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訣别 再見 洞房 滅幻 死生 真心 絕戀 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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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頭的分頭嬷嬷和我的陪嫁嬷嬷。

    分頭嬷嬷蹙着頭歎了口氣,陪嫁嬷嬷卻是在一旁不住的抹眼淚,哭道:&ldquo格格的命如何這般苦啊!好端端的竟會發生這等意外&hellip&hellip&rdquo 分頭嬷嬷忙安慰道:&ldquo不打緊,貝勒爺厚道,既然娶了你家格格,自然不會虧待她!側福晉的例份是少不了她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又有何用&hellip&hellip&rdquo陪嫁嬷嬷傷心得口不擇言起來,&ldquo貝勒爺總不會再寵幸我家格格了!她一個失寵的側福晉,日後若是無子,這漫漫長日可要如何熬過去?&rdquo &ldquo咳!&rdquo分頭嬷嬷尴尬的低咳了聲。

     我忍着傷口的疼痛,歪在軟墊上,無所謂的搖頭:&ldquo我累了,想歇一會&hellip&hellip&rdquo兩位嬷嬷對望一眼,具是滿臉苦笑,隻得無奈的跟我行了禮,悄沒聲息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新人氈包内,頓時空蕩蕩的就剩下我一人。

    我從褥子上翻身爬起,走到梳妝案旁取了菱花銅鏡,比照着細瞧。

    隻見原本絕麗的白皙肌膚此刻滿面紅腫,兩側臉頰高高腫起,右邊面頰上隻是零星燙了三四個小指甲大小的水泡,可左邊臉頰卻是不容樂觀&mdash&mdash顴骨處因為火苗竄起時,遮面的紗巾并粘在了傷口處,是以方才大夫為了取下紗巾,竟是将黏連的潰爛肌膚也給一同揭了下來&hellip&hellip如今看來,确實有點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我輕輕撫摸鏡面中的那張臉,幽幽的歎了口氣。

     真是對不住了,東哥!頂着你的這張臉過了這麼久,臨了卻還是讓它毀在了我的手裡,希望不知此刻靈魂飄蕩何處的你,不要怪我心狠! 我也&hellip&hellip隻是想自保而已! 也許是我這張毀容後的臉孔實在太吓人了,吉賽自那以後竟沒再進我的氈包來看過我一眼,這一點讓我深感欣慰,總算從美女變成醜女的犧牲沒有白費,得到了應有的回報。

     然而,我逐漸的開始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我所在氈包内随侍的丫頭仆婦好像全部都在刻意的躲避着我,她們看我的眼神常常帶着一種莫名的懼怕,甚至就連向來待我親熱的陪嫁嬷嬷也總找借口敷衍我。

     這種詭異的情況真是令我有點摸不着頭腦! 如此平靜的過了兩個月,到得這年的潤八月,建州方面突然傳來一則驚人消息&mdash&mdash阿爾哈圖土門,大阿哥廣略貝勒褚英因謀逆之心屢教不改,被其父淑勒貝勒賜死獄中,結束了他年僅三十五歲的年輕生命! 當我聽到這個噩耗的瞬間,突然兩眼一黑,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夜色昏沉,軟褥邊一個守夜的人都沒有,我腦袋昏沉沉的舉不起來,每每想到褚英可悲可憐的結局,心就痛得揪在一塊了。

     雖然早已猜到會是如此結局,卻不曾想竟會有如此之快! 努爾哈赤!努爾哈赤&hellip&hellip你果然夠狠夠毒! 喉嚨口一陣腥氣湧上,我側過身子,用帕子捂住嘴,猛地咳了一聲,待到拿開時,我分明看見雪白的帕子上,濡濕了一灘觸目驚心的嫣紅! 我猛地捏緊了帕子,心裡恍然有些醒悟過來&mdash&mdash難道&hellip&hellip我最終竟會是落得如此凄涼的下場?老天待我何其不公啊?莫名其妙将我穿越到了這種鬼地方,遭遇了這些非人的經曆,到最後竟還要如此折磨我,給了我這麼個滑稽可笑的死法! 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難道來古代二十四年,為的就是要做一個别人眼中徹頭徹尾的&ldquo禍水&rdquo,然後借着這張禍水臉孔,襄助努爾哈赤吞并遼東? 禁不住的,我呵呵冷笑起來,悲涼的笑聲裡有我憤怒而無奈的眼淚! 老天&mdash&mdash你不公!你待我不公! 随着咯血次數的逐月增加,終于在臘月歲末,我被移出了主氈包,改遷至最角落的一間極為簡陋的小氈包内,身邊除了自己從葉赫帶過來的陪嫁嬷嬷以及三個小丫頭外,吉賽未再添派任何人手給我。

