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 序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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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虞如益、工如,而濟濟相讓,不啻若自其口出。

    聖帝良相之盛德大業,率由斯道也。

    先生入弼主德,出酌國論,其将以是加之意乎? 于是,程齋起謝,更獻互酬,相與大笑而退。

    退則書所言及詩于卷,以納諸行。

     原壽 壽有幾?曰有禀壽,有葆壽,有際壽,有貞壽,有盜壽,有引壽。

    精氣純固,寒暑弗能襲焉,是謂禀壽。

    抱樸守素,嗜欲弗滑焉,以無毀其初,是謂葆壽。

    逢時熙泰,無兵革災荒,以阏天年,是謂際壽。

    執天之樞,握人之紀,以踐其形而壽天下,施于來世,是謂貞壽。

    齒發巋然而德之弗逮,是謂盜壽。

    修身慎行而降年不永,其道壽矣,謂之引壽。

    引壽則陋巷之顔是已,盜壽則夷俟之壤是已。

    貞壽之義大矣。

    際壽以言乎時也。

    葆壽以言乎人也。

    禀壽以言乎天也。

     曰,壽之術果孰從而得之?曰,古也以智得壽,今也以愚得壽。

    曰,奚為其異也?曰,壽之大害有三,而酗酒冒色不與焉。

    一曰利,二曰勢,三曰名。

    二物之剝其生也,世所共聞也。

    三害之剝其生也,無以異也,而世恬然莫之闵也。

    古之人知身之重于天下也,不忍以其所輕害其所重,故曰以智得壽。

    後之人以其身殉于物也,度長絜短,筭無遺策,而闇于從事者,見斥為愚矣。

    故曰以愚得壽。

     邱崗羅公鳳聞而笑曰,子之言壽也,其有征夫?自吾之寓于金陵也,獲閱五方之士,有穎獻者,有博洽者,有通敏者,而紛然不免于三害,若牽黃臂蒼以獵原野,禽未獲而車相繼踣矣。

    吾觀于愚逸顧公,年登大耋而備百順也,其幾矣乎。

    翁起家千金,均之兄弟而濟及族姻,則闇于利矣;子姓登弟受封秩,即敕斷家事,不溷鄉裡,則闇于勢矣;教其子東橋居士璘以忠許國,嘗逆權貴,為遷客,至于今二十馀年矣,而淹外僚,則闇于名矣。

    茲非所謂以愚得壽者耶? 益肅然曰,幾矣。

    翁沐浴熙朝,受敦龐之氣,而式克以愚自逸也,其諸有三壽焉。

    東橋公行修而望日隆,行且擴于有政,以愚逸之方壽天下,則翁之壽将永永有聞。

    夫是之謂廣壽。

     叙靖冠錄 嘗讀周禮至醫師之職,凡邦之有疾病者、疕瘍者,分而治之,歲終稽其醫事,以殿最其食,未嘗不歎聖人仁天下之周也。

    民之有疾也,備其牲醴貨币以迎醫。

    醫者受其奉已,為之針焫湯丸以療之。

    凡以相為賜也,而上之人又從而程督之,旌其能而懲其不恪,則醫孰不勸勉畏忌以供其職?而民之不獲其天年者鮮矣。

    夫設官分吏而布諸郡國,将非以醫民為責乎?民之輸貢執役而趨走之,将非求醫于其上乎?針焫之不時,湯()之不辯,坐視危苦而莫之省也,則民将奚賴焉? 益也扶病南歸,見邑人之苦有二焉,曰虛糧,曰盜賊。

