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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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異。

    既而知其幼喪母,其叔母撫之至長,已而叔父母相繼殁,遺子女各一,是嘗贊其父收叔田産而虐其子女至死者也。

    皆曰,是宜勉。

    ” “學使署有韓文公洞,在儀門之外,大門之内,歲以六月演劇柯中。

    道光中劇場災,死者數千人,得脫者僅三人,其一為優伶,方戴面具跳魁罡,從面具眼孔中窺見滿場坐客皆有鐵索連鎖其足,知必有大變,因托疾而出。

    一為妓女,正坐對起火處,遙見闆隙火光熒然,思避之而坐在最上層,纖回而下恐不及,近坐有捷徑隔闡幹不可越,适有賣瓜子者在闌外,急呼之,告以腹痛欲絕,情負之歸,謝不能,則卸一金腕闌畀之曰,以買餘命,隔闌飛上其肩,促其疾奔而出,賣瓜子者亦因之得脫。

    ”孫君又論之日: “天下有鶴鳥,郡國皆食之,三輔俗獨不敢取之,取或雷霹靂起。

    原夫天不獨左彼而右此,其殺取時适與雷遇耳。

    ”意見亦相似。

    王桓二君去今且千九百年矣,而有此等卓識,我們豈能愛今人而薄古人哉。

    王仲任又不相信雷公的那形狀,他說: “圖書之工,圖雷之狀累累如連鼓之形,又圖一人若力士之容,謂之雷公,使之左手引連鼓,右手推椎若擊之狀。

    其意以為霄聲隆隆者,連鼓相扣擊之音也,其魄然若敝裂者,椎所擊之聲也,其殺人也引連鼓相椎并擊之矣。

    世又信之,莫謂不然,如複原之,虛妄之象也。

    ”由此可見人有陰過被雷擊死之說在後漢時已很通行,不過所謂陰過到底是些什麼就不大清楚了,難道隻是以不潔食人這一項麼。

    這裡我們可以注意的是王仲任老先生他自己便壓根兒都不相信,他說: “人懷不良之心者俗諺辄曰黑心當被雷擊,而蠶豆花開時聞雷則不實,亦以花心黑也。

    此固天地間不可解之理,然以物例人,乃知諺語非妄,人可不知所懼哉。

    ”尤其說得離奇,這在民俗學上固不失為最為珍奇的一條資料,若是讀書人著書立說,将以信今傳後,而所言如此,豈不可長太息乎。

     “三人之褐脫乃倡優居其二,以優人所見鐵索連鎖,知冥冥中必有主之者,豈數千人者皆有夙業故紫之使不得去歇。

    優既不在此數,遂使之窺見此異,而坐下火光亦獨一不在此數之妓女見之,又适有不在此數之賣瓜子者引緣而同出于難,異哉。

    然之三人者必有可以不死之道在,有知之者雲賣瓜子者事婿母孝,則餘二人雖賤其必有大善亦可以類推而知。

    ” “《易說卦》,震為霄為長子。

    鄉人雷公爺之稱或原于此乎。

    然雷公之名其來久矣,《素間》,黃帝坐明堂召雷公而問之曰,于知醫道乎?對曰,誦而頗能解,解而未能别,别而未能明,明而未能彰焉。

    又藥中有雷丸雷矢也。

    梨園中演劇,雷公狀如力士,左手引連鼓,右手推椎若擊之狀。

    《國史補》,雷州春夏多雷,霄公秋冬則伏地中,人取而食之,其狀類兔。

    其日雷聞百裡,則本乎震驚百裡也。

    曰雷擊三世,見諸說部者甚多。

    《左傳》曰,震電馮怒,又曰,畏之如雷霆。

    故發怒申饬人者曰雷,受之者遂曰被他雷了一頓。

    晉顧催之憑重桓溫,溫死,人間哭狀,曰,聲如震雷破山,淚如傾河注海。

    故見小孩子号哭無淚者曰幹打雷不下雨。

    曰打頭雷,仲春之月雷乃發聲也。

    曰收雷了,仲秋之月雷始收聲也。

    宴會中有雷令,手中握錢,第一猜着者曰劈雷,自己落實者曰悶雷。

    至于鄉人聞小考之信則曰,又要雷同了,不知作何解。

    ”我所見中國書中講雷的,要算這篇小文最是有風趣了。

     “這是希臘的美術家與詩人的職務,來洗除宗教中的恐怖分子。

    這是我們對于希臘神話作者的最大的負債。

    ”日本庶幾有希臘的流風餘韻,中國文人則專務創造出野蠻的新的戰栗來,使人心愈益麻木萎縮,豈不哀哉。

     廿五年五月 (1936年5月作,選自《瓜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