     我心知肚明,每日起居,但凡能自己動手的,便不讓嬷嬷丫頭近身伺候,每日除非必要,我甚少再開口講話。

    餐飲食具,茶碗杯盞等每次用過,均吩咐丫頭用沸水煮過,且不可與他人混用。

    氈包内每日通風,即便是大雪風暴,我也不敢有絲毫輕忽懈怠。

     吉賽先還替我延醫診治,但為求速死,我每次都偷偷将熬好的藥汁倒掉,終于撐至過年,這個日漸衰敗的身體在病痛的折磨下變得不堪重負。

    日常照鏡,發現自己臉上的傷疤已全部落痂,留了一層淡粉色的新肉,雖不見得再有舊日容光,卻也不似當日那般恐怖駭人。

     相對于新肉的粉紅,倒是原先的底色變得黯淡無光,甚而慘白吓人,我瘦了許多,眼眶内眍,兩隻眼睛更顯大得出奇,顴骨高高凸起,經常呈現病态的潮紅之色。

    最近夜間經常盜汗,身體疲軟無力,明明畏風懼冷,卻偏愛吃生冷的東西,似乎體内有團火常常燒得我口幹舌燥,虛汗連連。

     不用大夫來瞧,我也知道自己就快病入膏肓,再熬些時日,估計便可撒手人寰。

    隻是這過程實在太痛苦,也太艱難了。

    若非要等待自然亡故,讓靈魂可以回到我來時的地方,我真想一刀結果了自己,也免得再受這份活罪。

     這種被病痛折磨,日日等死的滋味&hellip&hellip實在是太難受了! 轉眼又苦撐了一個多月,忽有一日陪嫁嬷嬷跌跌撞撞,像是火燒屁股似的沖進了氈包,臉色極差。

     我這時方才睡醒,胸口發痛,渾身汗濕,一點力也使不出,隻得靠在枕上,睜着眼睛無聲的詢問她。

     &ldquo格格!大事&hellip&hellip了不得的大事!&rdquo她喘籲籲的擦額上的冷汗,&ldquo奴才才偷偷聽爺們談話,奴才也不是真的要偷聽的&hellip&hellip&rdquo 她結結巴巴,我甚為不耐,啞着聲輕喘:&ldquo到底什麼事?&rdquo &ldquo格格!那個&hellip&hellip建州的淑勒貝勒在年初一,自封為汗,建國大金&hellip&hellip&rdquo 我猛地從枕上撐了起來,驚愕的僵持兩秒,終是體力不支,頹然摔倒。

     &ldquo據說&hellip&hellip改元天命&hellip&hellip&rdquo嬷嬷聲音打顫,&ldquo建州通告天下的帖子已然發到紮魯特,若是不尊,怕是要直接打過來吧?&rdquo她激動的一把抓過我的手,卻在觸到我手背時,幡然醒悟,吓得又趕緊縮了回去,表情震撼驚懼比方才更甚。

     我輕咳兩聲,長久以來靜如止水的心慢慢又起了一陣波瀾,胸口劇痛,似乎又有甜腥之氣上湧,忙強忍下心頭悸痛,歎道:&ldquo還有麼?其他&hellip&hellip咳咳&hellip&hellip&rdquo &ldquo格格!您在建州住了那麼些年,那個大金汗王當真打過來,念着往日的情分,未必會為難您&hellip&hellip您、您&hellip&hellip倒是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rdquo 我冷冷一笑,到這份上,我哪裡還能聽不明白她真正用意?她是怕我死了,将來沒好日子過&mdash&mdash又是一個想拿我當護身符的!可惜了,我如今自身難保,已是油盡燈枯的命! &ldquo八&hellip&hellip八阿哥&hellip&hellip他&hellip&hellip咳咳!他&hellip&hellip&rdquo 嬷嬷愣了半天,才陡然明白我的意思,忙吱唔道:&ldquo這個,奴才也聽得不真,好像大金開國,設了什麼四大貝勒、五大臣的&hellip&hellip&rdquo 我瞪大眼睛,滿懷期望的看着她,牢牢的盯着她嘴唇一開一合。

