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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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終身類&rdquo犯人也沒有完全被褫奪一切公權。

    最後,還有一類特殊的最凄慘的罪犯,主要是軍人,人數相當多。

    屬于&ldquo單獨囚禁&rdquo的一類。

    他們是從全俄各地流放到這裡來的。

    他們自認為是沒有刑期的,因為不知道自己服苦役的期限。

    他們依法必須完成兩倍或三倍的工作量。

    他們關在監獄裡,直至在西伯利亞開始有極其繁重的苦役勞動。

    &ldquo你們是有刑期的,而我們要跟着勞役走。

    &rdquo他們對其他囚犯這樣說。

    後來我聽說,犯人的這個類别取消了。

    此外,我們的城堡也廢除了民事制度,而是設立普遍的單一的軍人囚犯連。

    當然,管理方式也随之改變。

    因此我記述的都是早已過去的往事&hellip&hellip 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這一切都仿佛是一場噩夢。

    還記得當初我是怎樣走進監獄的。

    那是十二月的一個晚上。

    暮色蒼茫;人們正下工回來;準備核查人數。

    一個大胡子士官終于為我打開了這間古怪的屋子,在這裡我度過了那麼多年的光陰,有了那麼多痛苦的感受,若非親身體驗,那就連一個近似的概念都不可能有。

    比如說,我無法想象:在我服苦役的漫長的十年裡,連一次,連一分鐘獨處的機會也沒有,那是多麼可怕和痛苦啊?勞動時總有押送隊監視,屋子裡有二百名難友,至于獨處,一次,一次也不曾有過!不過,我需要适應的又何止于此! 這裡有過失殺人犯和殺人成性的兇手,有盜賊和強盜首領。

    有的隻不過是小偷,有些人則是靠扒竊和蹭吃蹭喝混日子的流浪漢。

    也有些人,叫人捉摸不透:你會覺得,這樣的人怎麼會到這裡來呢?然而每個人都有過自己的故事,仿佛宿醉未醒似的蒙眬而沉重。

    一般地說,他們很少談自己的過去,不願講,看來也竭力不去回首往事。

    我認識他們之中的一些殺人犯,他們是那麼快樂,從來不郁郁寡歡,可以打賭,這些人從來沒有受到過良心的譴責。

    但是也有臉色陰沉的人,幾乎總是沉默寡言。

    一般很少有人談自己的生活經曆,而且好奇打聽是不合時宜的,不知怎麼就是不習慣,不作興。

    也許有人會因為無聊偶爾談起來,别人就冷靜而陰沉地聽着。

    在這裡沒有誰能使别人感到驚訝。

    &ldquo我們都是有文化的人!&rdquo他們往往會自鳴得意地這樣說。

    記得有一天一個匪徒喝醉了(在服苦役的地方有時能搞到酒喝),開始講他怎樣殺死了一個五歲的男孩,起初用玩具哄他,把他帶到哪裡的一個空闆棚裡,就在那裡把他殺了。

    牢房裡此前因他的玩笑話發笑的囚犯們,突然異口同聲地對他大聲呵斥,迫使這個匪徒不得不住口。

    囚犯們之所以大聲呵斥,不是由于憤慨,而是因為不該講這種事;因為講這種事是不合時宜的。

    我要順便指出,這些人确實是有文化的,這句話甚至不是在轉義上,而是在其本義上說的。

    他們當中大概半數以上都能讀會寫。

    在俄國民衆大量聚集的其他某個地方,分出二百五十個人來,其中有文化的人能達到半數嗎?後來我聽說,有人從這類資料中得出結論說,文化能把人毀了。

    這樣說是錯誤的:這裡起作用的完全是其他的原因;不過也不能否認,文化會使人過于自信。

    然而這根本不是什麼缺點。

    各類犯人是按囚衣來區分的:一些人的上衣一半是棕褐色,一半是灰色,褲子也一樣&mdash&mdash一條褲腿是灰色,一條褲腿是棕褐色。

    有一次在幹活時,一個賣面包的女孩來到犯人們這裡,她久久地端詳我,突然哈哈大笑。

    &ldquo哎呀,真糟糕!&rdquo她嚷道,&ldquo灰呢子不夠,黑呢子也不夠!&rdquo也有些人,上衣全是一樣的灰色,卻隻有袖子是棕褐色的。

    頭發也剃得不一樣:一些人的頭發豎着剃掉半邊,另一些人是橫着剃掉半邊。

     一眼就可以看出,在這個奇特的大家庭裡有某種顯著的共同點;即使是最突出、最有獨特個性而無意中淩駕于别人之上的人也力求适應整個牢房的一般氛圍。

    總之,少數人永遠快快樂樂,并因此而遭到普遍的蔑視,除了這少數的例外,這裡的都是一些陰沉、善妒的人,他們虛榮心極強,喜歡吹牛,受不得委屈,而且是極端的形式主義者。

    對一切都處之泰然才是最大的美德。

    人人都熱衷于一點:表面上如何自處。

    然而并不少見的是,極其桀骜不馴的态度會以閃電般的速度一變而畏葸不前。

    有幾個人是真正的強者;他們舉止樸實,絕不矯揉造作。

    但奇怪的是:在這些真正的強者之間有幾個人的虛榮心達到了最後的極限,幾乎到了病态的程度。

    總之,虛榮、外表是首要的。

    大多數人道德敗壞,變得極其卑劣。

    造謠中傷、飛短流長更是層出不窮:這是地獄,烏煙瘴氣。

    但是誰也不敢起而反抗監獄内的陳規陋習;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屈服。

    有些性格特别倔強的人勉為其難地服從了,但畢竟是服從的。

    走進監獄的也有這樣的一些人,他們在外面膽大妄為,飛揚跋扈,最後連自己犯了罪也仿佛事不關己,似乎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仿佛在雲裡霧裡;這往往是由于一種極度膨脹的虛榮心在作祟。

    可是在我們這裡他們會立刻遭到制止,盡管其中的某些人在入獄之前曾是整個村鎮或城市聞之膽寒的人物。

    這個新來者環顧四周,很快就發現,他來到了陌生的地方,在這裡是吓唬不了任何人的,于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