包犧。
吾考也。
其身蛇者曰女媧。
吾妣也。
生吾林中。
棄而不育。
霜雹暴之。
則若悴而死。
而風雨恩之。
則若榮而生。
而歷寒暑千百而後。
長而成人材。
緜代迄于晉俗而爲範氏家臣。
始學漆身之術。
降于唐僧。
而爲趙老門人。
又加鐵觜之號。
于後遊定陶。
遇丁三郞於塗。
熟瞪而謂曰。
見子形。
上橫下竪。
宜以吾姓累汝姓。
吾固當因而不革焉。
凡吾職在扶侍人。
人使吾。
吾賤且勞矣。
然非其人。
莫敢使。
故吾所扶侍蓋寡。
惟其不遇。
失所歸附。
流寓海宇。
爲土偶所笑。
今而久矣。
昨天哀吾奇。
命之曰。
命汝爲花山侍者。
其往奉職。
師事之惟謹。
吾聞命。
欣躍隻腳以來。
願長老容受。
息影菴曰。
德哉。
丁上座。
古聖之遺體也。
角不崩壯也。
目不逃勇也。
漆身以念恩讎。
信也義也。
鐵觜以捷問對。
智也辯也。
職扶侍。
仁也禮也。
擇歸附。
正也明也。
集斯衆美。
長生不老死。
非聖卽神。
烏可企也。
予不敢有一於此。
不當子之所友。
況所師乎。
華都復有山花其名者。
?菴老和尙。
住彼山二年。
山雖同名。
人不同德。
天命子往者。
非于此。
蓋于彼也。
子往矣。
因爲歌而送之曰。
丁哉。
趨而之乎?菴之庭。
予匏瓜於此。
不若汝丁。
鄭沉傳 鄭道傳 鄭沉。
羅州人也。
仕州爲戶長。
善騎射。
不事家人生産。
洪武四年春。
以全羅道按廉使命。
奉濟州山川祝幣。
航海而去。
與倭賊相遇。
衆寡不敵。
舟中皆懼。
議將迎降。
沉獨以爲不可。
決意與戰。
射賊應弦而斃。
賊不能逼。
及矢竭。
沉知事不濟。
具袍笏正坐。
賊驚謂曰。
官人也。
相戒莫敢害。
沉自投水以死。
而舟中人皆降賊。
死者唯沉而已。
其鄕人。
皆惜其死之不幸。
而愚其果於自死也。
鄭先生聞而悲之。
爲之作傳。
且曰。
嗟乎。
死生固大矣。
然人往往有視死如歸者。
爲義與名也。
彼自重之士。
當其義之可以死也。
雖湯鑊在前。
刀鋸在後。
矢石注於上。
白刃交於下。
觸之而不辭。
蹈之而不避。
豈非義爲重死爲輕歟。
果有能言之士。
述之於後。
著在簡編。
其英聲義烈。
照耀人耳目。
聳動人心志。
其人雖死。
有不死者存焉。
故好名之士。
甘心一死而不以爲悔。
今夫沉之死也。
國家不得知。
又無能言之士爲之記述。
以垂於後。
則沉之忠義。
與水波而俱逝矣。
籲可悲也。
且以子路之賢。
結纓之事。
人以爲難。
沉一鄕曲吏耳。
而知降賊之不義。
雖在急迫之時。
能不失其正。
具盛服待死。
賊人見之。
凜然莫敢犯。
則其忠壯之氣。
有以折服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