    虛糧之毒也,若症瘕糾于肺腑,日蝕月削,尫羸而不可起。

    時則有雙江危侯,恻然以身任丈量之勞,滌腸濯胃而新之。

    我士民是以有遺愛之集。

    盜賊之毒也,若陽癰陰俞、腐背穿肋,腥穢而不可迩。

    時則有白泉林侯,慨然以身任矢石之勞,凡腫瘍折瘍,祝而藥之,劀而殺之。

    我士民是以有靖寇之錄。

    夫欲壽欲逸欲富,古今所同也。

    逆其欲則怨,怨則有詛;順其欲則喜,喜則有歌且謠。

    今與古不相遠也。

    古之大師陳詩以觀列國之風,是以美刺不隐而賞罰章。

    安福雖敝,固古侯封也。

    是獨不可以備觀風之末乎? 林侯茲以考績行矣,當路亦薦之矣。

    有陳明主大計群吏之治而殿最之,使不恪者懲而能者旌,吾于林侯之行望之也。

    抑瘡痍甫瘳,精氣未壯,所謂兩九竅、參九藏、節五味、調五谷以收醫之大成,嘗與侯熟籌之矣。

    明試車服之馀,尚為九重敷奏之,備揚澤以固上遊,糾窩黨以洗污俗,嚴團保以杜厲階,庶更生之危苦,跻于康甯耄耋,豈系策勳旦夕而已?草莽雖病,敬拜手以祝。

     三窮圖問答 弓岡子繪三窮圖,東廓子與客觀之終卷而歎曰,善乎,周氏之以窮為福也。

    客曰,夫窮與福乖者也,而奚可合之?其諸以蚤()之節,旌于朝,聲于詠歌,将以名為福與?曰,否,以名為福,則世之埋光泯彩而弗旌弗詠,其遂為禍乎?客曰,其諸以遺腹之孤,緻位通顯,為廷尉,光其三世,将以祿位為福與?曰,否,以祿位為福,則世之抱真蘊孝而弗顯,其遂謂之禍乎?客曰,然則烏在其為福與? 曰,子不聞乎?天地之中,蒸民所受,養之以福,敗以取禍,決諸能不能而已矣。

