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居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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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因為那麼舟夫便不肯渡他,他就将被打發回陽間來了。

    他們恐怕苦河的水不适于鬼魂化裝之用,把屍首洗過了,搽上最好的香料以防止腐蝕,戴上鮮花,穿上美服,擺列出去,這末了顯然是一種預防,是使死者在路上不要受涼呢,或是不要光着身子去見那三頭的狗罷。

    随後是哭泣了。

     女人們大聲叫喊,男女同樣地哭,捶胸,拔頭發,抓面頰,在這時候衣服也或撕破,塵土撒在頭上。

    這樣,生存的人弄得比死者的情形要更為可憐,在他們大抵都在地上打滾碰頭的時候,他一個人卻闊氣地穿着衣,光榮地戴着花圈,從容地躺在高高的靈床上,好像是裝飾了要去迎會似的。

    那母親——不,這是父親,或者像一點也未可知——從親屬中間邁步上前,倒在靈床上,(為增加戲劇的效力起見,我們假定這靈床上的主者是年少而且美貌,)叫喊出亂七八糟的沒有意義的聲音,隻是死屍不會說話,否則它也一定有什麼回答的話要說罷。

    父親随後說,個個字都悲哀的着力地說,他的兒子,他所愛的兒子,現在是沒有了,他是去了,在他大限未到以前被拉去了,隻剩下他老人家來悲悼他。

    他未曾娶妻,未曾生子,未曾到過戰場,未曾扶過犁耙,未曾到得老年,他現在再也不能享樂,再也不能知道戀愛的歡娛,嗚呼,再也不能同朋友在席上喝得醉醺醺了。

    雲雲,雲雲。

     他猜想他的兒子還想要這些東西,可是終想不到手了。

    但這也沒有什麼,我們知道時時有人拿了馬,妾和書童,到墳上去殺掉,拿了衣服和别的裝飾去燒或埋葬,意思是叫死者在冥間可以享用這些東西。

    且說那苦痛的老年人發表我上邊所拟的哀詞,或者同類的另外的話,據我想來,似乎并不是要說給他的兒子聽, (他的兒子是不會聽見他的,即使他比斯登多耳還喊得響,)又不是為他自己,因為他完全知道自己的感情,無須再嚷一遍到自己的耳朵裡去。

    (附注:斯登多耳是古英雄,聲音洪大,在希臘出征忒羅亞軍中為傳令官。

    )自然的結論是,這個玩意兒是要給看客們看的。

    他在此時一直就沒有知道他兒子是在那裡,情況怎樣,也并不能對于人生略加思索,因為不然他就不會不明白,人的喪失生命并不是那樣的了不得的一件事了。

     讓我們想像那兒子對判官冥王告了假,到陽世來窺望一下,來阻止這些老人的唠叨罷。

    他将要說道,“老爹,得了罷,這樣的嚷嚷是幹什麼?你把我噪昏了。

    拔頭發抓臉都盡夠了。

    你叫我是可憐的人,你實在是侮辱了一個比你更快樂更有運氣的人了。

    你為什麼這樣地替我傷心?難道因為我沒有像你一樣,不是一個秃頭,駝背,皺皮的老廢物麼?因為我沒有活到變成老醜,沒有看見過一千個月亮的圓缺,臨了去到衆人面前獻醜麼?你能夠指出人生有那一點好處,是我們在陰間所缺少的麼?我知道你所要說的話,衣服,好飯食,酒和女人,你以為沒有這些在我一定是極不舒服的。

    你現在知道了麼,沒有饑渴是比酒肉還要好,不覺得冷是勝于許多衣服?來,我看你還需要指點,我教你這是應該怎樣哭的。

    從新哭過罷,這樣。

    啊,我的兒子!饑渴寒冷現在已經沒有他的份了!他是去了,去到疾病的權力以外,他不再怕那熱病,也不再怕仇人和暴君了。

    我的兒子,戀愛不能再來擾亂你的平安,損害你的健康,侵略你的錢袋了,啊,這真是大變呀!你也不會再到那可厭的老年,也不會再做你後輩的眼中釘了!——你說罷,我的哀詞豈不勝過你的,在真實和荒唐這兩件上豈不都比你強麼。

     或者你所挂念的是地下的那漆黑的暗罷?是這個使你不安麼?是你怕我封在棺材裡要悶死麼?你要知道,我的眼睛不久就要腐爛,或者(如你喜歡這樣辦)就要被火燒掉了,此後我不會看得出光明或黑暗了。

    這個就可以這樣算了罷。

    但是,現在看來這些哀悼,這吹箫呀,槌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