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詞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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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僝僽一回親。
歸鴻舊約霜前至，可寄香箋字？不如前事不思量，且枕紅蕤欹側看斜陽。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唐白居易《簡簡吟》） ◎歸來輾轉到五更，梁間燕子聞長歎。
（唐李商隐《無題四首》之四） ◎紅蕤：即紅蕤枕，一種紅色的玉石枕。
《宣室志》卷六述杜陵韋弇遊蜀郡，遇玉清之女，贈以三寶物：一碧瑤杯，一紅蕤枕，一紫玉函。
又 銀床淅瀝青梧老，屟粉秋蛩掃。
采香行處蹙連錢，拾得翠翹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迹十年心。
◎壞牆經雨蒼苔遍，拾得當時舊翠翹。
（唐溫庭筠《經舊遊》） 又 為梁汾賦 憑君料理花間課，莫負當初我。
眼看雞犬上天梯，黃九自招秦七共泥犂。
瘦狂那似癡肥好，判任癡肥笑。
笑他多病與長貧，不及諸公衮衮向風塵。
◎淮南王學道，招會天下有道之人……并會淮南，奇方異術莫不争出。
王遂得道，舉家升天，畜産皆仙，犬吠于天上，雞鳴于雲中。
（漢王充《論衡·道虛》） ◎黃庭堅魯直作豔語，人争傳之。
（法）秀呵曰：“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魯直笑曰：“又當置我于馬腹中耶？”秀曰：“汝以豔語動天下人淫心，不止馬腹，正恐生泥犂中耳。
”（《禅林僧寶傳》卷二十六。
黃九即黃庭堅，秦七即秦觀，這裡借指作者和梁汾。
） ◎泥犂：梵語，意譯為地獄。
◎“眼看”二句謂眼看一些人宦途青雲直上，但我卻甘願同你一起鑽研文學而沉淪于下位。
◎嘗醉，晚日負杖攜家賓子弟至婁湖苑，逢王景文子約，張目視之曰：“汝是王約耶？何乃肥而癡。
”約曰：“汝沈昭略耶？何乃瘦而狂。
”昭略撫掌大笑曰：“瘦已勝肥，狂又勝癡。
”（《南史·沈慶之傳》附《沈昭略》） ◎“瘦狂”句以瘦狂自喻，以癡肥指那些腦滿腸肥、無所用心的人。
◆本詞提到作者請顧貞觀編輯詞集。
按作者與顧貞觀結識，是在康熙十五年，參閱前《鹧鸪天》（握手西風淚不幹）注；顧貞觀與吳绮校定的《飲水詞》刊成于康熙十七年，因此這首詞的創作時間大緻在康熙十五年底到十六年。
又 殘燈風滅爐煙冷，相伴唯孤影。
判教狼藉醉清樽，為問世間醒眼是何人？ 難逢易散花間酒，飲罷空搔首。
閑愁總付醉來眠，隻恐醒時依舊到樽前。
鵲橋仙 倦收缃帙，悄垂羅幕，盼煞一燈紅小。
便容生受博山香，銷折得狂名多少。
是伊緣薄，是侬情淺，難道多磨更好？不成寒漏也相催，索性盡荒雞唱了。
又 夢來雙倚，醒時獨擁，窗外一眉新月。
尋思常自悔分明，無奈卻照人清切。
一宵燈下，連朝鏡裡，瘦盡十年花骨。
前期總約上元時，怕難認飄零人物。
又 七夕 乞巧樓空，影娥池冷，說着凄涼無算。
丁甯休曝舊羅衣，憶素手為餘縫綻。
蓮粉飄紅，菱花掩碧，瘦了當初一半。
今生钿盒表予心，祝天上人間相見。
◎七月七日，作面合藍丸及蜀漆丸，曝經書及衣裳。
