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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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看,”尼古拉使勁地蹙着額頭,抽搐了一下,接着說。

    看樣子他想不起來該說什麼和做什麼。

    “你看見吧……”他指着堆在房間角落裡的一捆鐵條。

    “看見這個吧?這是我們要幹的新事業的開端。

    這新事業就是生産合作社……” 萊溫似聽非聽。

    他谛視着尼古拉那張肺痨病的臉,越來越覺得哥哥可憐。

    他無法勉強自己去聽他講生産合作社的事。

    他看出,合作社不過是尼古拉不想自我鄙薄的救命稻草。

    尼古拉繼續說: 這時瑪麗亞·尼古拉耶夫娜回來了。

    尼古拉氣呼呼地瞥了她一眼。

    她快步走到他跟前,向他耳語了幾句。

     萊溫連忙把話題岔開了。

     萊溫歎了口氣,環顧了一下陰暗肮髒的房間。

    這歎息聲似乎對尼古拉更加火上加油。

     尼古拉扭動了一下脖子,沉思起來。

     大家都不說話了。

    克裡茨基慢慢站起來,拿起帽子。

     克裡茨基剛走出去,尼古拉就笑笑,使了個眼色。

     “那麼,為什麼您認為是浪費時間?那篇文章許多人看不懂,也就是說,他們水平不夠。

    可是我另當别論,他的心思我看透了,我知道他為什麼不行。

    ” “還有什麼事?”他說着就到走廊裡去了。

    房間裡隻剩下萊溫和瑪麗亞·尼古拉耶夫娜,萊溫就找她說話。

     “跟我講講,現在波克羅夫斯克情況怎麼樣?老屋還在嗎?還有白桦樹?我們的教室怎麼樣?園丁菲利普還活着嗎?那亭子和沙發我可記得很清楚!你要留心,老屋裡一切都得照舊,但是你要快些結婚,把過去的一切重新整治起來。

    要是你妻子好的話,到時候我會去找你的。

    ” “謝爾蓋·伊萬内奇?就為這個!”一聽到謝爾蓋的名字,尼古拉頓時大吼道,“就為這個……還有什麼可說?隻有一點……你為什麼要到我這裡來?你瞧不起這種事情,那好極了,你走吧,你走呀!”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吼道,“走!走!” “沒談什麼,”萊溫有些發窘地說。

     “沒有機會,”萊溫漲紅了臉說。

     “有一年多了。

    他的身體弄得很糟。

    酒喝得太多,”她說。

     “是的,自然是如此,”萊溫凝視着哥哥凸出的顴骨下泛起的紅暈,說。

     “是的,”她說罷,怯生生地回頭望着門口,尼古拉正好走進來。

     “我身體不好,脾氣變壞了,”尼古拉安靜下來,重重地喘着氣說,“還有,你對我講到謝爾蓋·伊萬内奇和他的文章。

    那都是胡說八道,謊話連篇和自欺欺人。

    一個不懂得什麼是正義的人,怎麼能寫文章談論正義呢?您看過他的文章嗎?”他問克裡茨基,又到桌邊坐下來,把亂糟糟擺了半桌子的香煙推過去,騰出些地方來。

     “我知道你和謝爾蓋·伊萬内奇的貴族觀點。

    我知道他把全部聰明智慧都用來替現存的惡勢力辯護。

    ” “我看得出來,你全明白,全掂量過了,對我誤入歧途你感到遺憾,”他嗓門又高起來。

     “我沒看過,”克裡茨基神情陰郁地說,他顯然不想加入談話。

     “我們正在搞一個鉗工合作社,所有的産品和利潤,主要是生産工具,都是公有的。

    ” “我絲毫沒有瞧不起,”萊溫膽怯地說。

    “我甚至都沒有和你争論。

    ” “您跟我哥哥有好久了嗎?”他問她。

     “尼古拉·德米特裡奇,尼古拉·德米特裡奇,”瑪麗亞·尼古拉耶夫娜又走到他跟前低聲對他說。

     “在喀山省的沃茲德列姆村。

    ” “因為我認為沒有必要為此浪費時間。

    ” “因為農民現在還跟過去一樣當奴隸,有人要把他們從受奴役的地位中拯救出來,這讓你和謝爾蓋·伊萬内奇不高興了,”尼古拉因為萊溫頂了嘴而惱火地說。

     “喝得很多嗎?”萊溫悄聲問道。

     “喝伏特加,這對他有害。

    ” “唉,好吧,好吧!……晚飯怎麼樣了?哦,拿來了,”他看見端着托盤的仆人,說。

    “過來,擺過來,”他生氣地說,伸手抓過酒瓶,倒了一杯伏特加,一飲而盡。

    “喝一杯吧,你要喝嗎?”一杯落肚他馬上高興起來,對弟弟說。

    “行了,先别談謝爾蓋·伊萬内奇了。

    看到你我畢竟很高興。

    不管怎麼說,我們到底不是外人。

    哎,你喝一點嘛。

    告訴我,你都在幹些什麼?”他貪婪地嚼着一塊面包,又斟上一杯酒,繼續說。

    “你過得怎麼樣?” “合作社在哪裡辦呢?” “隻要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