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 序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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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陟降,在帝左右。

    孔子道德高厚,教化無窮,實與天地參,而四時同。

    茲吾儒長生之說也。

    世之沒溺于辭章、摹仿于事功、勤苦于著述,症候雖異,均足以耗元精而滋疴毒,其于長生也,遠矣。

     贈楊生歸蜀 人心之靈,萬古如一日。

    試舉目之分黑白,鼻之别香臭、口之辨甘苦,今人其有異于三代乎?以三代準唐虞,唐虞其有異于今乎?是是非非若黑白甘苦,謂也不能知是非,誣其心者也。

    夫以心體之同也,則宜其鹹趨于善也,而或以入于惡者,物欲病之也。

    目之病也,則黑白眩矣;鼻之病也,則香臭淆矣;口之病也,則甘苦變矣。

    六籍之言,聖人醫世之方,靳以去其物欲而全其靈明者也。

    至孟氏善發明之,道性善,稱堯舜,毅然以療一世之痼。

    堯舜者,性之離婁也。

    離婁之明,非有加于目也,能不失其本明而已矣。

    曹交之較湯文,索其觕也。

    曰歸而求之有餘師,揭其精也。

    夫孩提而知愛,長而知敬,入井而知恻隐,呼蹴而知羞惡,豈必待诏告而後能哉?心之靈明,是謂嚴師。

    是是非非,若黑白甘苦,粲然不爽,患在不能遵其教耳。

    遵而弗背,可以為堯舜;背而弗遵,不免為桀蹠。

    自慊自欺由己,而由人乎哉? 楊生科自江津來省其兄幾川郡侯,侯語之曰,吉安惜陰諸友方從事于緻良知之學,吾甚嘉之,汝其往請益焉。

    歸,以告于蜀之同志,。

    生欣然受命,具書諸友,求所以為弦韋之佩者。

    予嘉其志,而思以贊之。

    力疾,述所聞以贈。

     遺愛集序 遺愛集者,吾邑之庶士庶民為雙江危侯而作也。

    侯諱嶽,字季申,起家黔陽,成進士,出理吾吉之獄訟,廉潔自持,皭如冰霜,而平易近民,坦無城府。

    凡我九邑,莫不望以署其政教。

    維茲安福苦于虛糧,如洚水炎火,莫之禦遏。

    乃疏于朝,呈于撫巡,列訴藩臬。

    郡邑得侯而任丈量焉。

    侯閱故籍,詢土宜,盡得其為奸根株。

    乃誕告于庶民曰:绮羅之豪,坐享其粟。

    蓬藋之,日削其肉。

    爾其無黩貨、無玩法,以蹈于往弊。

    弊者有常刑。

    複禮于庶士曰:孺子入井,我弗敢逸。

    同室有合,各宣其力。

    願無吐剛,無茹柔,無倦終,萬物一體之學,庶與諸生共之。

    複懇于大吏及僚友曰:維此惸獨将以為福,維彼高明将以為毒。

    請無眩于浮言,無搖于橫議,以壞于垂成,庶聖天子嘉靖之澤,獲與萬姓共之。

    群公翕然報允。

    于是分野授任,布令陳考。

    三其籍以防奸,四其壤以定則,十其衆以同好惡,五其會以廣耳目。

    一之于神明,以祓心志。

    四境之内,惕然欣然,夙夜服其事。

    侯以匹馬從二吏數卒,躬往核之,以賞罰用命不用命。

    陟岩壑,冒風雨,犯炎蒸,毅然弗避。

    既而,内子沒,殓之複來。

    孤稚呱呱,乳之複來。

    躬疢及痁也,療之複出。

    及病不能支,猶集群冊于玄妙觀,以督其成。

    嗚呼,侯之體國恤民,以遺愛于吾邦,可謂斃而後已矣。

    故其病也,胥禱之;其稍愈也,胥慶之;及其沒也,胥哀之。

    凡詠者騷者、謠者吟者,古體近體雜言者,罔不各洩其哀,合而名之曰《遺愛集》雲。

     東廓子守益啟而讀之,泫然流涕曰:吾于是見好惡之公焉,于是見義利之交焉,于是見殃慶之定焉。

    是可以風矣。

    夫人之所欲,莫甚于生所惡莫甚于死。

    當其憤惡之極也,則甯死以速之,故曰“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

    當其悼善之郁也,則甯捐生以續之,故曰“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侯之沒也,真有百身以贖之哀焉,是可以察好惡矣。