（《四民月令》） ◎唯将舊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黃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唐白居易《長恨歌》） ◆此詞可能作于康熙十六年七月。
作者妻子盧氏于是年五月去世。
南鄉子 飛絮晚悠揚，斜日波紋映畫梁。
刺繡女兒樓上立，柔腸，愛看晴絲百尺長。
風定卻聞香，吹落殘紅在繡床。
休堕玉钗驚比翼，雙雙，共唼蘋花綠滿塘。
又 搗衣 鴛瓦已新霜，欲寄寒衣轉自傷。
見說征夫容易瘦，端相，夢裡回時仔細量。
支枕怯空房，且拭清砧就月光。
已是深秋兼獨夜，凄涼，月到西南更斷腸。
◎寒空動高吹，月色滿清砧。
（唐杜牧《秋夢》） ◎明月高秋迥，愁人獨夜看。
（唐杜審言《和康五庭芝望月有懷》） 又 柳溝曉發 燈影伴鳴梭，織女依然怨隔河。
曙色遠連山色起，青螺，回首微茫憶翠蛾。
凄切客中過，未抵秋閨一半多。
一世疏狂應為着，橫波，作個鴛鴦消得麼？ 又 煙暖雨初收，落盡繁花小院幽。
摘得一雙紅豆子，低頭，說着分攜暗流。
人去似春休，巵酒曾将酹石尤。
别自有人桃葉渡，扁舟，一種煙波各自愁。
◎石尤風者，傳聞為石氏女嫁為尤郎婦，情好甚笃。
尤為商遠行，妻阻之，不從。
尤出不歸，妻憶之，病亡，臨亡長歎曰：“吾恨不能阻其行，以至于此。
今凡有商旅遠行，吾當作大風為天下婦人阻之。
”（元伊世珍《琅嬛記》引《江湖紀聞》） ◎桃葉渡：渡口名，在南京秦淮河畔。
相傳因王獻之在此作歌送其妾桃葉而得名。
歌曰：“桃葉複桃葉，度江不用楫。
但度無所苦，我自迎接汝。
”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唐崔颢《黃鶴樓》） ◆從此詞“摘得一雙紅豆子，低頭，說着分攜淚暗流”及“别自有人桃葉渡”看，當為送别侍妾而作，可能作于康熙二十四年春，送沈宛返江南。
“煙暖”二句指暮春時節。
紅豆子謂分别前以紅豆相贈，以表相思之情。
淚暗流猶《采桑子》（而今才道當時錯）之“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
酹石尤者，望其遇逆風而不能行也。
“别自”句謂昔年王獻之曾于桃葉渡送别侍妾桃葉，今又有人送别侍妾矣。
“一種”句謂同樣為煙波所隔，離别者與送别者各有憂愁。
又 為亡婦題照 淚咽更無聲，止向從前悔薄情。
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别語忒分明，午夜鹣鹣夢早醒。
卿自早醒侬自夢，更更，泣盡風前夜雨鈴。
◎“一片”句，見前《鹧鸪天》（握手西風淚不幹）注。
◆作者之妻盧氏卒于康熙十六年五月，此詞當作于其後不久。
一斛珠 元夜月蝕 星球映徹，一痕微褪梅梢雪。
紫姑待話經年别，竊藥心灰，慵把菱花揭。
踏歌才起清钲歇，扇纨仍似秋期潔。
天公畢竟風流絕，教看蛾眉，特放些時缺。
◎星球：指一團團的煙火。
◎紫姑：傳說中的神仙，又名坑三姑娘。
據南朝宋劉敬叔《異苑》，紫姑為壽陽人李景之妾，于正月十五日為景妻害死于廁間，死後為神。
民間習俗，于正月十五夜間到廁間迎神，以問禍福及當年農事。
◎長安城中，每月食時，士女即取鑒向月擊之，滿郭如是，蓋雲救月蝕也。
（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卷四《擊鑒救月》。
民間習俗，認為月食是月亮被天狗所吞食，因此在月食時敲鑼，以吓退天狗。
） 紅窗月 夢闌酒醒，早因循過了清明。
是一般心事，兩樣愁情。
猶記回廊影裡誓生生。
金钗钿盒當時贈，曆曆春星。
道休孤密約，鑒取深盟。
語罷一絲清露濕銀屏。
