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英雄傳》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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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得爽快！&rdquo
&mdash&mdash第六回
這裡的十三妹竟成了&ldquo超人&rdquo了！&ldquo超人&rdquo的寫法，在《封神傳》或《三寶太監下西洋》或《七劍十三俠》一類的書裡，便不覺得刺目；但這部書寫的是一個近代的故事，作者自言要打破&ldquo怪，力，亂，神&rdquo的老套，要&ldquo以眼前粟布為文章&rdquo，怎麼仍要夾入這種神話式的&ldquo超人&rdquo寫法呢？
這樣一個&ldquo超人&rdquo的女英雄在這書的前半部裡曾對張金鳳說：
你我不幸托生個（做？）女孩兒，不能在世界上烈烈轟轟作番事業，也得有個人味兒。
有個人味兒，就是乞婆丐婦，也是天人；沒些人味兒，讓他紫诰金閨，也同狗彘。
小姐又怎樣？大姐又怎樣？ &mdash&mdash第八回 這是多麼漂亮的見解啊！然而這位&ldquo超人&rdquo的十三妹結婚之後，&ldquo還不曾過得十二日&rdquo，就會行這樣的酒令： 賞名花：名花可及那金花？ 酌旨酒：旨酒可是瓊林酒？ 對美人：美人可得作夫人？ &mdash&mdash第三十回 這位&ldquo超人&rdquo這一跌未免跌的太低了罷？其實這并不是什麼&ldquo超人&rdquo的堕落；這不過是那位遷陋的作者的&ldquo馬腳畢露&rdquo。
這位文康先生那裡夠得上談什麼&ldquo人味兒&rdquo與&ldquo超人&rdquo味兒？他隻在那窮愁潦倒之中做那富貴興隆的甜夢，夢想着有烏克齋、鄧九公一班門生朋友，&ldquo一幫動辄是成千累萬&rdquo；夢想着有何玉鳳、張金鳳一類的好女子來配他的纨袴兒子；夢想着有這樣的賢惠媳婦來勸他的膿包兒子用功上進，插金花，赴瓊林宴，進那座清秘堂！ 一部《兒女英雄傳》裡的思想見解都應該作如是觀：都隻是一個迂腐的八旗老官僚在那窮愁之中作的如意夢。
我們已說過，《兒女英雄傳》不是一部諷刺小說；但這書中有許多描寫社會習慣的部分，在當日雖不是有意的譏諷，在今日看來卻很像是作者有意刻畫形容，給後人留下不少的社會史料。
正因為作者不是有意的，所以那些部分更有社會史料的價值；這種不打自招的供狀，這種無心流露的心理，是最可寶貴的，比那些有意的描寫還更可寶貴。
《儒林外史》極力描摹科舉時代的社會習慣與心理，那是有意的諷刺。
《兒女英雄傳》的作者卻沒有吳敬梓的思想見解；他的思想見地正和《儒林外史》裡的範進、高老先生差不多，所以他崇拜科舉功名，也正和範進、高老先生一班人差不多。
《兒女英雄傳》的作者正是《儒林外史》裡的人物，所以《兒女英雄傳》裡的心理也正是《儒林外史》攻擊譏諷的心理。
不過吳敬梓是有意刻畫，而文康卻是無心流露罷了。
《儒林外史》裡寫周進、範進中舉人的情形，是讀者都不會忘記的。
我們試看《兒女英雄傳》裡寫安公子中舉人的時候（第三十五回）： 安老爺看了〔報單〕，樂得先說了一句&ldquo謝天地！不料我安學海今日竟會盼到我的兒子中了！&rdquo手裡拿着那張報單，回頭就往屋裡跑。
這個當兒，太太早同着兩個媳婦也趕出當院子來了。
太太手裡還拿着根煙袋。
老爺見太太趕出來，便湊到太太面前道：&ldquo太太，你看這小子，他中也罷了，虧他怎麼還會中的這樣高！太太，你且看這個報單。
&rdquo太太樂得雙手來接，那雙手卻攥着根煙袋，一時忘了神，便遞給老爺。
妙在老爺也樂得忘了，便拿着那根煙袋，指着報單上的字，一長一短，念給太太聽。
&hellip&hellip 那時候的安公子呢？ 原來他自從聽得&ldquo大爺高中了&rdquo一句話，怔了半天，一個人兒站在屋裡，旮旮兒裡臉是漆青，手是冰涼，心是亂跳，兩淚直流的在那裡哭呢。
&hellip&hellip 連他們家裡的丫頭，長姐兒也是 從半夜裡就惦着這件事。
才打寅正，他就起來了。
心裡又模模糊糊記得老爺中進士的時候，是天将亮報喜的就來了；可又記不真是頭一天，是當天。
因此，從半夜裡盼到天亮，還見不着個信兒，就把他也急了個紅頭漲臉。
及至服侍太太梳頭，太太看見這個樣子&hellip&hellip忙伸手摸了他的腦袋，說，&ldquo真個的熱呼呼的！你給我梳了頭，回來到下屋裡靜靜兒的躺一躺兒去罷。
看時氣不好！&rdquo他&hellip&hellip因此劄在他那間屋裡，卻坐又坐不安，睡又睡不穩。