    夫以利交者,利盡則疏;以勢交者,勢替則渝。

    故翟公之客,當其罷位,渙然去之。

    而侯之既沒,善類聚吊會哭,欲圖其不朽者,不啻生存焉。

    是可以辨義利矣。

    世之哀侯者,率以位未隆、齒未崇為天之未定,然至貴者道,至壽者德。

    道德有諸身,則無羨乎其外。

    侯以一身安危,為萬姓休戚,戴天履地,充然無愧怍,所謂自求多福,其誰曰非慶?彼蔽賢而冒其位者,謂之竊;無述而冒其年者,謂之賊。

    賊與竊皆蹠之徒也。

    使盜蹠而貴且壽焉,其誰非殃?後之觀斯集者,求殃慶之定,則知所以事天;辨義利之交,則知所以擇士;察好惡之公,則知所以使民。

    故曰,是可以風矣。

     毀譽篇 昔之評毀譽之等有三,曰“聞譽而喜,聞毀而怒”,釋之者曰,茲常情也。

    吾而未臧也,譽之何加?吾而未否也,毀之何損?故莫若曰“聞譽而加勉,聞毀而加省”,釋之者曰,茲好修者也。

    加勉于譽,則陽淑日升矣,加省于毀,則陰慝日消矣。

    然而未要其極也。

    假而不遇譽,則将不勉乎?假而不遇毀,則将不省乎?故莫若曰“毀譽兩忘”。

    夫兩忘者,非喜毀而惡譽也。

    彼以毀譽者,皆傥來之言也。

    人之為善也,猶其饑食粟而寒衣裘也。

    饑而求食,寒而求衣,豈以蕲知于人?凡以自快其良知而已。

    求以自快其良知,則戒慎恐懼,常精常明,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不顯亦臨,無射亦保,蓋無須臾而不自勉自省也。