    故婦以不死其夫為節,子以不忝其親為孝,而舅姑以不奪婦志為慈。

    凡以自盡其人道而不失天地之中也,能盡人道而無愧怍于天地,則獨不獨,寡不寡,孤不孤。

    命之曰以窮為福。

    不能盡而斁之,則與禽獸奚擇?雖幸而達也,命之曰以達為禍。

    故君以能仁為福,臣以能忠為福,兄以能友為福,弟以能恭為福,朋友以能信為福,而窮與達弗論焉。

    曰,然則,祿位名壽,将不得為福與?曰,子亦知夫不待财而富、不待爵而尊、不待年而壽,雖蒙訿诟、犯刑戮,皭然揭日月而行者乎?且試以位與子商之。

    廷尉天下之平、世稱達焉。

    而定國以為福,湯禹以為禍,俊臣以為禍,而有功以為福。

    由達推窮,由古推今,禍福果誰歸乎?客惕然而退,遂錄其問答以質諸弓岡子。

    弓岡子其日孜孜,然後當有圖子之以達為福者。

     道南三書序 昔在洙泗,以仁聖之道學不厭,教不倦,故道術之隆上接唐虞。

    及孟氏沒而大義乖矣。

    守訓诂,崇詞章,趨佛老,貿貿且千馀載。

    至濂洛勃興,始克尋其緒。

    聖學之要,揭以無欲而定性之教,直以太公順應學聖人之常。

    天下之人()然如群酲之獲醒也。

    遊于門者衆矣。

    而龜山歸閩,獨以吾道南語坐客,蓋許之也。

    故其教曰,以聖人為師猶學射而立的,不立之的,以何為準?而反複慨歎,以學不聞道,雖博通古今,為文章或志于忠信原悫,不為非義,而視聖人作處,無毫發彷佛。

    其簡易而不雜,宛然濂洛家法也。

    豫章延平穎悟雖不及,而樸實過之,其以君仁臣忠父慈子孝為福,以富貴為陋,最善發明禍福自求之旨,而采薇為聖、剖心為仁,始如影響之不爽矣。

    其以學者之患,未有冰解凍釋而用力持守,苟免顯然悔尤為不足道,最美發明深造自得之旨,而克伐未仁、缊袍未臧,正坐未能安居而資深也。

    迩來三百馀載矣,學者之志于道也,其果能輕富貴、安貧賤、孜孜于仁慈忠孝矣乎?博古今,守原悫,苟免悔尤,炳然以一善自足矣,而不厭不倦之學,且自诿以為不可能,則道南之一脈,不幾于泯泯乎? 俨山陸子自大司成出佐延平,亟次是書而刻之,比複刻于吾邦,其昭往哲、範來學,甚盛典也。

    百爾君子,讀是三書,慨然以聖為志,而不甘于自棄自小,則程門所謂第一等者,庶有可望。

    不然,則未可與共學,而曰适道、曰立、曰權,終未免對塔說相輪之學。

     叙永新鄉約 古者大學之教,以修身為本。

    是學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

    庶人之等,懸矣。

    而身有不修,則親愛賤惡、畏敬哀矜,舉辟而不中節,以父母則弗能孝,以長上則弗能敬,以鄉裡則能睦,以子孫則弗能訓,以生理則弗能安,而非為日作,災害日侵。

    故善立教者,必造端于庶人。

    比長闾胥,相與戒其奇衺,而勸其敬敏任恤。

    是以人人遷善改過。

    潛移默化,以升于大猷。

    我高皇之錫福庶民也,創為敷言,以木铎狥于道路,視成周之教,易知易從。

    而百爾臣工,忽為彌文,甚者漫不加省,孜孜以期會刑獄取辦而上最。

    嘻,豈獨古道之不複哉? 姑蘇陸侯粲以司谏令永新,毅然以靖共自厲,曰,凡厥庶民,是訓是行,将必在倡之者。

    乃詢于大夫士之彥,酌俗從宜,以立鄉約,演聖谕而疏之。

    凡為孝順之目六,尊敬之目二,和睦之目六,教訓之目五,生理之目四,毋作非為之目十有四。

    市井山谷之民,鹹欣欣然服行之,而侯遂投劾以歸,不及躬考其成也。

     嗚呼,民之秉彜,好是懿德。

    凡産于斯者,其夙夜無忘何極之教,而牧于斯者,尚以時稽試,察媺惡而誅賞之,是豈獨永新之福?鄰邑必當有取法者。

     永豐太平坊鄒氏族譜序 昔易齋大夫訪族于永豐,遂曆樂安崇仁宜黃,慨然欲作鄒氏統宗譜,以敦親睦,以萃渙散,曰,自正考父而下,其詳不可聞也;自統制而下,世次未易稽也。

    吾欲泝于承務,衍于七仁,達于銀青,以極諸派之流,其可乎?衆鹹訢然而功未克就。

    乃作安成澈源小宗之譜。

    首以譜序存舊也,次以制诰章恩也,次以經傳格言端本也,次以歐蘇譜例垂制也,次以宋方論議戒僞也,次以甲科節義昭的也,次以世系行實,而終以詩文征文獻也。

     守益守而藏之,弗敢違。

    宗兄國甯自永豐相視于廣德,出而閱之。

    甯瞿然曰,吾欲續太平坊小宗之譜,請由是取法焉。

    以嘉靖巳醜編次之,逾年而始成。

    顧安撫公()以勤王覆家,而太理公瑾以死難,贻累屬戚,記志無所考,乃略其系而載其事。

    又六年丙申,偕叔父德化顯倫及弟宗孟侄铎詣予而征言。

    訢訢然曰:子知吾之姓與孔子同乎?左氏所稱正考父三命益恭,其後必有達者。

    鄒之與孔同姓而異氏耳。

    予複之曰:子亦知吾之性與孔子同乎?良知良能,蒸民所具。

    直道而行,無異三代,亦同性而異世耳。

    孔門之教弟子曰,入孝出弟,謹言信行,愛衆親仁,而馀力以學文。

    故由孝弟而達之,則立愛立敬,無或斁矣;由謹信而達之,則庸德庸言,無或怠矣;由愛衆親仁而達之,則嘉善而矜不能,無或棄矣;由學文而達之,則誦詩讀書以論其世,無或陋矣。

