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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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
我們穿過一個街區，盡是低矮的房屋與隔着花園的老宅。
有個小男孩路過，他一臉詫異地盯着嘟蒂。
她讓我想起在泥濘戰壕裡打仗的士兵，但我滿心隻想和她到溫暖的房間裡去，對着燈光脫下她的裙子。
小男孩停下來要把我們看仔細。
高個兒嘟蒂伸下腦袋對他做了個吓人的鬼臉。
那個富裕又醜陋的小男孩跑不見了。
我想到小卡爾·馬克思和他成年後蓄起的胡子&mdash&mdash他現在躺在地底下，離倫敦不遠，馬克思肯定也曾經在特裡爾荒無人煙的街道上奔跑過，當他還是個男孩的時候。
5 第二天，我們要去科布倫茨(5)。
我們從科布倫茨乘火車到法蘭克福，我會在那裡與多蘿蒂亞分别。
我們沿萊茵河而上，旅途中，下起一陣細雨。
萊茵河畔灰蒙蒙的，但寸草不生，格外荒涼。
火車時而沿着一片墓地前行，墓碑淹沒在成片的白色花叢中。
天色漸暗，我們看見墓碑十字架上點亮的燭光。
幾小時之後我們就要分别。
八點鐘，多蘿蒂亞會在法蘭克福乘車南去；幾分鐘後，我也會坐車去巴黎。
駛過賓格布魯克（Bingerbrück），夜幕降臨。
包廂裡隻有我們。
多蘿蒂亞靠近我，和我說話。
她的聲音近乎稚氣。
她很用力地摟緊我一側手臂，她對我說： &ldquo馬上要打仗了，是嗎？&rdquo 我輕聲答： &ldquo我不知道。
&rdquo &ldquo真希望我知道。
你知道有時候我會怎麼想，我想戰争來了。
所以，我要對一個人宣布：戰争開始了。
我去見他，但他應該毫無準備，他臉色發白。
&rdquo &ldquo然後呢？&rdquo &ldquo就這樣。
&rdquo 我問她： &ldquo你怎麼想起戰争來了？&rdquo &ldquo我不知道。
如果打仗了，你，你會怕麼？&rdquo &ldquo不會。
&rdquo 她靠得更緊，把發燙的額頭貼在我脖子上： &ldquo聽着，亨利&hellip&hellip我知道自己是個怪物，但有時候，我希望戰争爆發&hellip&hellip&rdquo &ldquo為什麼不呢？&rdquo &ldquo你也是，你也希望？你會被殺的，不是麼？&rdquo &ldquo你怎麼想起戰争來了？是因為昨天麼？&rdquo &ldquo是的，都是那些墳墓。
&rdquo 多蘿蒂亞久久地摟着我。
前一晚讓我筋疲力盡。
我犯起迷糊來。
見我快睡着了，多蘿蒂亞為了讓我保持清醒，輕撫着我，小心翼翼，動作幾乎不可察覺。
她接着柔聲說： &ldquo知道嗎，我告訴他要打仗了的那個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他模樣很像那個留胡子的小個子，就是下雨天抓我手的那個：人很和善，有好多小孩&hellip&hellip&rdquo &ldquo孩子呢？&rdquo &ldquo都死了。
&rdquo &ldquo被殺的？&rdquo &ldquo對，每一次，我都去看那個小個兒男人。
很荒唐，對吧？&rdquo &ldquo是你告訴他孩子的死訊的？&rdquo &ldquo是的。
每次他一見我就臉色發白。
我穿着黑裙子到來，然後，你知道，我離開的時候&hellip&hellip&rdquo &ldquo接着說。
&rdquo &ldquo我落腳的地方就有一攤血。
&rdquo &ldquo那你呢？&rdquo 她呼一口氣，像一聲哀歎，仿佛她突然懇求起來： &ldquo我愛你&hellip&hellip&rdquo 她鮮潤的唇貼上我的。
我陷入難以承受的歡愉。
當她的舌糾纏我的舌，竟是這等美妙，我甘願就死在這一刻。
嘟蒂已經脫去了大衣，她靠在我懷裡，穿一條真絲長裙，顔色鮮紅，萬字旗的紅色。
裙子下面她的身子光着。
她散發出潮濕的泥土的味道。
我離開她，半是出于瞬間的躁動（我想走動一下），半是為了到車廂另一頭去。
過道裡，我兩次撞上同一個沖鋒隊軍官(6)，他很英俊、很高大。
他有雙瓷藍色的眸子，盡管車廂裡很明亮，這雙眼睛依舊雲霧迷離，仿佛他自己聽到了瓦爾基裡女武神的召喚，不過大概他的耳朵還是對軍号更加敏感。
我停在包廂門口。
嘟蒂把燈光調暗了些。
微弱的幽光裡，她立着，一動不動，她讓我害怕；盡管昏暗，我還是看見她身後一望無際的平原。
嘟蒂看着我，但她本人也神情恍惚，迷失在可怖的夢境中。
我走到她跟前，我看見她哭了。
我把她擁進懷裡，她不願我碰她的唇。