    彼其視傥來之言,若鵲之唶唶,鳥之啞啞,過耳而不留也,而奚足以滑吾之聰?夫是之謂自信之學。

     梧岡王少尹莅吾邑斯年矣,司徒氏之監兌者,以才能獎之,而時适讪于下隸,皇皇而後白東廓子,為東川茹子及胡子曰,信矣,毀譽之難據也。

    梧岡子當饑食渴飲之時,一切休息,與民更始,而潔己不污,孜孜舉其職,此人所難者,而獨以輸賦受賞。

    夫賦之難完,邑之舊也。

    自核田告成,興舉飛灑詭寄而一掃之,則其完無難者。

    非所難而得獎,舉所難而未得達,則梧岡其有以自信否乎?今夫鳳之為德也,禮以為翼,義以為背,仁以為膺,信以為腸,一德弗備,則鳳之所當自求也。

    若其昂首而鳴也,人喜之則以自足,人怒之則以自沮,其為鳳也,亦淺矣。

    梧岡子嘗見先師于貴陽,而時以戒懼之功過相磋,蓋晞鳳之徒也。

    其尚勉于自信之學乎! 泮水别言 松溪程侯與諸大夫諸士聚講泮水之上,既拜召命,猶修荒政、頒鄉約、經營書院,眷然不能别。

    邑之父老子弟相與列治狀赴當道,闵闵然望其留也。

    松溪子曰,吾豈能忘情吾民乎?天下之化機,惟宰相得專其統之,惟縣令得專理之,故士之有志者,不得為宰相則願為縣令。

    吾方欲就縣令,而學以弘章善瘅惡之化,而愧未之能成也。

     東廓子曰:予觀于楊绾之相也,其猶侯之令乎?崔寬中丞也,而毀遊觀;黎幹京兆也,而損驺馭;郭子儀勳貴也,而散音樂。

    故上好廉介,則豪侈變矣;上好正直,則詭谀變矣;上好寬仁,則殘刻變矣;上好誠信,則詐滑變矣;上好禮讓,則貪戾變矣。

    侯不鄙吾民,斂其宰天下者而試于一邑。

    其撫良善,恻然恐其傷也;其芟奸慝,侃然恐其滋也;其宣暢彜訓,肅然恐其弗章也。

    是以民莫不勸勉于善,愧恥懾伏,以無陷于刑戮。

    如天之福,不奪以三月,邑之福其未艾乎? 諸大夫曰:天非不欲福吾邑也,其以播其福于天下乎?聖天子方霁威嚴以旁招俊乂,豈繄以職方相淹?将資啟沃跻寅亮,由此其選也。

    侯以試于一邑者而弘敷于天下,則爵不待渎,刑不待試,而天下将丕應徯志,請遂以绾為侯祝。

     諸士曰:王道之寂,久矣,其本在于天德。

    昔在伊洛,以大公順應為定性之功,與中和位育千載一源。

    故簿上元令晉城,改著作、權禦史、丞太常,随其所至,上下響應,狡僞暴慢,且獻誠緻恭,而巍然為百世師。

    侯之入大史也,與念庵羅氏、方州楊氏實切磋之。

    而松溪又洛水之所自出也,懋而終之,焉知安福非晉城乎?請以伯淳為侯祝。

     侯拜起曰:甚矣,諸君子之好我好,敢不馳周行以求光于先世!抑大公順應者,性之則也;自私用智者,習之障也。

    相古安成以節義文章望于天下,迩來頗負惡聲矣,誠欲明目張喙為諸公一洗之,亦願諸公之懋終也。

    無搖爾習,無汨爾性,繄夙夜之祝。

    諸大夫諸士羅拜曰:甚矣,侯之愛我無已也。

    其忍忘德音而忝先正?于是登洞淵,泛泸江,徘徊石屋,歌詠盈卷而别。

     贈鄭景明歸徽 東廓子與同志再會九峰之上,曰:曩者之會,五年于茲矣。

    二三子之新功也,何以商之?合辭而對曰:曩者之教,未之敢忘也,而未之能有所成也。

    曰:夫農之功也,種麥則有夏矣,種禾則有秋矣。

    以五年之積,而未有成也,得無有種不入土者乎?不然,不免于滅裂而鹵莽之,故其實亦滅裂鹵莽以相報乎?今吾與子約,子與良知約,無為虛見相诳也。

    曰:知善而不遷,知過而不改,則何如?曰:自度所不安也,抑且不敢。

    曰:知過而必改,知善而必遷,則何如?曰:正愧未之能也,是以無成。

    曰:若然,則二三子之病也,其在于因循乎?因循于此,則必眩搖于彼矣。

    古之不眩搖于彼者,出門使民、造次颠沛,參前倚衡,斷斷乎精明之流行,而不使須臾離焉,是謂戒慎不忘之學。

    能戒慎以學,則大公以中;能大公以中,則能順應以和,裁成天地,輔相萬物,胥由此出,而何無所成之患?若種不入土,則雖和風甘雨,将何所望其成?二三子惕然若有失也,相與誓于山靈曰:慎無忘茲盟也,以饫吾生。