    聖人之仁天下,鹹若視其弟子也,而況于同姓,其可以不思自盡乎? 甯起謝曰,吾得之矣。

    能盡其性,為能光其姓。

    能光其姓,為能重其譜。

    請以是勵我子弟,其統宗聯屬之法,尚與諸宗共圖之。

     慶郡侯竹墟公考績 龍泉歐尹禮問為政之要,東廓子守益曰:夫知學者其知政乎!上天之載,陽舒陰斂,萬物熙熙,以生以成,其于穆不已之運乎?聖人之化,仁育義肅,萬物皥皥,以立以綏,其純亦不已之學乎?故太上以學為政,戒慎恐懼,主宰常定,上下與天地同流;其次以資禀為政,寬和剛斷,簡靜明察,若溫涼炎冷,各專其一氣;其下以私欲為政,雜行逆施,以幹陰陽之和。

    歐尹曰:邃哉,學也!戒慎日密,其修己以敬乎?位育日宣,其安人以安百姓乎?弗能戒懼以學,則弗能太公以中;弗能太公以中,則弗能順應以和。

    故七十裡之政,以聖敬式九圍;百裡之政,以敬止光四方。

    東廓子曰:茲維要哉。

    天子方嗣群聖,以敬一敷彜訓。

    凡我臣工,顧諟琬琰,是訓是行,以錫福庶民,其亦永有嘉績。

    歐尹曰:茲維鮮哉!惟我竹墟公居敬以莅吾吉,望之俨然,終日無倦,庭中肅清,吏卒如木偶,亦惟敬。

    聽辭正刑,無官無反,無内無貨,以俨天威,亦惟敬。

    屬吏資禀,溫顔詢诹,有恭其職,愛若己出,亦惟敬。

    三載有孚,入報嘉績于後,将日跻緝熙,氣機翕合,雲龍風虎,吾吉其焉得專之?東廓子曰:吾吉弗得專之,将與天下慶之。

    天下為一體,朝廷為腹心,郡國為股肱。

    故明主之笃恭也,無洩無忘,以普其愛。

    忠臣之靖恭也,無羨無援,以效其職。

    既明且忠,以建聖學,以達王道,将萬世嘉績是賴。

    敬書其慶以俟。

     叙永豐鄉約 彭山公自侍禦谪揭楊,以鄉約和其民。

    中離子嘉與同志共之矣。

    繼自儀制谪辰州,量移吉安,雙江子喜曰,其可邀福于中離乎?乃屬耆舊協俊彥以請于邑令彭君,躬受約束于太府。

    竹墟公喜曰,茲榕城經驗方也。

    矧茲旱荒,民瘼其殷,幸有以療我永豐。

    彭山子乃詣邑中,咨俗考典,核利病而罷行之。

    首以洪武禮制、社厲宴誓者二,教民榜文勸道者九,曰尊成規也;次以約儀者三,而列其申明約法,崇尚禮教,經理糧差,安靜地方者四,曰酌民宜也;附以丈量縣總,而列其鄉總者五、都總者五十有三,曰稽官成、防吏蠹也。

    于是,視榕城之約加詳矣。

    東廓子獲請業焉,喜曰:夫教于鄉者,其知一體之學乎?鄉鄙合而為邦國,邦國合而為天下,若指于胫、胫于股、股于腰,精氣恒相貫,而命脈常相系。

    故古之善教天下者,必自鄉始。

    五家之長,防其奇豪;五比之胥,書其敬敏任恤;四闾之師,書其教弟睦姻有學;五族之正,書其德行道藝;而五黨之長,雍容于上,以時考勸,而無有瘇痼()盭之虞。

    故曰絕惡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

    微眇而忽之,則善根不植。

    既萌而後絕之,則惡蔓不可勝禁矣。

    夫其惡蔓不可勝禁也,而欲以誅戮,速一切之效,是謂不教不戒,不免于罔民,豈曰痿痹?将剝發膚而潰心腹矣!程門之學,拳拳以識仁體為要,故藍田所約,勸德業,規過失,交禮俗,恤患難,恻然猶有古之遺焉。

