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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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的全部功績隻不過是忠于他為之效勞了十二年的貴族。

    他數次重複了那句話:“我憑信念和真理,竭盡全力效勞,我器重并感激你們。

    ”他突然被眼淚哽住,說不下去,走出了大廳。

    他這樣淚水滿面,不知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是因為他熱愛貴族,還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處于被敵人四面包圍的緊急處境,但是激動情緒已傳給大家,大部分貴族已被感動,萊溫也覺得自己對斯涅特科夫産生了一份柔情。

     他說的正是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所提出的看法,但他顯然憎恨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及其一派人,這一仇恨也傳給了他的同派人,并激起另一方雖說較為有禮,但同樣是憎恨的反擊。

    響起了一片叫嚷聲,刹那間一切全都亂套了,省首席貴族不得不請大家遵守秩序。

     “醉得不太厲害吧,會不會摔倒?”斯維亞日斯基微微搖着頭說。

     “這要看各人的信念,”他闆着臉說。

     “請吧,康斯坦丁·德米特裡奇,”他對他說,“您哥哥正在找您。

    現在就要投票表決了。

    ” “表決吧,表決吧!凡是貴族都會理解的。

    我們在流血……皇帝信任……别理省首席貴族,他不是管家……問題并不在于此……請投票吧!真卑鄙!……”四面八方傳來盛怒和狂暴的叫嚷聲。

    目光和面容則比語言更加憤怒和狂暴。

    它們表達出一種不可調和的仇恨。

    萊溫一點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對大家為要不要投票表決有關弗廖羅夫的問題而如此沖動感到驚訝。

    正如後來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對他所說明的那樣,他忘掉了三段論——即為了共同的利益必須把省首席貴族趕下台;要把省首席貴族趕下台,必須獲得大多數的選票;為了獲得多數票,必須給弗廖羅夫表決權;為了使弗廖羅夫享有表決權,必須解釋該如何理解法律條文。

     “表決吧!投票!沒什麼可談的!投票!” “未必吧,”首席貴族神色驚惶地回頭看了一眼後說。

    “我累了,已經老了。

    有人比我更合适、更年輕,讓他們去當吧。

    ” “我接來了一個,用水澆醒了,”去接他的一個地主走到斯維亞日斯基跟前說。

    “不礙事,能派上用場。

    ” “您肯定會再次當選我們的首席貴族,”他說。

     “對不起,請您原諒,”他像對一個陌生人似地說;認出是萊溫,又羞怯地微笑了。

    萊溫覺得他好像想說些什麼,卻又因激動而說不出口來。

    當他匆匆而行時,他的臉部表情以及他那裹在佩着數枚十字勳章的制服和鑲金銀邊飾的白褲子裡的整個身軀的姿态,使萊溫覺得他就像一頭發覺情況不妙的被追捕的野獸。

    首席貴族臉上的這種表情特别令萊溫同情,因為昨天他為托管的事剛到他家去過,看到他是一個和藹可親、熱愛家庭的好人。

    一幢大房子,裡面擺着一套老式家具;一些老仆人衣着并不考究,身上有點髒,但态度卻很恭敬,顯然都是以前的農奴出身,一直跟着這個主人;妻子是個和善的胖女人,戴着一頂鑲花邊的包發帽,披着一塊土耳其披肩,正在撫摩可愛的小外孫女;兒子是中學六年級學生,剛從學校回到家裡,正在向父親請安,并吻了吻父親的大手;一家之主的語言和手勢既威嚴又親切,這一切在昨天曾使萊溫情不自禁地産生了敬意和好感。

    萊溫現在覺得這位老人既令人感動又招人見憐,所以很想對他說幾句寬慰的話。

     “一票就能決定整件事呀,所以,如果你想效力于公益事業,你就必須嚴肅認真,始終如一,”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總結說。

     “一百二十六張贊成票!九十八張反對票!”那位發不出顫舌音的秘書報出投票結果。

    接着是一陣笑聲:投票箱裡有一粒鈕扣和兩個核桃。

    那位貴族獲得了選舉權,新派獲勝了。

     “不會,他是好樣的。

    隻要現在不接着喝就行……我對小賣部的服務員說過了,說什麼也别讓他再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