◆按《詞律》作《紅窗影》，一名《紅窗迥》。
◎夢闌時，酒醒後，思量着。
（宋王安石《千秋歲引》） ◎算韶華，又因循過了，清明時候。
（宋王雱《倦尋芳慢》） ◎钿合金钗私語處，算誰
歸鴻舊約霜前至，可寄香箋字？不如前事不思量，且枕紅蕤欹側看斜陽。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唐白居易《簡簡吟》） ◎歸來輾轉到五更，梁間燕子聞長歎。
（唐李商隐《無題四首》之四） ◎紅蕤：即紅蕤枕，一種紅色的玉石枕。
《宣室志》卷六述杜陵韋弇遊蜀郡，遇玉清之女，贈以三寶物：一碧瑤杯，一紅蕤枕，一紫玉函。
又 銀床淅瀝青梧老，屟粉秋蛩掃。
采香行處蹙連錢，拾得翠翹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迹十年心。
◎壞牆經雨蒼苔遍，拾得當時舊翠翹。
（唐溫庭筠《經舊遊》） 又 為梁汾賦 憑君料理花間課，莫負當初我。
眼看雞犬上天梯，黃九自招秦七共泥犂。
瘦狂那似癡肥好，判任癡肥笑。
笑他多病與長貧，不及諸公衮衮向風塵。
◎淮南王學道，招會天下有道之人……并會淮南，奇方異術莫不争出。
王遂得道，舉家升天，畜産皆仙，犬吠于天上，雞鳴于雲中。
（漢王充《論衡·道虛》） ◎黃庭堅魯直作豔語，人争傳之。
（法）秀呵曰：“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魯直笑曰：“又當置我于馬腹中耶？”秀曰：“汝以豔語動天下人淫心，不止馬腹，正恐生泥犂中耳。
”（《禅林僧寶傳》卷二十六。
黃九即黃庭堅，秦七即秦觀，這裡借指作者和梁汾。
） ◎泥犂：梵語，意譯為地獄。
◎“眼看”二句謂眼看一些人宦途青雲直上，但我卻甘願同你一起鑽研文學而沉淪于下位。
◎嘗醉，晚日負杖攜家賓子弟至婁湖苑，逢王景文子約，張目視之曰：“汝是王約耶？何乃肥而癡。
”約曰：“汝沈昭略耶？何乃瘦而狂。
”昭略撫掌大笑曰：“瘦已勝肥，狂又勝癡。
”（《南史·沈慶之傳》附《沈昭略》） ◎“瘦狂”句以瘦狂自喻，以癡肥指那些腦滿腸肥、無所用心的人。
◆本詞提到作者請顧貞觀編輯詞集。
按作者與顧貞觀結識，是在康熙十五年，參閱前《鹧鸪天》（握手西風淚不幹）注；顧貞觀與吳绮校定的《飲水詞》刊成于康熙十七年，因此這首詞的創作時間大緻在康熙十五年底到十六年。
又 殘燈風滅爐煙冷，相伴唯孤影。
判教狼藉醉清樽，為問世間醒眼是何人？ 難逢易散花間酒，飲罷空搔首。
閑愁總付醉來眠，隻恐醒時依舊到樽前。
鵲橋仙 倦收缃帙，悄垂羅幕，盼煞一燈紅小。
便容生受博山香，銷折得狂名多少。
是伊緣薄，是侬情淺，難道多磨更好？不成寒漏也相催，索性盡荒雞唱了。
又 夢來雙倚，醒時獨擁，窗外一眉新月。
尋思常自悔分明，無奈卻照人清切。
一宵燈下，連朝鏡裡，瘦盡十年花骨。
前期總約上元時，怕難認飄零人物。
又 七夕 乞巧樓空，影娥池冷，說着凄涼無算。
丁甯休曝舊羅衣，憶素手為餘縫綻。
蓮粉飄紅，菱花掩碧，瘦了當初一半。
今生钿盒表予心，祝天上人間相見。
◎七月七日，作面合藍丸及蜀漆丸，曝經書及衣裳。
（《四民月令》） ◎唯将舊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黃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唐白居易《長恨歌》） ◆此詞可能作于康熙十六年七月。
作者妻子盧氏于是年五月去世。
南鄉子 飛絮晚悠揚，斜日波紋映畫梁。
刺繡女兒樓上立，柔腸，愛看晴絲百尺長。