    歙生鄭景明,初學于廣德,再見于南都。

    比予之疾,複聚于錢塘。

    茲不遠千裡以卒業于山房,其易惡至中之志,闵闵然若穮蓘之望獲也。

    于其歸省,述茲盟以為座右儆。

    是任是負,是舂是揄,是簸是躁,是釋是蒸,以充膚革,以引來胤,是在景明無忘之而已矣。

    徽之同志切磋者,若鮑氏、程氏、潘氏、胡氏、戴氏、謝氏、李氏、吳氏、方氏、洪氏、餘氏、王氏,皆預聞後稷氏之術也。

    瞻望弗及,悠悠我思,其尚為我交儆之。

     壽中山先生七十序 中山劉子退居秋江之上,斂其用世者經試于鄉,年七十矣,而行日壯。

    離明的齋,崇正有會,鄉約有議,偲偲然蕲其同升于善也。

    其鄉之彥聚而謀曰:吾侪之得中山翁也,若病者之漸起也。

    自其兄弟怡怡,室無私蓄也,而競欲者知讓矣。

    自其祗谒先祠,貞教子姓也,而嚣傲者知敬矣。

    自其燕坐書齋,滋蘭藝菊,舉觞賦詩,油然無外慕也,而馳鹜者知息矣。

    自其親師取友,孜孜正學,老而不倦,如有求弗獲也,亢者知勖,畫者知奮矣。

    由是而祝,其日壽也。

    吾侪其偕壽而有瘳乎?乃相率俨然以造于東廓子。

    東廓子曰:微二三子之請也,吾固願壽之。

    往歲中山子與甘泉子切磋于觀光之館,時留滞廣德,未克見也。

    其後與雙江子幸振我于青原,又與蓮坪子、念庵子鼓舞吾黨之士于崇福,如使其日壽也,将鄰國胥賴,而況于其鄉乎?世固有豐于貨、炫于勢,鄉之人望而震焉。

    然盭于道義,則心違怨而口詛咒之。

    劉子之财蔑以濟也,權力無以拔于險也。

    而俨然冠裳,愛之敬之,從而祝頌之。

    君子觀于好惡之公也,其思以善自壽乎?昔在白沙先生與一峰先生,期以斯道易天下,而江門由耆逾老,深造自得。

    及門之士雲滃川彙,使金牛而弗止于艾也。

    将吾邦之薰陶,奚讓于江門?然則君子之壽,其天下萬世系之。

    秋江與湖西雞犬相聞,而肅庵公與一峰公管鮑也。

    及令程鄉實命,中山兄弟親承周溪雲谷之教,天之厚于中山子也。

    年逾于一峰,以缵白沙之緒,其亦有大屬乎?太極所育,萬物芸芸,而人巋然為萬物靈。

    嗜欲不斷,則天機不徹,将靈萬物者而薾然為萬物役,茲江門之所隐也。

    走而大者麟,飛而大者鳳,人而大者聖賢。

    萬物之中有為大者,而靈萬物者顧不為焉。

    金牛之所期,甯獨在南海已乎?二三子歸矣,為我效祝于中山翁,日懋靈明,亦臨亦保,以述庭訓,以光師範,以無替先哲,以祗承于天,庶以壽于天下萬世。

     晉軒劉先生遺稿序 谕德劉晉軒先生卒之六十年,其孫新甯尹曉彚次舊稿,以登諸梓。

    得七言律三十,絕句五十二,五言律三,絕句二,五言古體八,七言三,古調一,記七,序八,題跋二,郤安南金書一,祭文二,而附以志銘一,輓章三。

    以其散佚非全也,名之曰遺稿。

    三峰劉柱史陽受學于新甯,拜手題其後,而虛首簡以授于山房。

     益乃拜手言曰:安成文獻富矣,若忠文、忠愍公之忠,南雄公之廉,晉軒先生之介,世仰為祥麟威鳳,無耄倪頌之肆。

    古廉兩溪有集,敬齋春秋有傳,猶足以論世之緒,而先生流落人間僅僅若是。

    然一角占麟,一羽占鳳。