    我陽明先師紹明道而興者也。

    試以茲約揆之,其王門之呂乎?然呂氏獨倡于鄉,而季子得敷于位。

    位愈隆而敷愈宏。

    入告我後,用日靖四方,使高皇帝裁成輔相之仁,永永與成周比隆,其罔俾專于一隅。

    維我永豐有泷岡金牛之馀韻焉。

    凡厥耆舊暨俊彥,懋對休運,相與敏德遠罪,以自附于藍田,其罔俾托諸空言。

    敬拜手以交祝其成。

     贈黃志學歸惠州 學者不患無美質,患無實學。

    學術不明,則好仁好剛猶蔽于一偏,而智與不欲亦止以一善自名。

    故必自易其惡,自至其中,方是文之以禮樂之學。

    禮樂也者,非他,中和而已矣。

    柴愚參魯、由喭師辟、賜貨殖而億中,雖淺深不同,終是查滓未融。

    查滓未融,則不能廓然太公。

    不能廓然太公則不能物來順應,與屢空之顔畢竟殊科。

    顔氏之屢空,隻是查滓渾化,使終身如三月焉,便是皓皓不可尚矣。

     黃生明倫自惠來學,剛善而欲有為也。

    書此以勖其别,且以求正于中離子。

     改齋文集序 改齋文集,吾友王宜學之遺文也。

    吾獲友于改齋,見其學凡三改,改而日進于道。

    故其文亦三改,改而日幾于道。

    始,宜學從樸齋大夫宦學南都,習聞文端公世業,博聞強記,以豪爽自許,所與遊率四方英俊。

    稠人廣坐,軒然指切是非成敗,莫能撄其鋒。

    至面折人過,惡頸發赤弗止。

    既而悔曰,柔克之戒,右有良方,若蘊内熱,複投以剛劑,将入于狂。

    因以改名其齋。

    自是,斂華為實,約辯以讷,擇直諒而後交,求信國文公遺像,出入奉以偕行。

    及自翰林谪三河驿,怡然就道。

    舟過泷水,為巨石所破,緣石趺坐,浩歌以自适。

    家人驚,求之,聞歌聲,乃舣以濟。

    然時或被酒谯罵,露其舊習。

    複自悔曰,病根未拔,稍懈将複萌。

    益務鞭辟近裡,求查滓而消融之。

    既講學虔州,深求緻知格物之要。

    複寓書煙霞洞,以辨所謂動靜兩忘者,弗明弗措。

    其後召入史館,步無妄趨,目無妄視。

    同館迓其至曰,觀白生來矣。

    蓋靳之也,而改齋持不變。

    嘗曰,深潛純一之味,予恒愧此四字。

    使得永年,以充其學,其進于道也,孰能禦之! 夫學所以治心也。

    心所以宣言也。

    言也者,心之聲也,而可僞乎?觀改齋之言,始也闳而肆,中也悫而介,終也溫厚舒徐而有典則,信乎不可僞為也。

    凫氏之為鐘,一也,而其制異,則其随之。

    是故鐘之厚也,其聲石;薄也,其聲播;侈也,其聲柞;弇也,其聲郁長;甬也,其震。

    夫是之謂誠中形外之學。

    改齋沒,無子。

    其文頗散逸。

    其子婿劉教署泰興教事,始蒐輯之。

    凡為詩三卷,文()六卷,語錄一卷。

    兩厓朱柱史子禮延而詢之曰,嘻,吾之責也。

    乃與義城黃子忠議,刻之以傳。

    往歲,兩厓之試禮闱也,文頗不諧時好,議将黜之。

    改齋力薦之,曰,是卷也,不蹈襲而充然自得,必奇士也。

    遂入式。

    兩厓宦業日章,徹果收改齋知人之明。

    夫言以知人,在改齋子驗之矣。

    讀斯集而求之,當必有知吾改齋子者。

     贈蔡我齋督學四川 我齋蔡君希淵奉玺書以敷教于蜀,其友守益餞之于雨花之台。

