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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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助我一些所欠缺而隔膜的事。

    亦有人以為我對政治熱心,則是完全看錯的,了解與熱心是可以不同的兩件事。

     寫膺白的事起因于一句戲言,見拙作膺白《家傳》。

    心許在假定我為後死,見本稿《分手與身後》章。

    二十年來有過三個人的特剛鼓勵:一是我在南屏女中的學生陳仁慧君,一是我在北洋女師的老師傅沉叔先生,一是胡遁之先生。

     我在南屏任課,一次有病,校長曾君季肅托陳仁慧送我鴿蛋一匣。

    未畢業同學獨來吾家的機會甚少,這次是仁慧一人來。

    她是第一期高三同學中極喜讀書的一人,文史教師夏丐尊、曾季肅、鄭效詢和我,都默許巨期望其有成。

    當時我們所謂“有成”,是不僅求生活的專業,而是人生和知識的趣味。

    仁慧在我一堆書臣,有翻無翻,看了又看,最後坐定了看膺白的《故舊感憶錄》,間了我許多話。

    回去後寫來一封信,五六張練習簿的紙正反寫滿,可惜此信未曾帶出。

    我病時失眠,這日睡至晌午,家人說是仁慧的一張藥方。

    知己之感出于後輩,不同尋常,人莫笑我!信中大意有二點:一、昨日所聞所見與素所聞知者甚不相同;二、她家比鄰有一新聞界人和她談過南屏,談過季肅和我,要她寫一點關于我的事。

    她寫有約六千字“靜默中工作的沈先生”,想先給季肅看,現在覺得不能用;最後她發願将來寫膺白的傳記。

    我回她信說:“來信多溢美之辭,然語語安慰我、鼓勵我。

    所欲之書,一種手邊有新的,二種系借自友人,山中尚有存,他日當檢出相贈。

    此時校課要緊,巨須準備投考大學,學間不全在講堂中得,講堂生活卻是學間基礎。

    以私人過去一題目費時分心,我巨不為,非敢望于爾也。

    曾師、貴鄰先生,與爾好意,深切感謝。

    ”(卅、四、六) 不由我自己不盤算寫傳記的事。

    手頭沒有材料,我所最相信的直接材料都不在手。

    幾次淘汰時雖匆忙,我認定有幾個題目的材料還在,此時還沒有經過後來的大淘汰,我還希望戰後有朋友處可得材料。

    一日,忽得傅沉叔師由北平來函,長十一頁,師賜函甚多,今僅存五封,這是最後的一封,将以原函附影于後,先節錄其中勉勵我寫傳的要句如下: 膺公為曆史上之人物,紀載要以翔實為主。

    凡官撰之書,多有失實,不若私家著述之尚存真象,囪古已然。

    共和以後,史職不修,若不囪行整理,恐他時必至淆亂是非,任情毀譽,非細故也。

    &hellip&hellip膺公身後,如行狀、墓志、列傳之屬,鄙人未曾寓目,不知已經撰定有成否?即有成編,未必即能詳盡,私意謂此事宜夫人囪任之。

    宋代張俞既卒,其妻蒲芝為撰床文,詞旨深摯,傳播至今,此吾蜀遺事也。

    (卅二、一、六) 我回信亦節錄有關之點如下: 徐君轉到一月六日賜書,捧誦再三,感激莫名。

    受業幼承訓誨,未曾力學,早歲随膺白栗碌,勞而無功,比年家務稍閑,而值四方多故。

    蒙老師不厭啟迪,示以用功途徑,不得不更加感奮。

    膺白《家傳》,受業義不容辭,拟一方多集客觀事實,一方從直接材料着手。

    事未及歲,而戰争起。

    家中所存者隻得裝置,朋友所知者無從錄取。

    材料不全,所以耽誤者一。

    舉世方焦頭爛額,雖雲“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然在受業為之,總屬急非所急,私勝于公。

    時局非常,所以耽誤者二。

    常恐筆墨不佳,着意不空,一涉偏私,賭誤後人。

    今蒙指示,當勉為之。

    新歲值受業知命之年,謹以來渝作為訓辭,此函作為囪白,惟師時時鞭策之。

    (卅二、二、六) 卅四年(一九四五)我草成膺白《家傳》,僅憑記憶,實由于師函之督促,惜戰後定稿付印,師己病風,不能言動,無法呈閱,不勝遺憾。

     一九五一年我由香港到美,在紐約晤見胡遁之先生。

    胡先生是常勸人寫自傳的,他叫我把膺白和我幾十年經過寫出來,指示我寫單題則不拘紀年,又說勿厭瑣細。

    我這篇稿子,時時注意着瑣而并不細,用單題仍依年次。

    巨有心寫白話,結果不白不文。

    抓住記憶而顧不到結構和文字,精神上如拖一列車,常恐首尾不全,忽略了每一節車中布置,時常重複,或材料安置不當。

    我就如此一天天,一個字一個字寫下去。

    斷斷續續,不覺成卅五章。

    倘天假吾年,覆瓶之作,略有可取,當繼續補充增添。

     美國是繁榮而非盡繁華之國,全國少有不勞力之人,力在美國為最貴之物,亦即繁榮之所由成。

    中産以下都不能有傭人。

    在家庭,主婦為最吃重之人,灑掃、采辦、燒洗無可推倭。

    我寫此稿,與女兒熙治外孫同同為一家,熙治須出外做事,同同讀書,我不得不分熙治之勞。

    謄錄而兼夥夫,有時紙片飛去,鍋底燒焦,添收拾刮刷之煩。

    初整材料時,熙治請願作我助手。

    我對熙治素嚴,昔山居時曾自課其讀書,我們性情好尚不同。

    她說:“與媽咪合力一個工作,通過這個工作會發見共同點。

    ”用意甚好,我其實亦很需要,但不忍苦她。

    我說:“這工作沒有前途,你須謀生,如何為我耽擱?”又:“若為我助,我還要将以往時勢多作解說,如此一椽之下,日夕絮聆,生活豈不愈加單調?”熙治在校習化學,對政治無興趣,而我經過之事,大半與政局有關,我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