    先生之學其有得于晉乎?晉之象曰“君子以自昭明德”。

    明德之光,奚異皎日!一為雲霾所翳,則蔀屋昏夜。

    世之迩聲色、殖貨利、殉權勢、怵毀譽,浸淫昏蝕,皆雲霾也。

    故晉而摧,如以靜為裕,則獨行正而無咎;晉而愁,如以進為憂,則貞吉而受福;縻于貪,則為鼠之厲;狃于勢,則為晉角之吝惜也。

    先生以衆之望,而未獲錫馬晝接,以成有慶之往,閱世變者有遺憾焉。

    益嘗僣評先生,博識似蔡中郎,而弗籠于勢;砺行似周恭叔,而弗搖于晚;綏遠似陸大中,而無金以贻子;直節似衛史魚,而未果進瑗以黜瑕。

    使得與羅一峰、彭敷五、王濟之諸同袍摅其直諒,大明而上行,以一掃懷利患失之風。

    則楊绾入相,聲樂驺從,台榭不戒以減。

    中國相司馬,遼人相戒無生邊爨。

    倘優為之。

    先生卻金書雲,其來星臨,其去雲斂,俯仰無愧,直可質諸神。

    廷臣清白,雕題震怵,巍然聳中國于九霄之上,勝于萬師矣。

     益方龆時,先易齋大夫夢有子如先生,大書“綽楔有道學謀猷”之句,恒思灑掃門牆而弗及也。

    乃得與新甯尹切偲梅源東陽,以究未盡之蘊,以燕石弁珠玉,且悚且慶。

    後之觀遺稿者,惕然尚友,洗濯明命,為麟為鳳,以無堕于鼠晉角,庶乎神交先生之全,曠世而親炙之矣。

     重刻臨川吳文正公年譜序 初,文正公年譜二卷長孫當以肅政廉訪托門人危學士素纂序,梓于世。

    自至正乙己至嘉靖甲寅,二百五十年矣。

    裔孫庠生朝桢複增曆代褒典、諸儒奏議及叙跋與狀碑為四卷,捐赀而梓之,以首簡征于青原。

    益嘗讀陽明先師所刻朱子晚年定論,附公所著尊德性說,未嘗不三複思撰,杖履以究著察之蘊。

    乃今得以稽始末,考踐履,自望紫氣,至隕大星,凡八十有五年,如親炙而評陟之,非平生一快乎?從古聖門以尊德性為宗旨。

    上帝以降,蒸民以受,粹然至善,靈昭不昧,而随感随應,變動不居。

    輕重厚薄,天則炯炯。

    踐此者為克肖,保此者為匪懈,而害此者為悖德。

    雖困勉之極、己百己千,隻從此德性充之,初非溯流以求源;雖下愚之極,自暴自棄,隻從此德性牿之,未嘗豐氣而啬理,故困而學之,可與聖神同歸。

    困而不學,遂與禽獸同列。

    不觀諸牛山之木乎?伐以斧斤,牧以牛羊,牿萌葉而濯濯焉,是亦一山木;牛羊勿牧,以保萌葉,是亦一山木;斧斤勿伐,以全其天真,是亦一山木。

    謂養之者有二科,而牿之者有二質,其可哉?古之人高明博厚,悠久無疆,位育極功也。

    而本于中和,經綸大經,立大本中和極則也。

    而本于戒懼,戒懼之著察,其神乎!離朱不見其形,師曠不聞其聲,而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非仁體之經綸。

    富貴不淫曰厚生,貧賤不移曰玉成,夭壽不二曰生順而死安,是為事天事親全歸無二之學。

    泛濫于多岐,疑迷于影響,雖終身由之,猶未可以語上達,而況于精訓诂、靡辭章、急功利,弗行弗習者乎! 公生當宋末,往往以空言相馳鹜,而盛年英邁,拔于流俗,自任以天下斯文之重,摧折窮山,箪瓢卒歲,日取易書詩春秋孝經,括古今以折衷之,而于三禮尤勤。