沒法兒，隻拿了一床骨牌，左一回右一回的過五關兒，心裡要就那拿的開拿不開上算占個卦。
&hellip&hellip 還有那安公子的幹丈母娘&mdash&mdash舅太太&mdash&mdash呢？ 隻聽舅太太從西耳房一路唠叨着就來了，口裡隻嚷道：&ldquo那兒這麼巧事！這麼件大喜的喜信兒來了，偏偏兒的我這個當兒要上茅廁！才撒了泡溺，聽見，忙的我事也沒完，提上褲子，在那涼水盆裡汕了汕手，就跑了來了。
我快見見我們姑太太。
&rdquo
有個人味兒，就是乞婆丐婦，也是天人；沒些人味兒，讓他紫诰金閨，也同狗彘。
小姐又怎樣？大姐又怎樣？ &mdash&mdash第八回 這是多麼漂亮的見解啊！然而這位&ldquo超人&rdquo的十三妹結婚之後，&ldquo還不曾過得十二日&rdquo，就會行這樣的酒令： 賞名花：名花可及那金花？ 酌旨酒：旨酒可是瓊林酒？ 對美人：美人可得作夫人？ &mdash&mdash第三十回 這位&ldquo超人&rdquo這一跌未免跌的太低了罷？其實這并不是什麼&ldquo超人&rdquo的堕落；這不過是那位遷陋的作者的&ldquo馬腳畢露&rdquo。
這位文康先生那裡夠得上談什麼&ldquo人味兒&rdquo與&ldquo超人&rdquo味兒？他隻在那窮愁潦倒之中做那富貴興隆的甜夢，夢想着有烏克齋、鄧九公一班門生朋友，&ldquo一幫動辄是成千累萬&rdquo；夢想着有何玉鳳、張金鳳一類的好女子來配他的纨袴兒子；夢想着有這樣的賢惠媳婦來勸他的膿包兒子用功上進，插金花，赴瓊林宴，進那座清秘堂！ 一部《兒女英雄傳》裡的思想見解都應該作如是觀：都隻是一個迂腐的八旗老官僚在那窮愁之中作的如意夢。
我們已說過，《兒女英雄傳》不是一部諷刺小說；但這書中有許多描寫社會習慣的部分，在當日雖不是有意的譏諷，在今日看來卻很像是作者有意刻畫形容，給後人留下不少的社會史料。
正因為作者不是有意的，所以那些部分更有社會史料的價值；這種不打自招的供狀，這種無心流露的心理，是最可寶貴的，比那些有意的描寫還更可寶貴。
《儒林外史》極力描摹科舉時代的社會習慣與心理，那是有意的諷刺。
《兒女英雄傳》的作者卻沒有吳敬梓的思想見解；他的思想見地正和《儒林外史》裡的範進、高老先生差不多，所以他崇拜科舉功名，也正和範進、高老先生一班人差不多。
《兒女英雄傳》的作者正是《儒林外史》裡的人物，所以《兒女英雄傳》裡的心理也正是《儒林外史》攻擊譏諷的心理。
不過吳敬梓是有意刻畫，而文康卻是無心流露罷了。
《儒林外史》裡寫周進、範進中舉人的情形，是讀者都不會忘記的。
我們試看《兒女英雄傳》裡寫安公子中舉人的時候（第三十五回）： 安老爺看了〔報單〕，樂得先說了一句&ldquo謝天地！不料我安學海今日竟會盼到我的兒子中了！&rdquo手裡拿着那張報單，回頭就往屋裡跑。
這個當兒，太太早同着兩個媳婦也趕出當院子來了。
太太手裡還拿着根煙袋。
老爺見太太趕出來，便湊到太太面前道：&ldquo太太，你看這小子，他中也罷了，虧他怎麼還會中的這樣高！太太，你且看這個報單。
&rdquo太太樂得雙手來接，那雙手卻攥着根煙袋，一時忘了神，便遞給老爺。
妙在老爺也樂得忘了，便拿着那根煙袋，指着報單上的字，一長一短，念給太太聽。
&hellip&hellip 那時候的安公子呢？ 原來他自從聽得&ldquo大爺高中了&rdquo一句話，怔了半天，一個人兒站在屋裡，旮旮兒裡臉是漆青，手是冰涼，心是亂跳，兩淚直流的在那裡哭呢。
&hellip&hellip 連他們家裡的丫頭，長姐兒也是 從半夜裡就惦着這件事。
才打寅正，他就起來了。
心裡又模模糊糊記得老爺中進士的時候，是天将亮報喜的就來了；可又記不真是頭一天，是當天。
因此，從半夜裡盼到天亮，還見不着個信兒，就把他也急了個紅頭漲臉。
及至服侍太太梳頭，太太看見這個樣子&hellip&hellip忙伸手摸了他的腦袋，說，&ldquo真個的熱呼呼的！你給我梳了頭，回來到下屋裡靜靜兒的躺一躺兒去罷。
看時氣不好！&rdquo他&hellip&hellip因此劄在他那間屋裡，卻坐又坐不安，睡又睡不穩。
沒法兒，隻拿了一床骨牌，左一回右一回的過五關兒，心裡要就那拿的開拿不開上算占個卦。
&hellip&hellip 還有那安公子的幹丈母娘&mdash&mdash舅太太&mdash&mdash呢？ 隻聽舅太太從西耳房一路唠叨着就來了，口裡隻嚷道：&ldquo那兒這麼巧事！這麼件大喜的喜信兒來了，偏偏兒的我這個當兒要上茅廁！才撒了泡溺，聽見，忙的我事也沒完，提上褲子，在那涼水盆裡汕了汕手，就跑了來了。
我快見見我們姑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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