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日本文化書(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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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德先生: 得知《宇宙風》要出一個日本與日本人特刊,不佞很代為憂慮,因為相信這是要失敗的。

    不過這特刊如得有各位寄稿者的協力幫助,又有先生的努力支持,那麼也可以辦得很好,我很希望“幸而吾言不中”。

     目下中國對于日本隻有怨恨,這是極當然的。

    二十年來在中國面前現出的日本全是一副吃人相,不但隋唐時代的那種文化的交誼完全絕滅,就是甲午年的一刀一槍的厮殺也還痛快大方,覺得己不可得了。

    現在所有的幾乎全是卑鄙龌龊的方法,與其說是武土道還不如說近于上海流氓的拆梢,固然該怨恨卻尤值得我們的輕蔑。

    其實就是日本人自己也未嘗不明白。

    前年夏天我在東京會見一位陸軍将官,雖是初見彼此不客氣的談天,講到中日關系我便說日本有時做的太拙,損人不利己,大可不必,例如藏本事件,那中将接着說,說起來非常慚愧,我們也很不贊成那樣做。

    去年冬天河北鬧什麼自治運動,有日本友人對了來遊曆的參謀本部的軍官談及,說這種做法太拙太腌瓒了,軍官也大不贊成,問你們參謀本部不與聞的麼,他笑而不答。

    這都可見大家承認日本近來對中國的手段不但兇狠而且還卑鄙可醜,假如要來老實地表示我們怨恨與輕蔑的意思,恐怕就是用了極粗惡的話寫上一大冊也是不會過度的。

    但是《宇宙風》之出特輯未必是這樣用意罷?而且實力沒有,别無辦法,隻想在口頭筆頭讨點便宜,這是我國人的壞根性,要來助長它也是沒有意思的事。

    那麼,我們自然希望來比較公平地談談他們國土與人民,——但是,這是可能的麼?這總恐怕很不容易,雖然未必是不可能。

    本來據我想,一個民族的代表可以有兩種,一是政治軍事方面的所謂英雄,一是藝文學術方面的賢哲。

    此二者原來都是人生活動的一面,但趨向并不相同,有時常至背馳,所以我們隻能分别觀之,不當輕易根據其一以抹殺其二。

    如有人因為喜愛日本的文明,覺得它一切都好,對于其醜惡面也加以回護,又或因為憎惡暴力的關系,翻過來打倒一切,以為日本無文化,這都是同樣的錯誤。

    第一類裡西洋人居多,他們的親日往往近于無理性,雖是近世文人也難免,如小泉八雲(LafcadioHearn),法國古修(Pattl一LouisCoucbou),葡萄牙摩拉藹思(w·deMoraes)。

    他們常将日本人的敬神尊祖忠君愛國看得最重,算作頂高的文明,他們所佩服的昔時的男子如不是德川家康,近時的女人便是畠山勇子。

    這種意見不佞是不以為然的。

    我頗覺得奇怪,西洋人亦自高明,何以對于遠東多崇拜英雄而冷落賢哲呢?這裡我想起古希臘的一件故事來:據說在二千五百年前,大約是中國衛豁公好鶴的時候,蒲桃酒有名的薩摩思島上有一位大富翁,名叫耶特蒙,家裡有許多許多奴隸,其中卻有兩個出名的,其一男的即寓言作家伊索(Aisopos),其一女的名曰薔薇頰(Rhodopis),古代美人之一,後來嫁給了女詩人薩福的兄弟。

    故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