    适有農者負耒而耕于野,指而告之曰,子亦知夫農之稼乎?察種稑,順原隰,茀其豐草,去其螟蟊,是任是負,以就粒食。

    茲固後稷氏之方也。

    使舍其錢鎛,偃息在床,誦稷之遺方,而望倉庾之盈,其不餒而斃者幾希。

    士之于道也,甚于飲食。

    群于庠序,以應上之需,固曰修契之教也,而誦說焉耳矣,詞華焉耳矣。

    是其心将無餒乎?身之餒,則匹夫匹婦皇皇焉憂之。

    心之餒,則學士大夫或恬焉,而莫之憂。

    嘻,滋異矣。

    我高皇之訓曰,學者貴将聖賢言體而行之,敦尚孝弟忠信,不徒務口耳,庶得真才。

    才一也,有所謂真,則有所謂僞矣。

    子臣弟友之道,行于庸德,謹于庸言,至于慥慥而後已,是洙泗之真也。

    是修其播藝以養父兄,畀屍賔利惸寡者也。

     天子厲精更化,以光烈祖之休。

    而我齋适應茲選,移風易俗,斯其機矣。

    風之移也,在上之所好。

    上好華靡,則以華靡應之;上好笃實,其有不能為笃實乎?子之學也,毅然以顔子為師,而事賢友仁,追琢其德。

    其教興化、教白鹿、教南大學,今協所好矣。

    蜀雖萬裡,其俗尚悫而隆禮,有足用為善者。

    趙過之治農也,代田以休地脈,深根以耐風旱,以征和之季,猶能轉凋為豐,而況司徒氏之教,根于天衷,迪于日用,獨不可以轉薄為忠?吾未之信也。

    于是,君之年友劉君汝玉等聞之,相與議曰:我齋一行,而可賀者三,為明主得教化之臣賀,為蜀之士得所宗賀,為我齋得行其道賀。

    是弗可默也,遂征其言以授從者。

     贈應仁卿秋官 應子仁卿書最于大宰省,予疾于榻而告行焉。

    曰:甚矣,學之難也。

    用意則助,不用意則忘。

    忘與助交病,而助之為病尤多。

    予曰:助長與利仁則有别乎?曰:利仁而用意,則入于助長矣。

    曰:異乎吾所聞。

    利仁之功,無終食而違,造次于是,颠沛于是,将非用意已乎?好仁而無以尚之,惡不仁而不使加乎其身,謂非用意而能之乎?故曰“學如不用,猶恐失之”。

    學之弗能,問之弗明,行之弗笃,至于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皆必有事焉。

    集義以養氣之功也,不得謂之助。

    助長之害也,譬諸揠苗。

    揠苗之于芸苗,則有别矣。

    農之芸苗也,茂草則芟之,螟()則除之,旱則溉之,潦則疏之。

    夫豈不勞?無非有事于根耳。

    圖效欲速,并其根而拔之,是謂助長而已矣。

    周公之聖也,夜以繼日,坐以待旦;孔子之聖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

    子且以為用意乎?不用意乎?應子欣然曰:吾今而後,日以集義為事,先難而後獲,違道其不遠乎?予曰:子勉之矣。

    以子之敏,用其力于仁,何遠之有?子歸,見叔父天彜而商新得焉,其為我質之。

     贈邵文化 良知之蘊,發于孟子。

    夷考孟子之行,何其善于緻良知也。

    傳食諸侯,衆之所非也,而行之。

    齊饑發棠,衆之所悅也,而不行。

    一見諸侯,衆以為可為也,而不行。

    三宿出晝,衆以為濡滞也,而行之。

    楊墨,衆之所歸也,而斥之。

