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〇 黨人的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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慨然說道:正是因為李膺賢良,才令兒子以他為師的,怎麼能夠因為名籍偶然漏脫而求苟安呢!于是主動上表自請免歸。

    時人都稱頌他是道德高尚的義士。

     被列為“八顧”之一的議郎巴肅,起初曾經與陳蕃、窦武一同合謀誅殺宦官,事敗後,宦官集團并不知道他曾參與始謀,隻是坐黨禁锢,察覺後方下令收捕。

    巴肅從容不迫,自己乘車前往縣府投案。

    縣令面見巴肅,解下印绶準備和他一起逃亡。

    巴肅鎮定地說,作為人臣的,有政見不敢隐瞞,有罪過不會逃避。

    既然不隐瞞政治見解,又怎麼能逃避刑罰呢!于是從容被害。

     被列為“八及”之首的張儉,曾經打擊過宦官勢力,久為宦官集團所疾恨。

    建甯二年(公元169年),宦官上書,說張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為部黨,圖謀危害社稷,而張儉是其首腦。

    于是诏令收捕張儉。

     張儉流亡于各地,沿途所投靠的民家,無不看重他的名行,不惜冒着破家的危險予以收留,不惜犧牲自己予以掩護。

    張儉行迹所至,有十多家因此遭受慘重的迫害。

     朝廷大規模逮捕黨人時,李膺正在故鄉隐居,鄉人得知消息,勸他暫時逃避。

    李膺回答道:如果有禍事則不逃避災難,如果有罪過則不逃避懲罰,這是臣子應當持守的節操。

    我已經六十歲了,死生有命,去将安之?他拒絕出逃,自赴诏獄,終于死于獄中。

    他的妻子兒女被強制遷徙到邊地,門生故吏及其父兄都被禁锢。

     範滂在大誅黨人之際,姓名列于诏書。

    督郵吳導來到縣傳舍,懷抱诏書,伏床而泣。

    範滂知道後說,一定是為我的緣故。

    于是自己來到獄中。

    縣令郭揖大驚,自解印绶,說道:天下如此之大,子何為在此?願意和他一同逃亡。

     範滂說,我以一死則可以了結此次禍難,怎麼能夠牽累你,又讓老母颠沛流亡呢?範滂的母親在告别時說:你現在得以與李膺、杜密齊名,死又何所恨!路邊人看到這一情景,沒有不流淚的。

    範滂被處死時,年三十三歲。

    這次殘酷的政治迫害過後,“黨人”橫死獄中的多達百餘人,被牽連而死、徙、廢、禁的又有六七百人。

    漢靈帝又诏令州郡全面清查“黨人”,天下豪傑名士又有許多人名列“黨籍”,因此遭到迫害。

     熹平五年(公元176年),州郡又受命禁锢“黨人”的門生故吏和父子兄弟。

    直到黃巾起義爆發後,“黨人”才被赦免。

     以記錄和總結東漢曆史而著名的史學家範晔曾經為“黨锢之禍”發表過這樣的感歎:李膺在個人面臨危難的政治形勢中,宣傳正義的主張,影響民間的風習,贊頌“素行”以鄙棄“威權”,崇美“廉尚”以撼動“貴勢”,從而使天下之士奮迅感慨,形成向黑暗政治抗争的潮流,深牢監禁,家族破敗,都不能動搖其志向,甚至于“子伏其死而母歡其義”,這是何等的壯勇啊! “黨锢之禍”,嚴格說來,是統治階層内部的鬥争。

    但是,東漢“黨人”的正義感,無私情操,鬥争意志和堅定氣節,卻代表着一種進步的時代精神。

     魯迅在《中國人失掉自信心了嗎》一文中曾經寫道:“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拼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hellip&hellip雖是等于為帝王将相作家譜的所謂&lsquo正史&rsquo,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輝,這就是中國的脊梁。

    ” 東漢“黨人”的氣質與品格,體現着曾經被魯迅稱為“中國的脊梁”的人們所代表的民族精神的主流,後來成為一種文化傳統,得到曆代有血性有骨氣的士人的繼承。

     在東漢末年農民大起義的曆史浪潮中,被赦免的“黨人”一旦恢複政治生命,就立即和當權的宦官相互聯合,一同來鎮壓起義的農民了。

     這當然是由階級關系的曆史大勢所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