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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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棍堂裡又溫和又坦白的主人,在雨聲、泥聲、塵垢、濡濕、黴霧、鼠叫的愉快合奏中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一醒便招呼他的随從湯姆·斯考特服侍他起床,準備早餐,然後他離開鋪位,梳洗一番。

    這些事情做完,早餐也用好了,他又前往貝威斯村去了。

     這一次的訪問目的卻不在斯威夫勒先生,而是要看看他的朋友和東家&mdash&mdash桑普森·布拉斯先生。

    但是他們兩位都不在家;便是那位法律的生命和法律之光的薩麗女士也沒有守着她的崗位。

    斯威夫勒先生寫了一個便條,系在門鈴柄上,通告來客,說他們一齊離開了辦公室,但是無從使人知道便條是在什麼時候留下來的,上面隻是含糊地、不能令人滿意地說明那位紳士&ldquo在一小時内回來&rdquo。

     &ldquo家中還有一個用人,我想,&rdquo矮子說了,敲着大門,&ldquo她也頂事。

    &rdquo 過了相當長的工夫,門開了,一個細小的聲音立即向他答話:&ldquo唔,請你留下一張卡片或者便條好嗎?&rdquo &ldquo咦?&rdquo矮子說,低頭望着(這對他是很新鮮的)那個小女用人。

     對于這個問題,小女用人也像第一次會見斯威夫勒先生時一樣,重新回答道:&ldquo唔,請你留下一張卡片或者便條好嗎?&rdquo &ldquo我要寫個便條,&rdquo矮子說着,把她推開昂然直入辦公室,&ldquo等你主人一回來就要馬上交給他。

    &rdquo說着,奎爾普便爬到一張高凳子上,寫他的便條,對于應付這類緊急事情,小女用人好像早已受過嚴格的訓練了,她睜圓了眼睛站在一旁監視着,如果他膽敢偷竊即便像一張封糊片那麼小的東西,她也準備跑到大街上去報告警察。

     奎爾普先生把便條(便條一下子就寫好了,因為很短)折起的時候,他碰到了小女用人的目光。

    他也就認真地死盯着她。

     &ldquo你好?&rdquo矮子說道,一面擺出了令人恐怖的怪模樣,一面在舔濕一塊封糊片。

     小女用人大概是被他的醜怪表情吓呆了,沒有回答出聲音來;但是從她嘴唇的動作上,好像她心裡還在重複有關寫便條那類的話。

     &ldquo他們這裡的人虐待你嗎?你的女主人是一個潑婦不是?&rdquo奎爾普說着咯咯地笑了。

     在回答第二個問題時,小女用人表現出一種混合着恐懼的無限狡猾的表情,把嘴卷得又緊又圓,使勁地點頭。

     是她行動上的狡狯迷住了奎爾普呢,是她當時的表情有什麼理由吸引了他的注意呢,還是他有意死盯着小女用人使她感到狼狽呢,這些都不必管它,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把雙肘撐開,穩穩地拄在寫字台上,兩手擰着腮幫,目不轉睛地望着她。

     &ldquo你是哪裡人?&rdquo停了很久之後他說道,撫摸着他的下巴。

     &ldquo我不知道。

    &rdquo &ldquo你叫什麼名字?&rdquo &ldquo什麼也不叫。

    &rdquo &ldquo荒唐!&rdquo奎爾普反問道,&ldquo你的女主人呼喚你的時候叫你什麼?&rdquo &ldquo小鬼。

    &rdquo小女孩子說。

     她好像害怕再問她什麼,便在同時又接着說道:&ldquo但是請你留下一張卡片或者便條好嗎?&rdquo 這種異乎平常的答話理應引起更多的詢問,但是奎爾普并沒有再說一句話,他的眼睛離開了小女用人,比先前更若有所思地撫摸着下巴,然後俯首看着便條,好像是唯恐寫得不夠細心,唯恐差之毫厘謬以千裡,然後又皺起濃密的眉毛偷偷地仔細地注視着她。

    這一個秘密觀察的結果,使他用手捂起了面孔,奸詐地、無聲地笑了起來,直笑得臉上每一條血管都好像要爆炸似的。

    最後他把帽子拉到眉上,掩蓋他的愉快以及由愉快所造成的效果,把信丢到小女孩子的手裡,匆匆地離開了。

     一到街上,他被一種秘密動機驅使着,捧腹大笑了一陣,接着又笑一陣,還試圖隔着生鏽的界栅窺看,好像還要再看小女孩子一眼似的,直鬧到十分疲累了才告罷休。

    最後他又走到距離他光棍别墅一彈之遙的荒舍,在木制涼亭中訂下了當天下午的三個茶位,預備招待薩麗·布拉斯女士和她哥哥,而這便是他訪問和留言的目的。

     現在并不是适宜于到涼亭吃茶的季節,何況是到這類極其破舊的涼亭上來,立在黏糊糊的河岸上,俯瞰着枯竭的流水,更顯得大煞風景。

    但是奎爾普先生就在這樣一個精美的别墅裡預訂了冷點,也就在這樣一座咯吱作響屋頂透光的房子裡面,準時地接待了桑普森先生和他妹妹薩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