風定卻聞香，吹落殘紅在繡床。
休堕玉钗驚比翼，雙雙，共唼蘋花綠滿塘。
又 搗衣 鴛瓦已新霜，欲寄寒衣轉自傷。
見說征夫容易瘦，端相，夢裡回時仔細量。
支枕怯空房，且拭清砧就月光。
已是深秋兼獨夜，凄涼，月到西南更斷腸。
◎寒空動高吹，月色滿清砧。
（唐杜牧《秋夢》） ◎明月高秋迥，愁人獨夜看。
（唐杜審言《和康五庭芝望月有懷》） 又 柳溝曉發 燈影伴鳴梭，織女依然怨隔河。
曙色遠連山色起，青螺，回首微茫憶翠蛾。
凄切客中過，未抵秋閨一半多。
一世疏狂應為着，橫波，作個鴛鴦消得麼？ 又 煙暖雨初收，落盡繁花小院幽。
摘得一雙紅豆子，低頭，說着分攜暗流。
人去似春休，巵酒曾将酹石尤。
别自有人桃葉渡，扁舟，一種煙波各自愁。
◎石尤風者，傳聞為石氏女嫁為尤郎婦，情好甚笃。
尤為商遠行，妻阻之，不從。
尤出不歸，妻憶之，病亡，臨亡長歎曰：“吾恨不能阻其行，以至于此。
今凡有商旅遠行，吾當作大風為天下婦人阻之。
”（元伊世珍《琅嬛記》引《江湖紀聞》） ◎桃葉渡：渡口名，在南京秦淮河畔。
相傳因王獻之在此作歌送其妾桃葉而得名。
歌曰：“桃葉複桃葉，度江不用楫。
但度無所苦，我自迎接汝。
”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唐崔颢《黃鶴樓》） ◆從此詞“摘得一雙紅豆子，低頭，說着分攜淚暗流”及“别自有人桃葉渡”看，當為送别侍妾而作，可能作于康熙二十四年春，送沈宛返江南。
“煙暖”二句指暮春時節。
紅豆子謂分别前以紅豆相贈，以表相思之情。
淚暗流猶《采桑子》（而今才道當時錯）之“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
酹石尤者，望其遇逆風而不能行也。
“别自”句謂昔年王獻之曾于桃葉渡送别侍妾桃葉，今又有人送别侍妾矣。
“一種”句謂同樣為煙波所隔，離别者與送别者各有憂愁。
又 為亡婦題照 淚咽更無聲，止向從前悔薄情。
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别語忒分明，午夜鹣鹣夢早醒。
卿自早醒侬自夢，更更，泣盡風前夜雨鈴。
◎“一片”句，見前《鹧鸪天》（握手西風淚不幹）注。
◆作者之妻盧氏卒于康熙十六年五月，此詞當作于其後不久。
一斛珠 元夜月蝕 星球映徹，一痕微褪梅梢雪。
紫姑待話經年别，竊藥心灰，慵把菱花揭。
踏歌才起清钲歇，扇纨仍似秋期潔。
天公畢竟風流絕，教看蛾眉，特放些時缺。
◎星球：指一團團的煙火。
◎紫姑：傳說中的神仙，又名坑三姑娘。
據南朝宋劉敬叔《異苑》，紫姑為壽陽人李景之妾，于正月十五日為景妻害死于廁間，死後為神。
民間習俗，于正月十五夜間到廁間迎神，以問禍福及當年農事。
◎長安城中，每月食時，士女即取鑒向月擊之，滿郭如是，蓋雲救月蝕也。
（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卷四《擊鑒救月》。
民間習俗，認為月食是月亮被天狗所吞食，因此在月食時敲鑼，以吓退天狗。
） 紅窗月 夢闌酒醒，早因循過了清明。
是一般心事，兩樣愁情。
猶記回廊影裡誓生生。
金钗钿盒當時贈，曆曆春星。
道休孤密約，鑒取深盟。
語罷一絲清露濕銀屏。
◆按《詞律》作《紅窗影》，一名《紅窗迥》。
◎夢闌時，酒醒後，思量着。
（宋王安石《千秋歲引》） ◎算韶華，又因循過了，清明時候。
（宋王雱《倦尋芳慢》） ◎钿合金钗私語處，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