     然後呢&hellip&hellip拜托再多說一點,我還想多知道一些他的消息&hellip&hellip 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眼前的陪嫁嬷嬷不停的在晃動,我顫抖着咳嗽,那聲聲撕心裂肺的劇咳将她吓得直接沖向門口。

     我無力的伸出手! 回來&mdash&mdash還有話沒講完呵&hellip&hellip 一口血沫沖口噴出,我谙啞的低叫了一聲,眼前急遽暗下,登時僵着身子仰面厥了過去。

     &hellip&hellip &ldquo&hellip&hellip要怎麼辦&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能留&hellip&hellip恐瘟源傳染&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hellip&hellip拖到無人的溝壑&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可啊&mdash&mdash爺&hellip&hellip格格還沒咽氣&hellip&hellip&rdquo &ldquo狗奴才&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去吧,留着也是禍害&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真是晦氣&hellip&hellip&rdquo &ldquo為何叫咱哥倆攤上這倒黴差事&hellip&hellip&rdquo &hellip&hellip 身子輕飄飄的,時而感覺到陣陣痛楚,時而又感覺舒暢無比,像是溶進了海綿裡,軟軟的,暖暖的&hellip&hellip十分惬意。

     忍不住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就這樣吧&hellip&hellip就這樣吧&hellip&hellip 不管心頭還有多少的依戀與不舍&hellip&hellip總之,這一生是終于走到盡頭了! 就這樣吧&hellip&hellip 隻當夢一場&hellip&hellip 哇&mdash&mdash佳能EOS5D! 我咽了一大口口水,眼珠微動,繼續往左邊隔了一米遠的櫃台瞟了一眼。

    啊,佳能EF24-105mm的紅圈鏡頭! 這兩樣加起來是我的心頭摯愛啊!可惜&hellip&hellip &ldquo阿步,看夠了沒?走了啦!我們到四樓女裝區淘新貨去!&rdquo右胳膊被人猛力一拉,我痛得一個踉跄,眼睛仍是依依不舍的流連在佳能專櫃。

     白晝月順着我的目光,斜斜的掃了一眼,哈哈大笑:&ldquo你死心吧!你那個死摳門的頭頭,是不可能花這麼大錢給你買這麼奢侈的東西的!兩萬七!哈&hellip&hellip一萬三!哈!兩樣加起來要四萬元啊,你指望他給你配置,還不如指望相機跌價呢!走啦&mdash&mdash&rdquo &ldquo又不是要他的錢!&rdquo我不滿的嘀咕,一邊走,一邊伸手掐白晝月的臉,&ldquo你這烏鴉嘴,也許他肯替我上報呢?&rdquo &ldquo不可能!&rdquo她笑着閃避,&ldquo全台哪個不知道你們部門的sam,是個精簡節約到令人發指的主?哈哈&hellip&hellip&rdquo 我垮了臉,撇嘴歎氣:&ldquo那倒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行了,别老惦記着你的數碼相機了,想想待會兒怎麼往死裡砍價才是真的!&rdquo 雖然是周日,但是六樓家電區仍是顯得有些冷清。

    是中午的關系吧?我納悶的走過彩電展示區,幾十台不同型号的大小液晶屏幕上,清一色的閃動着同一組清宮劇,震天響的音箱内傳出一聲聲熱切的呼喊: &ldquo大哥&mdash&mdash&rdquo &ldquo姐姐&mdash&mdash&rdquo 餘光不經意的瞥過,我立馬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親愛的馬景濤同志正在屏幕上賣力的咆嘯怒吼,我惡寒的哆嗦了下,趕緊加快腳步走人。

     &ldquo東哥&mdash&mdash&rdquo背後響起一聲凄厲的嘶喊,我渾身一震,心口仿佛被什麼東西猛地捶了一下,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ldquo怎麼了?&rdquo白晝月奇怪的看着我,&ldquo你也看《太祖秘史》?你不是不喜歡看辮子戲的嗎?&rdquo我随意的點點頭,視線卻沒再離開電視屏幕。