    一時碩流若程文憲、元文敏、董忠定,執饋質疑,迎緻講學,至力薦以官國學,節惠定谥,遂與魯齋并望南兆北。

    一時杵五色以補二天,巋然可覆也。

     一峰羅文毅所跋桃源行曰,仲連蹈海,元亮尚晉,公之志也。

    後十年,燕山一行,豈公之志乎?是以未嘗有所終,三年淹也。

    書曰“慎厥初,惟厥終”,其所感深矣。

    益也,更有感。

    然宋籙告終,元綱不振,而華蓋臨川一山之間,猶有偉人出焉。

    聖朝熙洽,正學宣暢,無兵燹之撓、困餓之苦、左衽之變,山川具存,圖書可稽,其亦有以斯文為任者乎?自道自尊,修德凝道,貞觀貞明,與天地日月同流,是在後之人。

     朝桢饬行聯鄉,割田以廣禮制,慨然有免包銀、蠲虛稅之風。

    當道以實行獎其門。

    咨吳之世,率其宗盟,暨于俊耄,稽公素履而考旋焉,庶以迪茲年譜,無遏佚前人光。

     尚志堂壽言 東廓子玩易于山房,至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束書而歎曰:在昔聖神,明物察倫,合愛同敬,以建三才之極。

    乾清坤夷,自我立心;民胞物與,自我立命。

    舉從良知良能而充之。

    故合德合明,貞壽于無疆。

    亦曰不失赤子之心。

    安宅弗居,正路弗由,拂恻隐羞惡之良,以自失其本心,則欿然而小,将與蕭艾蟪蛄同晦朔春秋矣。

     門人賀子義卿,自童子奉厥考文化甫之命以來學,四十馀年矣。

    文化甫食貧力學,養寡母王孺人,以節孝聞,而未展其志,乃發于義卿。

    義卿之守邳州,範圍清規,貞釐百度,隐隐有聲淮揚間。

    而顔宜人以壽祝于庶士庶民,鹹以崇階旦夕望也。

    既考最矣,以忤上官,拂衣徑歸。

    而宜人亦安之曰:吾昔汝父,養大母,菽水欣欣也。

    今汝稍腴矣,無以吾故改操。

    識者以媲尹母善養雲。

    義卿與兒善姻家,而德涵往來二館,亟使以請曰:昔吾祖叔瑀翁構尚志堂以自樹,而葺譜睦族,忠文李公寔序之,孟琏翁出谷二千馀石勖赈,膺旌玺書,而複創義倉,以濟孤窮。

    文安劉公以姻家銘而跋之。

    采也畸于世構,數訛于義倉廢址,自附于居肆成藝之旨。

    願徼言于師門,以續二公,使母子相依,以顧明命而娛暮景。

    因述玩易之貞壽以為祝。

     義卿率諸弟世榮輩俛焉以充其學,融氣節以趨道德,捐紛華以研性命之蘊,則日著日察,由孝弟而通神明,其孰禦之!即使義卿淟涊榮利,以與世浮沉,雖三旌萬鐘,讒譏交集,回視尚志世澤,如在霄漢,于師友切磋,孰隆孰污耶?故大上率性,以制其命;其次修性以複命;最下拂性以踣命。

