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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家待她都和藹可親,人人都對她體貼入微,她在各方面都覺得很愉快。

    她要是不知道或感覺不到這一切行将結束,那她就不會想望更美好、更愉快的生活了。

    生活中唯一的缺憾是,丈夫不像她從前所愛的那樣,也不像他在鄉下時那樣。

     基季喜歡他在鄉下時那種安詳、親切和殷勤好客的舉止。

    在城裡,他總是顯得神色惶遽、心神戒備,生怕有人欺負他,主要是怕别人欺負基季。

    在鄉下萊溫總是做事很有分寸,顯得悠悠然,沒有刻不容緩的事要做,但從來也沒有空閑。

    可在城裡,他總是匆匆忙忙,唯恐錯過時機,事實上他沒什麼事可做。

    基季很可憐他。

    她知道在别人眼中他并不可憐,而且恰恰相反,在交際場上她就像别的女人窺視心愛的人那樣,有意用局外人的眼光去窺測,看他給人以什麼印象。

    結果她多少有點恐懼和妒忌地看出,她丈夫不僅不可憐,而且很有魅力,他有教養,對待婦女略帶拘謹、害羞而又不失彬彬有禮,他有強壯的體魄,尤其是有一張富有表情的臉。

    然而,她觀察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内心。

    她發現他在這裡一反常态,她也無法斷定他這種狀态原因何在。

    有時候她在心裡指責他不會在城裡過日子,有時候她又承認,要把這兒的生活安排得令她滿意實在是難為他了。

     基季與弗龍斯基交談了幾句,他把選舉戲稱為“我們的國會”,對此基季甚至報以平靜的微笑(這當兒應當笑一笑,以示她懂得這個玩笑)。

    随後她立即向瑪麗亞·鮑裡索夫娜公爵夫人轉過身去,再沒看他一眼,直至他起身告辭。

    這時候她才瞥了他一眼,這麼做顯然是因為對方向她鞠躬道别,不搭理是不禮貌的。

     基季一雙誠實的眼睛也告訴萊溫,她對自己的舉動覺得很滿意,雖說她這時候滿臉通紅,可他立即安下心來,仔細詢問起她願意吐露的情況。

    萊溫得知全部經過,甚至連細枝末節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她在最初一刻不由自主地漲紅了臉,但接着就像萍水相逢那樣處之泰然,他很高興。

    他說他對此感到很高興,今後不會像上次在選舉大會上那樣幹傻事了,下次再遇見弗龍斯基,盡可能對他熱情些。

     在這方面還發生了一件對他們兩口子來說都至關重要的事,那就是基季同弗龍斯基的會面。

     事後她非常感激父親,因為父親對她再沒有提這次與弗龍斯基的邂逅。

    但她也看出,那次造訪之後,在日常散步的時候,父親對她的溫柔之情尤為顯見,這說明父親對她的一言一行是滿意的。

    她對自己也很滿意。

    她無論如何也不曾料到,當時哪來的這股力量使她把自己對弗龍斯基的舊情壓在心底裡,不露一點痕迹,在與他見面時仍顯得不亢不卑,鎮定自若。

     “很遺憾,你當時不在那裡,”基季說。

    “并不是遺憾你不在那個房間裡……如果你在場,我就不會那麼自然了……我現在臉就比那時紅得多,真的,紅得多!”說着,她滿面通紅,幾乎要流眼淚了。

    “可惜你不可能往門縫裡瞧。

    ” “原先一想到我有一個見面幾乎是仇人的人,心裡就痛苦不堪,”萊溫說。

    “如今我可十分高興,十分高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