     白晝月見我感興趣,忍不住興奮起來:&ldquo不過,馬景濤這三部戲拍的還是不錯的,我家裡有碟,全套的,借你看啊&hellip&hellip真的還不錯的,你瞧那些旗袍頭飾多漂亮啊,我做夢都想穿上這些&hellip&hellip&rdquo &ldquo都是假的,哪有可能那麼華麗花哨&hellip&hellip清朝建國前關外可是窮得要死&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怎麼知道?&rdquo她奇怪的問。

     我大大的一怔。

    剛才不過是随口一說,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可說不上來,就好像腦子裡語言系統自動生成。

    我答不上她的問題,于是隻得讪讪的打岔,指着電視裡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随口問道:&ldquo她是誰?&rdquo &ldquo陳德容!&rdquo 我白了她一眼,她恍然,頓時笑咧了嘴:&ldquo不是,在戲裡陳德容演的是美女東哥&hellip&hellip另外一個是東哥的妹妹,叫孟古!孟古最後代替她姐姐嫁給了努爾哈赤,滿可憐的&hellip&hellip&rdquo 我腳下一滑,險些摔個仰八叉,下一刻卻已是再也忍俊不住,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ldquo天哪!太扯了吧!孟古姐姐是東哥的妹妹?這&hellip&hellip哈哈&hellip&hellip哈哈哈!人家根本就不是一個輩的好不好?要真這樣扯,我還說皇太極是我接生的咧!&rdquo 蓬!心裡像是有某種東西陡然間炸開了! 疼啊!我彎着腰繼續笑得渾身發抖,然而,眼眶中的淚水卻不受控制的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地磚上。

     &ldquo阿步!&rdquo 我擡起頭,淚眼婆娑間白晝月的身影在漸漸離我遠去,&ldquo阿步&hellip&hellip阿步&hellip&hellip&rdquo她的呼喚越來越低,相對的,電視機裡播放的音響卻是越來越大:&ldquo東哥&mdash&mdash東哥&mdash&mdash東哥&mdash&mdash&rdquo一聲接連一聲,如海浪般頃刻吞沒了我。

     &ldquo東哥&hellip&hellip你騙我!你騙了我&mdash&mdash&rdquo 我胸口劇痛,身子微微一顫,模糊的視力一點一點的重回清晰&mdash&mdash一張滿是憔悴的臉孔離我隻有半尺距離。

    我茫然失神,有些懵懂,有些迷糊&hellip&hellip &ldquo醒了&mdash&mdash啊!上天保佑,主子可算醒了!&rdquo不知打哪裡傳來一聲歡呼,然後我看到眼前的那雙黝黑絕望的眼眸裡,慢慢的有了激動和驚喜,像是死灰在刹那間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種。

     我心裡微微抽痛,吃力的擡起手,手指輕輕撫摸過他堅毅削瘦的下颚,那裡長出的青色胡茬紮痛了我的手。

    這種真實的觸感,讓我的心漸漸充滿歡喜,終于忍不住嘶啞的喊了聲:&ldquo皇太極&hellip&hellip咳,咳咳&hellip&hellip&rdquo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将我的神智驟然震醒!我往後疾退,脊梁骨咚地撞到了床柱上。

     &ldquo東哥&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别過來&mdash&mdash&rdquo我尖叫,低頭推開他,&ldquo别看我&hellip&hellip求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噓,安靜些!沒事的&hellip&hellip&rdquo他柔聲哄我,左手固執而堅定的摁牢了我的雙手,右手輕輕擡起我的下巴。

     望着他憐惜的眼眸,我渾身戰栗,眼淚無聲的落下。

     &ldquo還疼嗎?&rdquo他心痛的撫摸着左側臉頰上的那塊傷疤,我抖縮了下,别開頭,滿心惶恐。

    我不要他看見我此刻狼狽醜陋的樣子,如果可以,我甯願這一生一世在他心裡永遠記住東哥二十六歲時的模樣。

     上身猛然被他往前一拉,落入他的懷裡,他顫抖着說:&ldquo我以為&hellip&hellip我以為永遠失去你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女主子&hellip&hellip&rdquo邊上一個哽咽的女聲哭道,&ldquo貝勒爺接到主子病重的消息,連夜趕到喀爾喀&hellip&hellip您都不知道,在深谷石堆下找到主子時,爺都瘋了&hellip&hellip您瞧瞧他的手,挖那些碎石,都把指甲給&hellip&hellip&rdquo 皇太極冷眼朝邊上橫了一眼,床頭邊頓時沒了聲。

