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伊賽·福米奇。澡堂。巴克盧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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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小夥子,有一張英氣勃勃而質樸的臉,相當漂亮,臉上長着一顆瘊子。

    有時他為了模仿遇到的随便什麼人而把這張臉扭曲得那樣滑稽可笑,以緻周圍的人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他是愛逗笑的人之一。

    然而他決不縱容我們那些對玩笑抱有敵意而無端挑剔的人,因而誰也不曾罵他是&ldquo輕浮無聊&rdquo之輩。

    他充滿熱情和活力。

    早在最初的那些日子裡他就與我結識了,自稱是世襲兵出身,後來在工兵部隊服役,甚至受到某些大人物的賞識和關愛,他回首往事,是引以為自豪的。

    他立刻就向我問起彼得堡的情況。

    他甚至還讀了些書。

    他到我這裡來喝茶的時候,一開始就把全牢房的人都逗笑了,這是因為他講了一個故事,說的是早晨中尉Ш怎樣把我們的少校教官臭罵了一頓,他随即在我身邊坐下,帶着滿意的樣子向我宣布,看來能演戲了。

    監獄裡要在節日裡演戲。

    有了幾個自告奮勇的演員,湊合着搞了些舞台布景。

    城裡有些人答應把自己的衣服提供給演員,還有女式服裝;甚至有希望能通過一名勤務兵搞到一套有穗帶的軍官制服。

    但願少校教官不要像去年那樣禁止演出。

    不過,去年聖誕節少校的心情不好:不知在哪裡賭輸了錢,再加上監獄裡有人鬧事,是在氣頭上禁演的,眼下也許不會為難我們。

    總之,巴克盧申處于興奮狀态。

    顯然,他是演劇的主要發起者之一,我當時就暗下決心,一定要去看這場演出。

    巴克盧申期盼演出成功的毫不掩飾的喜悅很合我的心意。

    我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暢談起來了。

    順便說一句,他曾告訴我,他并不是一直在彼得堡服役;他在那裡犯了錯誤,被流放到Р城,不過是讓他在衛戍營當士官。

     &ldquo我就是從那裡被流放到這裡來的。

    &rdquo巴克盧申說。

     &ldquo這是為什麼呢?&rdquo我問他。

     &ldquo為什麼?您的看法呢,亞曆山大·彼得羅維奇,這是為什麼?是因為我戀愛了!&rdquo &ldquo嘿,為這事兒還不至于流放到這裡來。

    &rdquo我笑着反駁道。

     &ldquo真的,&rdquo巴克盧申接着說,&ldquo真的,我就是在戀愛的時候拿手槍打傷了那裡的一個德國佬。

    難道為了一個德國佬就要被流放嗎,您給評評這個理吧!&rdquo &ldquo不過這是怎麼回事呢?您講講吧,我很感興趣。

    &rdquo &ldquo一個非常可笑的故事,亞曆山大·彼得羅維奇。

    &rdquo &ldquo那更好啊。

    您講講吧。

    &rdquo &ldquo講講?好吧,那您就聽着&hellip&hellip&rdquo 雖然我聽到的故事并不可笑,然而卻是一個相當奇特的兇殺案&hellip&hellip &ldquo事情是這樣的,&rdquo巴克盧申開始說道,&ldquo被流放到Р城後,我一看,是一座很漂亮的大城市,隻是有不少德國人。

    嘿,當然啦,我還年輕,長官對我也不錯,我隻管歪戴着帽子逛來逛去,就是混日子呗。

    我對那些德國女人擠眉弄眼。

    這時我喜歡上了一個德國女孩路易莎。

    她倆,她和她的姑姑,都是洗衣女工,不管什麼衣服都洗得幹幹淨淨。

    那個姑姑年紀大了,很愛挑剔,她們的生活倒還富裕。

    我起初繞道從她窗前經過,後來還成了真正的朋友。

    路易莎能講一口流利的俄國話,隻是卷舌音好像發得不大清楚,&mdash&mdash她就是我還從未遇到過的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

    我起初想這樣那樣,可她對我說:不,你不可以這樣,薩沙,我要保持自己純潔無瑕的童貞,成為配得上你的妻子",于是隻限于含情脈脈,笑聲是那樣清脆悅耳&hellip&hellip她是多麼純潔呀,除了她,我還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女孩。

    她卻激起了我娶她的念頭。

    您想呀,怎能不娶她呢!于是我準備去向中校提出申請&hellip&hellip我突然想起&mdash&mdash有一次約會,路易莎沒有出來,第二次也沒有來,第三次不見人影&hellip&hellip我寄了一封信給她,沒有回音。

    我想,這是怎麼了?就是說,倘若她要欺騙我,那麼她就會給我寫回信,也會來赴約。

    可她連說謊也不會啊;就這麼決裂了。

    我想,這是姑姑在作梗。

    我不敢去見姑姑;雖然她也了解情況,可我們畢竟是在某種借口下悄悄地交往。

    我要瘋了,我給她寫了最後一封信說:你若不來,我親自去見姑姑。

    "她大吃一驚,來了。

    她哭了,她說,一個德國人,她們的遠房親戚舒爾茨,是鐘表店老闆,一個已過中年的有錢人,有意要娶她,他說,既要讓我得到幸福,自己也不至于晚年無妻;而且他愛我,他說他早就有意于我了,卻一直沒有表白,在默默地作準備。

    她說,薩沙,他很富有,這是我的福氣啊;難道你要剝奪我的幸福嗎?"我一看:她哭了,在擁抱我&hellip&hellip唉,我想,她的話有道理啊!嗨,嫁給當兵的有什麼好處呢,盡管我是一名士官?好吧,路易莎,"我說,再見,上帝保佑你;我不該剝奪你的幸福。

    他怎麼樣,漂亮嗎?"她說:不,已過中年的人了,有一個長鼻子&hellip&hellip"她自己也笑了起來。

    我離開了她。

    我想,也好,沒有緣分嘛!第二天早晨我向他的鐘表店走去,那條街的街名是她告訴我的。

    我透過玻璃窗往裡看:一個德國人在坐着修鐘表,大概有四十五歲了,鷹鈎鼻,腫泡眼,身穿豎着高高的立領的燕尾服,一副傲慢的樣子。

    我狠狠地啐了一口;本想立刻砸碎他家的玻璃窗&hellip&hellip何必呢,我想!不可亂來,失去的已不可複得!我在暮色中回到牢房,您信嗎,亞曆山大·彼得羅維奇,我在單人鋪上躺下,就傷心地哭起來了&hellip&hellip &ldquo嗯,這樣過了一天、兩天、三天。

    我和路易莎沒有見面。

    這時我聽一位大嫂(她已經老了,也是洗衣女工,路易莎有時會去她家)說,德國人知道我們的戀愛關系,所以才決定趕快求親。

    要不,還會再等上一兩年。

    他似乎得到了路易莎的承諾,她發誓說決不與我交往了;他好像至今還在虐待姑姑和路易莎;也許他還會改變主意,到目前也沒有最後決定。

    她還告訴我,他邀請她倆在後天,即星期天的上午去喝咖啡,另外還有一個親戚,這是一位老者,從前經商,如今窮途潦倒,在一個地下室裡當監工。

    我知道了,星期天他們也許會把婚事決定下來,我氣極了,再也無法控制自己。

    這一天和第二天,我都整天在考慮這件事件。

    我想,我會活剝了那個德國佬。

     &l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