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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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去說。

    一切都很平靜,直到兩點25分左右,兩輛汽車,一輛紅色的,一輛深藍色的,從阿普枚爾山上疾駛下來,開進了丁字路口。

    其中一輛是雪佛萊,另一輛是拉薩爾·康克林兄弟,潘特裡克·康迪,還有瑪莉·霍瑟坐在雪佛萊裡;布雷德利兄弟,馬洛埃和凱蒂·多納候坐在拉薩爾裡面。

     “他們穿過丁字路口,艾爾·布雷德利突然刹住了那輛拉薩爾,後面康迪開的那輛車險些撞了上去。

    整條街太安靜了。

    布雷德利是一頭野獸,4年的躲藏生活使他變得非常警覺。

    他拉開車門,蹬在踏闆上四處張望,然後給康迪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康迪說了一聲‘什麼,老闆?’我聽得清清楚楚,那也是我們聽到那天他們所說的最後的話語。

    此時從汽車裡射出一道光,那是化妝鏡反射出來的——瑪莉在瑟正在鼻子上抹粉。

     “就在此時,拉爾·曼肯和夥計比弗·馬龍從他的商店裡沖了出來。

     “舉起手來,布雷德利!你們被包圍了!拉爾吼叫着。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布雷德利轉過頭來,拉爾一槍就打中了他的肩膀,鮮血一下就噴了出來。

    布雷德利拉上車門,發動了汽車;此刻所有的人都開了火。

     “槍戰持續了4分鐘,或者5分鐘,但是似乎非常漫長。

    同時開火的一定有五六十個人。

    事後從拉爾·曼肯商店的磚牆上挖出了36塊彈片,而商店所有的窗戶都被震碎了。

     “布雷德利把他的拉薩爾轎車轉了一個半圓;他的行動并不慢,但是汽車轉過頭的時候,所有的輪胎已經被打爆了。

    車前燈被打飛,擋風玻璃也打碎了。

    坐在後排的馬洛埃和喬治·布雷德利每人守着一扇窗戶開着手槍。

    我看見一顆子彈擊中了馬洛埃的脖子。

    他又打了兩槍,就手臂耷拉着癱的車窗上了。

     “康迪也想掉頭,結果撞上了前面的汽車。

    他們可真的完蛋了,孩子。

    兩輛車挂在了一起,沒有辦法掙脫了。

     “喬·康克林從後座鑽出來,雙手都拿着手槍,站在路口中間朝傑克·皮聶特和安迪·克裡斯開火,兩個人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倒在草地上。