     我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卻見指甲龜裂,滿是結了痂的創口。

    我情難自禁的伸出手去,可就在即将觸碰到時,卻又懸在半空僵住。

     我沒有死&mdash&mdash是皇太極把這個殘破的身體從死亡邊緣又給拖了回來?那麼&hellip&hellip剛才我所經曆的,難道隻是我的夢境?我沒能回到現代去? 為什麼?! 為什麼沒有回去?布喜娅瑪拉的命運不是應該結束在1616年的嗎?不是應該結束在喀爾喀草原的嗎? 為什麼&hellip&hellip 頭頂一陣嗖嗖冷風旋過,我劇咳連連,雙眼一翻,身子無力的往後癱了下去。

     &ldquo東哥&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主子&hellip&hellip 半新不舊的石青色真絲軟帳,床側擺了一張矮幾,靠窗下是書案,累累書冊堆了足有一尺多高。

     門輕輕推開,刻意放緩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床榻,我略略偏過頭,卻意外的觸到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那是個二十上下的女子,姿色雖說不上貌美如花,但是衣着亮麗,頭上又是梳着小兩把頭&hellip&hellip我心裡頓時打了個咯噔,警覺的瞪向她。

     她先是一愣,而後如陽光般燦爛明亮的笑了起來:&ldquo側福晉醒了?&rdquo她長相雖然普通,但是笑起時,唇邊漾起兩個小小的酒窩,甚為甜美,襯得那雙烏黑的眸子分外吸引人。

     我心中警鈴大作,支撐起酸軟無力的身子,直言嗔斥:&ldquo你是何人?&rdquo才脫口居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好似電鋸伐木。

     她顯然也被我吓到了,愣愣的說不出話來,手裡絞着帕子,局促不安。

     &ldquo發生什麼事了?&rdquo一把熟悉的聲線從門口飄了進來,我即刻聽出這正是我昏迷之前在皇太極身邊回話的丫頭。

    果然人影兒一閃,一個小丫頭已快步走了過來,&ldquo薩爾瑪!你怎麼惹主子生氣了?&rdquo &ldquo不是&hellip&hellip我沒&hellip&hellip&rdquo她委屈的低下頭。

     我眼前一亮,紫色綢面的上成衣料,裁剪得體,這丫頭身材極好,臉盤略尖,眉毛長得特别秀氣,襯得她整張臉透着斯文儒雅。

    她手裡正端着銅盆,走過薩爾瑪身邊時,随手将盆遞了給她,呶嘴示意她将盆放到架子上去。

    然後快步走到我跟前,笑吟吟的說:&ldquo主子,您别見怪!薩爾瑪雖然手腳笨拙,但心眼卻是不壞,她若是哪裡惹着您生氣了,奴婢替她賠個不是!您要打要罰,等您身子好利落了,怎麼着都行!&rdquo 我見她不過十五六歲,卻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再加上方才輕易間便不着痕迹的替薩爾瑪解了尴尬,當真是心眼靈活的一個丫頭。

    若換作以前,我或許不會将她放在心上,但現時不同往日,我身子雖然還是東哥的沒錯,可是這條命運線卻已然脫離我的想像,變得異常詭谲起來。

    我的生死已經不再如墓志銘上書寫的那樣&hellip&hellip一切,都已脫軌! 二十四年來無論我受多大的委屈,我都能堅強的挺過來,無非就是我在心底一直都認定,自己最終是可以回到現代去的!無論我多受傷,多悲慘,我終将會與這個時代說拜拜,所以,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是現在,什麼都不是了!什麼希望都沒有了&hellip&hellip也許從我來這裡起,就已經注定我根本無法再回去!一切都隻是我一廂情願的臆斷罷了,老天爺從來沒向我保證過,我一定就能回去啊! 心底冒出陣陣寒意!如今的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的殘酷,我也許&hellip&hellip要困守在這個殘破的軀殼裡,直至老死! 狐疑掃了眼一旁的薩爾瑪,瞧她的年紀和妝扮不大像是普通的丫鬟,我心頭突突一跳,啞然出聲:&ldquo貝勒爺待你好麼?&rdquo 薩爾瑪一愣,滿臉訝異,倒是那小丫頭機靈,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