我問她為何哭泣。
我想： &ldquo我對她知道得太少了。
&rdquo 她答： &ldq
我們穿過一個街區，盡是低矮的房屋與隔着花園的老宅。
有個小男孩路過，他一臉詫異地盯着嘟蒂。
她讓我想起在泥濘戰壕裡打仗的士兵，但我滿心隻想和她到溫暖的房間裡去，對着燈光脫下她的裙子。
小男孩停下來要把我們看仔細。
高個兒嘟蒂伸下腦袋對他做了個吓人的鬼臉。
那個富裕又醜陋的小男孩跑不見了。
我想到小卡爾·馬克思和他成年後蓄起的胡子&mdash&mdash他現在躺在地底下，離倫敦不遠，馬克思肯定也曾經在特裡爾荒無人煙的街道上奔跑過，當他還是個男孩的時候。
5 第二天，我們要去科布倫茨(5)。
我們從科布倫茨乘火車到法蘭克福，我會在那裡與多蘿蒂亞分别。
我們沿萊茵河而上，旅途中，下起一陣細雨。
萊茵河畔灰蒙蒙的，但寸草不生，格外荒涼。
火車時而沿着一片墓地前行，墓碑淹沒在成片的白色花叢中。
天色漸暗，我們看見墓碑十字架上點亮的燭光。
幾小時之後我們就要分别。
八點鐘，多蘿蒂亞會在法蘭克福乘車南去；幾分鐘後，我也會坐車去巴黎。
駛過賓格布魯克（Bingerbrück），夜幕降臨。
包廂裡隻有我們。
多蘿蒂亞靠近我，和我說話。
她的聲音近乎稚氣。
她很用力地摟緊我一側手臂，她對我說： &ldquo馬上要打仗了，是嗎？&rdquo 我輕聲答： &ldquo我不知道。
&rdquo &ldquo真希望我知道。
你知道有時候我會怎麼想，我想戰争來了。
所以，我要對一個人宣布：戰争開始了。
我去見他，但他應該毫無準備，他臉色發白。
&rdquo &ldquo然後呢？&rdquo &ldquo就這樣。
&rdquo 我問她： &ldquo你怎麼想起戰争來了？&rdquo &ldquo我不知道。
如果打仗了，你，你會怕麼？&rdquo &ldquo不會。
&rdquo 她靠得更緊，把發燙的額頭貼在我脖子上： &ldquo聽着，亨利&hellip&hellip我知道自己是個怪物，但有時候，我希望戰争爆發&hellip&hellip&rdquo &ldquo為什麼不呢？&rdquo &ldquo你也是，你也希望？你會被殺的，不是麼？&rdquo &ldquo你怎麼想起戰争來了？是因為昨天麼？&rdquo &ldquo是的，都是那些墳墓。
&rdquo 多蘿蒂亞久久地摟着我。
前一晚讓我筋疲力盡。
我犯起迷糊來。
見我快睡着了，多蘿蒂亞為了讓我保持清醒，輕撫着我，小心翼翼，動作幾乎不可察覺。
她接着柔聲說： &ldquo知道嗎，我告訴他要打仗了的那個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他模樣很像那個留胡子的小個子，就是下雨天抓我手的那個：人很和善，有好多小孩&hellip&hellip&rdquo &ldquo孩子呢？&rdquo &ldquo都死了。
&rdquo &ldquo被殺的？&rdquo &ldquo對，每一次，我都去看那個小個兒男人。
很荒唐，對吧？&rdquo &ldquo是你告訴他孩子的死訊的？&rdquo &ldquo是的。
每次他一見我就臉色發白。
我穿着黑裙子到來，然後，你知道，我離開的時候&hellip&hellip&rdquo &ldquo接着說。
&rdquo &ldquo我落腳的地方就有一攤血。
&rdquo &ldquo那你呢？&rdquo 她呼一口氣，像一聲哀歎，仿佛她突然懇求起來： &ldquo我愛你&hellip&hellip&rdquo 她鮮潤的唇貼上我的。
我陷入難以承受的歡愉。
當她的舌糾纏我的舌，竟是這等美妙，我甘願就死在這一刻。
嘟蒂已經脫去了大衣，她靠在我懷裡，穿一條真絲長裙，顔色鮮紅，萬字旗的紅色。
裙子下面她的身子光着。
她散發出潮濕的泥土的味道。
我離開她，半是出于瞬間的躁動（我想走動一下），半是為了到車廂另一頭去。
過道裡，我兩次撞上同一個沖鋒隊軍官(6)，他很英俊、很高大。
他有雙瓷藍色的眸子，盡管車廂裡很明亮，這雙眼睛依舊雲霧迷離，仿佛他自己聽到了瓦爾基裡女武神的召喚，不過大概他的耳朵還是對軍号更加敏感。
我停在包廂門口。
嘟蒂把燈光調暗了些。
微弱的幽光裡，她立着，一動不動，她讓我害怕；盡管昏暗，我還是看見她身後一望無際的平原。
嘟蒂看着我，但她本人也神情恍惚，迷失在可怖的夢境中。
我走到她跟前，我看見她哭了。
我把她擁進懷裡，她不願我碰她的唇。
我問她為何哭泣。
我想： &ldquo我對她知道得太少了。
&rdquo 她答： &ld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