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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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到了營房。

    這是在早晨六點鐘。

    除了他們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工作了大約一個小時,庫利科夫和阿-夫對希爾金說,他們要到車間去,一來是要找人,二來要順便拿一個手邊缺少的工具。

    同希爾金辦事要玩心眼,就是說,要盡可能顯得很自然。

    他是莫斯科人,職業是修爐匠,出身于莫斯科市民階層,狡猾、有心計、聰明、寡言少語。

    外貌幹瘦虛弱。

    他但願永遠穿着小背心和長罩衫,這是莫斯科人的習慣,可是命運卻另有安排,在長期流浪之後,他被終身監禁在我們這裡的單人囚室,屬于最可怕的軍事要犯一類。

    他怎麼會獲此殊榮,我不知道;但在他身上從來看不到有什麼特别不滿的表現;他舉止安詳而穩重;隻是偶爾喝得酩酊大醉,不過即使在這時他也是循規蹈矩的。

    當然,他不是暗探,可他的一雙眼睛是很銳利的。

    庫利科夫下意識地向他眨了眨眼,意思是他們要去拿酒,昨天就把酒藏在車間裡了。

    這打動了希爾金;他和他們分手時一點也沒有起疑,而庫利科夫、阿-夫和科列爾卻動身去了郊外。

     過了半個小時,外出的人還沒有回來,突然,希爾金若有所悟,尋思起來。

    這是一個飽經世故的人。

    他開始回憶:庫利科夫的情緒似乎有點異常。

    阿-夫有兩次好像在和他說悄悄話,至少庫利科夫曾向他眨了兩下眼,這是他親眼所見;這一切他現在都清楚地記得。

    科列爾也有值得注意的地方:至少他在臨行時曾訓誡那名新兵,在他走後要怎樣執行任務,這似乎是很不平常的,至少從科列爾方面來說是這樣。

    總之,希爾金越是回憶下去,就越是起疑。

    時間在悄悄溜走,他們沒有回來,他深感不安。

    他非常清楚,在這個問題上他所冒的風險有多大:管理人員有可能懷疑到他。

    可能認為,是他按照事先的約定放走了同夥,要是他對庫利科夫和阿-夫的失蹤不及時上報,這種懷疑就更有理由了。

    不能再浪費時間。

    他立即想起,庫利科夫和阿-夫近來似乎特别親近,時常竊竊私語,時常到營房外面去,遠離所有人的視線。

    他想起來了,他當時就對他們留了個心眼&hellip&hellip他以探詢的目光看了自己的押送兵一眼;那個人在打哈欠,一個胳膊肘支在槍支上,在毫不掩飾地挖着鼻孔,所以希爾金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隻是叫他跟自己到工程車間去一趟。

    在車間裡要問一問,他們去過那裡沒有?可是那裡誰也沒有看到過他們。

    希爾金的一切懷疑都煙消雲散了:&ldquo他們會不會隻是到郊外去喝一杯,消遣消遣呢,庫利科夫有時就是這麼幹的,&rdquo希爾金想,&ldquo甚至這也是不可能的。

    他們可以對他說一聲呀,因為這是不必瞞着他的。

    &rdquo希爾金撇下工作,也不回營房,直接去了監獄。

     差不多已有九點鐘了,他才見到司務長,說明了情況。

    司務長大吃一驚,起先甚至不願相信。

    當然,希爾金隻是用猜想和懷疑的口氣向他說明了這一切。

    司務長直接跑去找少校,少校立即去見城防司令。

    一刻鐘以後已經采取了一切必要的措施。

    報告了總督本人。

    逃走的都是要犯,可能招緻彼得堡的嚴厲申斥。

    對也罷,錯也罷,反正阿-夫被認為是政治犯;庫利科夫是單人囚室的,也就是說,他是頭号要犯,并且還是一名軍人。

    單人囚室的人逃跑,迄今還沒有先例。

    這時才想了起來,按條例,單人囚室的每一名犯人在勞動中應有兩名押送兵進行監視,或至少是一對一地監視。

    這項條例沒有得到遵守。

    因而出事了。

    向各鄉以及附近的各個地區派出了專差,通知逃犯的情況,并且在所到之處留下他們的體貌特征。

    派出了哥薩克部隊進行追捕;還書面通知了鄰近的縣城和省會&hellip&hellip總之是驚恐萬狀。

     與此同時,我們監獄裡激起了另一種波瀾。

    囚犯們下工後漸漸聚攏,立刻知道出了什麼事。

    消息到處都傳遍了。

    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都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深藏内心的喜悅。

    所有人的心情仿佛都為之一振&hellip&hellip這個事件打破了監獄裡沉悶的生活,仿佛掘開了蟻穴,&mdash&mdash此外,這次逃跑還在所有人的心裡激起了親情般的回響,撥動了他們早已忘卻的心弦;所有人的心裡仿佛都萌動了希望、勇氣和改變自己命運的潛能。

    &ldquo别人不是逃跑了嗎,為什麼我們就&hellip&hellip&rdquo在出現這個想法的時候,每個人都振作起來,并且以挑戰的姿态望着别人。

    至少人人都突然感到自豪,開始傲視那些士官。

    不言而喻,管理人員立刻朝監獄飛奔而來,城防司令也親自趕到。

    我們的人都心情振奮,并且勇敢地,甚至帶有幾分蔑視和一種沉靜、嚴峻而端莊的态度觀望着,仿佛在說:&ldquo我們有能力把事情幹得無懈可擊。

    &rdquo自然,我們的人立刻就猜到,管理人員會全體到場,也猜到一定會進行搜查,便預先把東西都藏好。

    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管理人員總是事後聰明。

    不出所料:監獄裡一片混亂;他們到處亂翻,到處搜尋,卻一無所獲,這是可想而知的。

    午後派囚犯上工時加強了押送的警力;傍晚衛兵們不斷地巡查監獄;清點人數比平時多增加了一次;清點時算錯的次數比平時多出了一兩倍。

    這又引起了一陣忙亂:所有的人都被趕到院子裡,再重新清點。

    然後又按牢房清點一遍,又算錯了一次&hellip&hellip總之,麻煩不斷。

     但囚犯們泰然自若。

    看上去全都滿不在乎,而且像在這種情況下常有的那樣,整個晚上都循規蹈矩:&ldquo想在這裡找茬,沒門。

    &rdquo自然,管理人員在想,&ldquo有沒有逃犯的同謀留在監獄裡呢?&rdquo于是下令監視囚犯,竊聽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