    知斯三者,其觀壽如觀火乎!作尚志堂壽言。

     天申集序 東廓子與緒山子遊于泷岡,雙江子肅客于崇玄之宮。

    四鄉同志自遠而切磋,蓋鐘氏預者五人焉。

    将别,鐘生侃出天申集以征言,曰:昔先大父恭愍公以谏死于位,英憲二聖嘉之,有褒贈,有節惠,有延賞,有申赍,有祠典,而公卿至于山林有贊有傳,有銘有碑有哀輓。

    雖兒童走卒,無不昭然以并忠文忠愍之列也。

    君子曰“顯顯令德,自天申之”,蓋取之嘉樂雲。

    諸生曰:夫鐘子之述也,言其定矣。

    在昔南内潛居,沂藩改封,君臣兄弟之間蓋岌岌焉。

    公獨建大義,以及時省侍、擇日建儲為急。

    當時在廷之臣,自章廖一二公外,非逢惡觊寵,則緘默保位耳矣。

    而诏獄所逮,備極榜笞藤杖,封下腐瘞。

    淺土詩雲“視天夢”,夢言其難谌也。

    夫天則亦有未定乎哉?東廓子曰:嘻,子将索之于外乎?則貧賤富貴夭壽,紛紛其不齊矣,夫安得而定?子将索之内乎?則惠迪從逆吉兇若影響矣,夫安得而不定?且試以貧且死為兇乎?則讓國而迯,餓于首陽,其将為天所棄耶?試以富且貴為吉乎?則争國而得,尊為諸侯,富有四境之内,其遂為天所佑耶?曰:然則奚從而觀其定?曰:舍魚而取熊掌,口之定味也;舍生而取義,心之定理也。

    故志士不忘溝壑,勇士不忘喪元,言素定也。

    古之素位以學也,夷狄患難,舉有以自得。

    自得者,得乎其天而已矣。

    方恭愍公之上疏也,逆鱗之批,業已聞之。

    馬伏而斃,亦已兆之。

    假而有畏速死之念乎?則其仗義也,必餒矣。

    有觊後福之念乎?則其罹患也,必悔矣。

    弗餒弗悔,以求自得其天,即弗褒弗赍、弗志弗輓,其天者完矣,而況紅葵肇其瑞,黃沙章其戒,白鶴表其異!天機炳炳,誠之不可掩如此。

    夫故大上盡性以知天,其次盡節以事天,其下悖(字迹不清,據文義而作)德以逆天。

    逆天者,雖寵利耉老,君子謂之天梏。

     叙漳南道志 漳南道志,志漳南道之政也。

    異時汀氓怙其岩險,以幹天刑,乃分汀漳二部為道,專官莅之。

    自佥憲伍公希闵始,其後頒敕,改提督兵備事,權日重矣。

    而自成化庚寅至嘉靖庚子,尚未有志之者。

    筆山侯公廷訓之至也,奮志饬治,罔敢暇豫。

    首以平居自警三說,及取法晉城長沙二條,頒于吏民。

    吏民惕然改觀矣。

    乃稽于舊政,臧否得失,有遺征焉。

    稽于疆域,則形勝、關隘、兵防,有遺曆焉。

    稽于郡邑,則城隍戶口、田賦學校,有遺錄焉。

    于是屬上杭伍令旁搜博訪,以成新志,而親定義例,為上下二卷。

    首以敕命示責任也;次以虔台所轄、與全閩諸圖明體統也;次以因革事宜存鑒戒也;次以于郡衛及十六邑及所,各為圖為紀,詳職守也;其鎮海安邊及各水寨巡司特為圖,重邊防也。

    至是,漳南之政粲然指諸掌矣。

     筆山以其子秋官一元學二予,使來征言,且曰:漳南雖敝,先易齋公臨之矣。

    守益嘗聞諸父師曰,官箴之盭,士習陋也;士習之陋,正學荒也。

    故大人之學,直以天下為一家。

    君之使臣,其父之使子乎?子之受命于其親也,倉庾之封藏,出納罔弗晰也;牆垣寝奧之防,罔弗慎也;家衆之聯居耦耕,罔弗輯也;内奸外宄之萌葉,罔弗靖也;姻鄰之交際連絡,罔弗睦也,夫然後登之于籍,以報其親,而贻其孫。

    謀臣之受命于君也,其有能理官如家乎?晰者或昏之,慎者或堕之,輯者或耰之,靖者或忽之,睦者或戾之,甚至于去其籍以便其身圖。

    筆山之是舉也,以馭郡邑,曰敏以孚士民,曰惠以盡職業,曰忠以範來政,曰智一物而群善備。

    其諸有得于一家之學,非耶? 昔者先公之政,減供給以甦裡甲;禁侈俗以敦禮教;分千百長以讋土豪。

    而撫讨劇寇,疾不避,功成乞歸,不待報而行。

    柱史李公如圭言于朝,錫金币于家。

    今乃得托,以垂不朽。

    其不肖孤寔有寵耀焉,夫安敢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