    安迪·克裡斯還不停地叫着‘我被打中了!我被打中了’!其實他們倆都毫發不損。

     “喬·康克林打光全部子彈,又從腋下掏出一把手槍來狂射。

    但是有人打中了他的腿部,他倒下了。

    事後凱尼。

    博頓說是他打的,但是沒辦法證明。

    任何人都有可能。

     “康克林的弟弟卡爾剛鑽出車門,就被一顆子彈擊中頭部,重重地倒在地上。

     “瑪莉·霍瑟也出來了;也許她想投降,我不知道。

    她尖叫着,但是卻很難聽得見。

    她的手裡拿着的那個化妝鏡被一顆流彈打碎了。

    她又想回到汽車,但是屁股挨了一槍,她仍然掙紮着爬進了汽車裡。

     “艾爾·布雷德利又發動了汽車,而且拖着雪佛萊走了大概10英尺,扯斷了保險杠,掙脫了後面的車。

     “彈雨向他們傾瀉過去。

    布雷德利兄弟倆還活着,喬治在後座開着槍。

    他的老婆死在他的身邊。

     “艾爾·布雷德利的汽車拐了個彎停了下來。

    他跳出汽車,沿着運河大街跑去,結果被子彈打成了篩子。

     “潘特裡克·康迪從那輛雪佛萊轎車鑽了出來,看上去好像要投降,然後他從腋下掏出一把手槍開了火。

    他也許剛打了三槍,就倒在了汽車旁。

     “此時那個叫霍瑟的女人又出來了;這回她毫無疑問想投降——她高舉着雙手。

    也許沒有人真的想殺死他,可又是一排交叉火力,她也倒了下去。

     “喬治·布雷德利幾乎跑到了戰争紀念碑旁的長椅附近,但是一顆子彈掀翻了他的後腦勺。

    ” 幾乎沒有意識到我在做什麼,我又從藥罐裡拿了一顆甘草糖。

     “他們繼續向那兩輛汽車開槍大概持續了一分鐘。

    ”凱尼先生說。

     “人們頭腦一發熱可不容易平息下來。

    我向四周望了望,發現蘇利文治安官和内爾他們一起躲在法院的台階後面。

    不要聽信有人所言說他不在那裡;諾伯特·凱尼就坐在你前面,跟你說實話。

     “等火力停下來,那些汽車已經變成了一堆廢物。

    人們開始走過去。

    沒有人說話。

    你能聽見的隻是風聲和雙腳踩在碎玻璃上的聲音。

     然後開始拍照了。

    你也知道,孩子,拍照一開始,故事就結束了。

    “ 凱尼先生搖晃着椅子看着我。

     “《德裡新聞》的報道不是那樣。

    ”那是我惟一能想起的話。

    那天報紙的标題是《州警察、聯邦調查局擊斃布雷德利幫》;副标題是《當地警方提供支援》。

     “當然不是了,”凱尼先生笑着說,“我親眼看見出版人馬克·朗林把兩顆子彈打在了喬·康克林的身上。

    ” “上帝。

    ”我嘟哝着說。

     “吃夠甘草糖了嗎?孩子。

    ” “足夠了。

    ”我說着,舔了舔嘴唇。

    “凱尼先生,那麼大的事情是……如何……被掩蓋的呢?” “根本就沒掩蓋。

    ”他的臉上流露出吃驚的神色。

    “隻不過沒有人談論而已。

    說實話,誰管呢?那天總統又沒有到場。

    隻不過是射殺幾條瘋狗而已;如果給他們半點機會,他們就會反咬一口。

    ” “但是那些女人呢?” “幾個婊子。

    ”他冷漠地說。

    “除此而外,這是德裡,不是紐約或者芝加哥。

    洛杉肌發生地地震死上12個人就能成為報紙頭條新聞,而在中東一個人殺了3000人也無人問津。

    ” 除此而外,這是德裡。

     這句話簡單太自然了,好像任何人都應該明白。

     當然,最糟糕的是我确實明白了。

     我又問了凱尼先生一個問題。

     “那天當射擊開始時,你見沒見過任何你不認識的人?” 凱尼先生的回答讓我的體溫立即下降了10度。

    “小醜?你說的是?你怎麼知道的,孩子?” “哦,我在某處聽說過。

    ”我說。

     “我隻是瞥了一眼。

    我瞅見他站在一個首飾店的帳篷下面。

    ”凱尼先生說:“他穿的并不是小醜的服裝。

    他穿着棉襯衣,上面套着農民常穿的油套。

    但是他的臉上塗着白色的油彩,還畫着一個紅色的笑容。

    他還戴着假發,你知道,橘黃色的。

    有點可笑。

    ” “拉爾·曼肯從來沒看見那個人,但是比弗見過;隻是比弗非常困惑,因為他看見那個小醜就在左邊一幢公寓的窗戶裡。

    一次我問基米·格頓——他死于珍珠港戰役——他說他看見那人就在戰争紀念碑的後面。

    ” 凱尼先生搖着頭,笑了笑。

     “聽起來很有趣,而事後他們想起來的東西更有趣。

    你可能聽到16個不同的故事,而其中沒有兩個會重合。

    以那個小醜所拿的槍為例——” “槍?”我問道,“他也射擊了嗎?” “沒錯,”凱尼先生說,“我瞥了一眼,覺得那是一支溫徹斯特式的步槍;後來我才想到我那麼認為是因為我自己拿的就是那樣的槍。

     比弗·馬龍想那個人拿了一支雷明頓式槍,因為比弗拿的也是同樣的槍;當我問基米的時候,他說那人用的是老式的斯樸令費爾德步槍,就和他的一樣。

    好笑吧?嗯?“ “好笑。

    ”我應付着說,“凱尼先生……難道你們就不納悶,那個小醜究竟在做什麼?特别是他還戴着農民才穿的袖套?” “當然納悶了。

    ”凱尼先生說。

    “那不是什麼大事,你也明白,但是我們确實納悶。

    大多數人猜那人一定想參加卻又怕人認出來。

    也許是一個鎮理事會成員,也許是個醫生或者律師。

    如果我的父親那副打扮我也認不出來的。

    ” 他又笑了。

     我問他有什麼可笑的。

     “有可能是一個真正的小醜。

    ”他說道。

    “在二三十年代,農村集市比現在來得早,就在布雷德利幫來到的時候,集市剛剛開始了。

    在農村集市上有小醜。

    也許其中的一個聽說我們要狂歡一下,于是就趕來湊個熱鬧。

    ” 他朝我幹笑着。

    “我幾乎講完了。

    但是既然你這麼感興趣,而且聽得這麼認真,我再告訴你一件事,那是16年以後我們在班戈喝酒的時候比弗·馬龍說的。

    他說那個小醜的身子從那個窗戶裡伸了出來;伸得那麼遠,比弗簡直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掉不下去。

    不僅是他的頭、肩膀和手臂伸在窗外,比弗說那人的兩膝都伸了出來,懸在空中,臉上畫着紅色的笑容,朝布雷德利他們開火。

    比弗說,那人簡直就像一個傑克燈籠,讓人感到害怕。

    ” “就像是在飄浮。

    ”我說。

     “沒錯。

    ”凱尼先生表示同意。

    “比弗說還有其他的東西,此後幾周都困攏着他,但是就是想不起來。

    最後就在一天夜裡他起來小便時,他突然想到那天下午兩點25分當槍戰開始的時候,陽光燦爛——但是那個小醜竟然沒有影子。

    一點影子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