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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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要是有可能的話,你應當安排好自己的合法地位,”多莉說。

     “對,要是有可能的話,”安娜突然換了一種截然不同的、又輕又悲切的聲音說。

     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在椅子上挺直了身子,臉上帶着痛苦的同情神色,轉動着腦袋,注視着來回走動的安娜。

     等到房間裡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多莉向上帝作了祈禱,然後就躺到床上。

    在同安娜談話時,她由衷地可憐安娜;但是現在,她無法硬讓自己去想安娜的事。

    對家和孩子的回憶帶着一種特殊的新的魅力、披着一層新的光彩,在她的腦海中一一浮現。

    現在她覺得她的天地非常寶貴、非常可愛,因此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在這個天地之外再多待一天,她決定明天一定動身回家。

     第二天早晨,盡管主人一再挽留,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還是打定主意要回去。

    萊溫的車夫身穿一件不新的長衣,頭戴一頂準驿站式的車夫帽,趕着幾匹不同毛色的馬,駕着兩側擋泥闆都修理過的那輛四輪馬車,神情憂郁、動作果斷地來到了撒滿沙土的、有門廊的台階上。

     安娜此時回到了自己的書房,拿起一隻高腳玻璃酒杯,往杯裡滴了幾滴以嗎啡為主要成分的藥水。

    她喝下藥水,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懷着平靜和愉快的心情朝卧室走去。

     她走進卧室,弗龍斯基朝她仔細地看了看。

    他知道,她在多莉的房間裡待了這麼久,一定是同多莉作了一番談話,他在尋找這場談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但是,她的表情既興奮又穩重,像是掩飾着什麼,所以他一無所獲,隻看到他雖已看慣、卻依然很迷戀的美麗的容貌,而且還發現,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美貌,并希望它在他身上發揮作用。

    他不願意問她,她們談了些什麼,卻希望她能主動說出一二。

    然而她隻說了一句: 她走到房間中央,雙手緊抱着胸脯,站在多莉的面前。

    她身上穿着白罩衫看上去顯得特别寬大。

    她低着頭,皺着眉頭,晶瑩的淚眼望着身穿織補過的短上衣、頭戴寝帽、激動得渾身顫抖、瘦小而又可憐的多莉。

     她走上前去,在多莉的旁邊坐下來,面帶愧色凝視着她的臉,拉住她的一隻手。

     她對他的目光另有理解,于是朝他微微一笑。

     回到家裡發現大家全都平安無事,顯得特别可愛,于是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興緻勃勃地說起自己這次出訪的經過,說人家怎樣接待她,說弗龍斯基家的豪華排場和良好的生活情趣,說他們的娛樂活動,并且不許任何人說他們壞話。

     同公爵小姐瓦爾瓦拉道别,以及同那幾個男人道别使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感到很不愉快。

    住了一天後,她和兩位主人都明白無誤地感到,他們彼此無法接近,他們最好還是别接觸。

    隻有安娜一個人感到難過。

    她知道,随着多莉的離去,現在再也沒有人來觸動這次會面在她心裡所掀起的那些感情了。

    觸動這些感情對她來說是很痛苦的,但她畢竟明白,這是她心靈中最美好的一個部分,她心靈中的這一部分會在她所過的那種生活中迅速地長合。

     他拉住安娜的一隻手,詢問地朝她的眼睛看了看。

     乘車來到野外,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心裡有一種愉快的輕松感,于是她想問問仆人,他們是否喜歡在弗龍斯基家作客,這時候車夫菲利普突然主動開口說道: “馬嘛,沒什麼可說的。

    食物也挺好。

    可是我不知為什麼覺得很無聊,達裡娅·亞曆山德羅夫娜,不知道您覺得怎麼樣,”他把他那張英俊而又和善的臉轉過來,對着她說道。

     “難道離婚不可能嗎?我聽說你丈夫是同意的。

    ” “那就假定去試一試吧。

    這樣做意味着什麼呢?”她道出了顯然是反複想過一千遍、并且已經背得出的想法。

    “這意味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