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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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在彼得堡照例不會無所事事,消磨時光。

    在彼得堡,除了妹妹的離婚和自己謀差使這些事情之外,他照例需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振作一下精神,因為在莫斯科,正如他所說的,過了一段黴變的日子。

     莫斯科雖然有caféschantants和公共馬車,但生活依然像一潭死水,毫無生氣。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一向都有這樣的感覺。

    在莫斯科住了一陣子,尤其老是同家人厮守在一起,總覺得委頓消沉。

    長時間足不出戶地待在莫斯科家裡,他常常被妻子的惡劣心境和指責埋怨,孩子們的健康和教育,以及公務上種種微不足道的利害關系,甚至被債務攪得心煩意亂。

    但是一到彼得堡,他隻要到經常去的社交圈子裡待上一陣,見到那裡的人們都在過日子,而且是在真正過日子,而不像莫斯科人那樣在渾渾噩噩過日子,一切憂愁和煩惱便都煙消雲散。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知道這是真情,以前耳聽為虛,現在眼見為實。

    日瓦霍夫負債三十萬,手頭沒一個子兒,可他還照樣活着,而且日子過得挺自在!克裡夫佐夫伯爵早被大家認為是個窮光蛋了,可他還養着兩個情婦。

    彼得羅夫斯基揮霍了五百萬家産,可現在依然過着過去那樣的生活,甚至還掌管着财政部大權,年薪有兩萬盧布呢。

    除此之外,彼得堡對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起到了促進身心愉快的作用。

    彼得堡喚起了他的青春活力。

    在莫斯科他時常發現兩鬓添了白發,午飯後要打盹兒,伸懶腰,登樓梯氣喘籲籲,對年輕女性不感興趣,在舞會上也不跳舞。

    在彼得堡他總覺得要年輕十歲。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的感受和彼得·奧布隆斯基所說的一模一樣。

    在莫斯科他萎靡不振,說實話,照此下去,住久了非得靈魂超升不可。

    但是在彼得堡,他覺得自己又是個生氣勃勃的人了。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沒告訴他這是項前程無量的事業;說了巴爾特尼央斯基也不會理解。

     當差又怎麼樣?在這兒當差也不像在莫斯科那樣盡幹些沒有奔頭的苦差事;在這裡當差很有意思。

    可以見到高官顯貴,不失時機地為他們效勞,說些聰明機巧的話,因人而異地搞些溜須拍馬,這樣驟然間就會青雲直上,就像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昨天遇見的、眼下已成了達官貴人的布良采夫那樣。

    這樣當差才有意思哩。

     巴爾特尼央斯基縱聲笑了起來。

     尤其是彼得堡對金錢的看法,無疑使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感到心安理得。

    巴爾特尼央斯基昨天就此事對他發表了一通高論,說照他自己那種train,每年至少要花五萬盧布。

     孩子又怎麼樣?在彼得堡,孩子并不打攪父親的生活。

    孩子們在學校裡受教育,那裡也沒有在莫斯科流行的——例如利沃夫家裡——那種奇談怪論,說孩子們理應過豪華的生活,做父母的隻能做牛做馬、勞神操心。

    在這裡人人都懂得,一個人應該為自己而活着,有教養的人都應該那樣。

     妻子怎麼樣?……此事他今天剛同切琴斯基談過。

    切琴斯基原來已有家有口,孩子都已長大,成了貴胄軍官學校學生,但他還有一個非法的家庭,也有幾個孩子。

    雖說頭一個家庭也很美滿,可是切琴斯基公爵覺得第二個家庭更使他快活。

    他常常把與前妻所生的長子帶到第二個家裡。

    他對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他認為這樣對兒子有好處,能使他增長見識。

    要是換了在莫斯科,人家對此又會怎麼說呢? 在别特西·特韋爾斯卡娅公爵夫人與斯捷潘·阿爾卡季奇之間存在着一種由來已久的、十分奇怪的關系。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總是輕佻地讨好她,逗趣地說些不成體統的話,因為他知道公爵夫人最喜歡這一套。

    在與卡列甯談話之後的第二天,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就去看望她,覺得自己胸中春心蕩漾,對她調情似的獻媚和胡言亂語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簡直不知如何抽身,其實他并不喜歡公爵夫人,甚至厭惡她。

    但是他們之間談話腔調仍一成不變,因為公爵夫人非常喜歡他。

    因此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對米亞赫卡娅公爵夫人到來打斷他們倆的幽會,反倒覺得高興。

     午飯前,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談興正濃,他對巴爾特尼央斯基說: 他在彼得堡所感受到的情形,正像剛從國外回來的六十歲的公爵彼得·奧布隆斯基昨天對他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