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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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失去愛情的心。

    要是你不再愛我了,那還不如明說。

    ” “我想說的是……”他剛開腔,但又停住了。

    “我倒要問:您要我怎麼樣?” “我又能要您怎麼樣?我隻希望您别像您打算的那樣,把我甩了,”她說,明白他沒說下去的是什麼話。

    “但這不是我所要的,這是次要的。

    我要的是愛情,可是沒有愛情。

    因此一切都完了!” “我從來也沒有這麼說過;我隻是說,我不贊同你這種心血來潮的關愛。

    ” “我從來也不自誇,也從來不說謊話,”他竭力克制着胸中騰起的怒火,低聲說。

    “那就太遺憾了,如果你不尊重……” “我也有這樣的願望。

    我去換一下衣服,馬上就回來,然後我們再談。

    你去吩咐端茶來。

    ” “慢着!慢——着!”弗龍斯基雙眉緊鎖,但仍拉住她的手說。

    “怎麼回事?我說我們得推遲三天動身,你卻說我在撒謊,說我不老實。

    ” “您這是什麼意思?”她高聲嚷道,令人可怖地凝視着他整個臉盤,尤其是那雙冷峻、殘酷的眼睛裡透出的憎恨神情。

     “您在那裡幹了些什麼?都有些什麼人?”安娜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怎麼?她當場遊泳了?”安娜皺起眉頭問。

     “對你來說是沒有意思,因為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你不想了解我的生活。

    我在這兒隻有一件事可做——照料漢娜。

    你說,這是虛僞。

    你昨天還說我不愛自己親生女兒,卻假裝愛這個英國小姑娘,這是做作;我真想知道,我在這兒怎樣生活才算是不做作!” “安娜,如果你願意,我們後天就走。

    我什麼都同意。

    ” “好吧……不,慢着。

    後天是禮拜天,我得去媽媽那兒,”弗龍斯基窘态畢露地說,因為他一說起母親,他就感覺到她那多疑的目光緊盯着他。

    他的尴尬相向她證實了她的多疑。

    她頓時面紅耳赤,竭力避開他。

    眼下安娜想象中出現的已不是瑞典皇後的教師,而是那個跟弗龍斯卡娅伯爵夫人一起住在莫斯科郊外鄉村的索羅金娜公爵小姐了。

     “她穿一件紅色的costumedenatation,真是又老又難看。

    那麼我們究竟什麼時候動身?” “喔,是的!”弗龍斯基阢陧不安地瞧了一眼她那神情激動的臉,說。

     “你一向自诩心直口快,那為什麼現在不說真話?” “但是眼下怎麼辦呢?”她反問自己,在鏡子前面的扶手椅上坐下。

     “他記恨我,這是明顯的,”她心裡想,随後默然地、頭也不回地、趔趔趄趄地走出房去。

     “他愛上别的女人了,這再明顯不過了,”她走進自己的房間,一邊自言自語道。

    “我要愛情,可是沒有愛情。

    因此一切都完了,”她又重複了一遍說過的話,“也應當完了。

    ” “什麼時候走?越早越好。

    明天恐怕來不及了。

    那後天吧。

    ” “不,這簡直無法忍受!”弗龍斯基從桌邊站起來,大聲嚷道。

    他站在她面前,慢條斯理地說:“你為什麼老是要考驗我的耐心?”他說,那副模樣仿佛有許多話要說,但克制住了。

    “耐心是有限度的。

    ” “不行!我要去辦的那件事的委托書和錢明天都還拿不到,”他回答。

     她沉默不語。

     “怎麼樣?”他問。

     “你自己知道,”她說,這時候她再也克制不住,号哭起來。

     “抛棄我吧,抛棄我吧!”她大聲地哭叫着。

    “我明天就走……我會鬧出更多的事來的。

    我是什麼人?我是一個堕落的女人,是你的累贅。

    我不願再折磨你,不願再折磨你!我要讓你解脫。

    你不愛我了,愛上别的女人了!” 弗龍斯基央求她安下心來,向她保證她的嫉妒毫無根據;說他從來沒有不愛她,而且将來也不會不愛她;說他現在比過去更愛她。

     “安娜,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折磨我?”他吻着她的手說。

    此刻他臉上漾着一片溫情,她似乎聽到他嗓音裡含着眼淚,而且手上也感覺到他淚水漣漣。

    轉瞬間安娜極度的嫉妒轉變為不顧一切的柔情;她摟住他,在他頭上、脖子上和手上不停地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