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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順路去看望一下博利夫婦吧,”十一點鐘光景,萊溫臨出門來看看基季,基季對他說。

    “我知道你會在俱樂部吃午飯,爸爸已給你預定了。

    上午你想做些什麼?” “我隻去看望一下卡塔瓦索夫,”萊溫回答。

     萊溫說這句話沒經過深思熟慮,隻是想随便安慰她一下罷了。

    但當他瞥了她一眼,看見她那雙真摯而又可愛的眼睛詢問地凝視着他,于是又由衷地重複了一遍。

    “我完全把她給忘了,”他心裡想。

    他想起他們所面臨的事情。

     萊溫初來莫斯科的時候,聽說雇輛雙套四輪轎式大馬車,從沃茲德維任卡大街到西夫采夫弗拉熱克大街,在融雪的泥濘裡趕四分之一俄裡的路,其間停留四小時,車費就得五盧布,心中很是吃驚。

    現在聽來,他不像當時那樣吃驚了。

    他現在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來到莫斯科的最初一段時期,萊溫還記挂着鄉下帶來的幾匹馬。

    他想把這方面的事安排得更好些,花銷更少些。

    他哪裡知道,用自備的馬比租馬車更貴,最終他們還是雇馬車坐。

     她清楚這種清嗓子的意思。

    這表示他内心十分不快,不是對基季,是對他自己不滿意。

    他真的覺得不滿意,倒不是因為花銷太大,而是因為想起一件他明知做得不妥,卻想置諸腦後的事。

     基季毫不在乎地笑笑。

     基季大笑起來。

     在門廊裡,至今仍然單身的老仆人庫茲馬叫住了他。

    庫茲馬現在經管着城裡的家産。

     他吻了吻妻子的手,正想走,這時她又叫住了他。

     “難道一定要去嗎?” “那你就穿上常禮服,以便直接去看望博利伯爵夫人。

    ” “那麼,卡捷琳娜·亞曆山德羅夫娜要出門怎麼辦?”庫茲馬又問。

     “那麼去不去聽音樂會?”基季又問。

     “科斯佳,我說,我手頭隻有五十盧布了。

    ” “真的嗎?”基季瞧着他的眼睛,說。

     “派人去請獸醫,也許是馬蹄碰傷了。

    ” “是的,那時常去,但總覺得挺尴尬,現在則根本不習慣了,說真的,我甯可兩天不吃飯,也不願意去作這樣的造訪。

    簡直尴尬透了!我總覺得,人家會生氣,沖着你說:‘你沒事跑來幹嗎?’” “是的,一定要去!博利不是來拜訪過我們嗎?去回訪一次那又費得了你多少精力?你順路拐過去坐一會兒,同他們寒暄上五分鐘,随後起身就走。

    ” “我獨個兒去有什麼意思!” “我吩咐索科洛夫把小麥賣了,把磨坊租出去,先收一筆租金回來。

    錢無論如何弄得到的。

    ” “我原先想得很多,現在倒反而什麼也不想了,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 “我們有什麼法子呢?”萊溫問。

     “怎麼,這麼早去?” “小美人(一匹從鄉下帶來的、拉左邊套的馬)換了馬掌,可走起路來仍舊一瘸一瘸的,”他說。

    “您說怎麼辦?” “如果有什麼情況,就到卡塔瓦索夫家找我,我在那裡。

    ” “好吧,阿爾謝尼說的我都會同意。

    我這就去找他。

    還有,如果去聽音樂會,那我就同娜塔莉一起去。

    好吧,再見。

    ” “好吧,無論如何吃飯前我就回來,”萊溫說,一邊看了看表。

     “唉,說來你可能不信,這種套近乎我已經不習慣了,這麼做總覺得别扭。

    這算什麼呢?一個人跑到一個不太熟悉的人家,無話找話地坐着聊天,既打擾人家,又弄得自己挺尴尬,末了沒趣地走了。

    ” “哦,那我等一會兒順路到銀行裡去取。

    要多少?”萊溫說,現出那種她見慣了的怏怏不樂的神情。

     “哦,你上次誇贊的就是他寫的文章吧?然後呢?”基季問。

     “叫車夫去租兩匹馬來,套在我們的車上,”萊溫說。

     “反正你到阿爾謝尼那兒去,跟他談談,他會把我們的決定告訴你的。

    ” “你單身時不是也常去拜訪人家嗎?” “你不害怕嗎?” “他答應把我介紹給梅特羅夫。

    我想跟他談談我的著作,他是彼得堡赫赫有名的學者,”萊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