    仲子,衆之所廉也,儀衍,衆之所謂大丈夫也,而又斥之。

    匡章,衆之所謂不孝也,而不斥,又從而禮貌之。

    饋金,可受也,亦可卻也。

    币交,可報也,亦可不報也。

    蓋惟自緻其良知,不狥毀譽,不拘格式,不求聲名,為其所為,欲其所欲,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斯而已矣。

    後之學者不知自緻其良知,以為揆事宰物之本,往往依憑于外,以為前卻,故知其不可為,而衆或悅之,則靡然而從之矣;知其可為,而衆或非之,則蹜然而辟之矣。

    古人之所以行,而心所不安,亦摹仿而蹈之矣;心之所安,而古人未嘗行焉,亦隐忍而弗果矣。

    嗚呼,良知之在人,猶輕重之有權,長短之有度也。

    不自精其權度,而稱铢較兩,揣丈測尋,嘵嘵然欲以開物成務,多見其惑也已。

     吾友邵文化質粹而志敏,慨然自信于良知之學。

    其遊南都,南都之君子皆樂與之交。

    雖予之不敏,扶疾而聽之,欣欣然若有契也。

    茲将歸吳興,吳江多講學之士,聲應氣求,當有勃然相感者。

    因述所聞于師友者以為贈。

    文化其何以處我? 贈胡孺道 胡生孺道自蕪湖來學于南都。

    時北風方怒,長江無行舟。

    舟有鬻姜者,畏其腐,獨棹以下。

    因呼而附之中流。

    白浪入舟,生懼欲旋。

    鬻姜者笑曰,爾第穩坐,無尼吾事。

    及暮,風小憩,生欲泊,複笑而不應,夜遂至于龍江。

    明日,生入以告于東廓山人。

    山人訢然曰:子欲求師乎?則鬻姜者是已。

    鬻姜者之志于利也,雖風波險阻,毅然而弗避,故遂如所期而至。

    子之志于道也,果如其志于利?弗泊弗旋,其将不有所至乎?聖門之教曰,仁者安仁,智者利仁。

    夫以仁為利,毅然求必得之,造次于是,颠沛于是,是謂擇乎中庸。

    而能期月守之,斯智之實也。

    循而化之,其志于安仁也,不遠矣。

    世之明著衣冠、高談仁義,一旦臨利害,薾然喪其常,度而欲避之,皆鬻姜者之所笑也。

    生惕然喜曰,彼以其利,我以吾義。

    而今而後,其敢忘鬻姜之志!既數月,其兄大用,召之歸省,求所以自儆者。

    追書其說以勵之。

     贈廖生曰進 廖生曰進再見于南都,相與切磋良知之訓,慨然若有得也。

    逾年,将歸瑞州,求所以為别後藥石之資。

    予曰:吾與子朝夕所切磋者,皆藥三長兩短也,而何以複求為?子亦知夫長生之術,人所樂聞者乎?曰:然,曰:樂長生而不得其方,長生可得乎?曰:否。

    曰:得其方而不服食之,将能長生乎?曰:弗能矣。

    曰:服食之而或間其功,或雜以他方,其終可成仙乎?曰:終弗可成矣。

    曰:吾與子之學也,何以異于是?吾之所聞于師也,古聖相傳之方也。

    定性之學,無欲之要,戒慎戰兢之功,皆所以全其良知之精明真純而不使外誘得以病之也。

    全其精明真純而外誘不能病之,則從古聖賢雖越宇宙,固可以開關啟鑰,親聆其聲欬,而周旋揖讓于其間矣。

    堯舜知他幾千年?其心至今在。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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