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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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七十三 ○張桢 張桢,字約中,汴人。

    幼刻苦讀書,登元統元年進士第,授彰德路錄事,辟河南行省掾。

    桢初娶祁氏,祁生貴富家,頗驕縱,見桢貧,不為禮。

    合卺逾月,即出之。

    祁之兄訟于官,且污桢以黯昧事,左右司官聽之,桢因移疾不出,滞案俱積。

    平章政事月魯帖木兒怒曰:“張桢,剛介士也,豈汝曹所當議耶!”郎中虎者秃谒而謝之,乃起。

    範孟為亂,矯殺月魯帖木兒等,城中大擾,桢暮夜缒城出,得免。

     逾年,除高郵縣尹,門無私谒。

    縣民張提領,尚任俠,武斷鄉曲。

    一日,至縣有所囑,桢執之,盡得其罪狀,裡中受其抑者,鹹來訴焉,乃杖而徒之,人以為快。

    守城千戶狗兒妻崔氏,為其小熬所谮,虐死,其鬼憑七歲女詣縣訴桢,備言死狀,一屍一見瘗舍後。

    桢率吏卒即其所,發土得一屍一,拘狗兒及小熬,鞫之,皆伏辜,人以為神明焉。

     累除中政院判官,至正八年,拜監察禦史,劾太尉阿乞剌欺罔之罪,并言:“明裡董阿、也裡牙、月魯不花,皆陛下不共戴天之仇,伯顔賊殺宗室嘉王、郯王一十二口,稽之古法,當伏門誅,而其子兄弟尚仕于朝,宜急誅竄。

    别兒怯不花阿附權一奸一,亦宜遠貶。

    今災異疊見,盜賊蜂起,海寇敢于要君,阃帥敢于玩寇,若不振舉,恐有唐末籓鎮噬臍之禍。

    ”不聽。

     及一毛一貴陷山東,上疏陳十禍,根本之禍有六,征讨之禍有四,曆數其弊:一曰輕大臣,二曰解權綱,三曰事安逸,四曰杜言路,五曰離人心,六曰濫刑獄,所謂根本之禍六也。

    其言事安逸之禍,略曰:“臣伏見陛下以盛年入纂大統,履艱難而登大寶,因循治安,不預防慮,寬仁恭儉,漸不如初。

    今天下可謂多事矣,海内可謂不甯矣,天道可謂變常矣,民情可謂難保矣,是陛下警省之時,戰兢惕厲之日也。

    陛下宜卧薪嘗膽,奮發悔過,思祖宗創業之難,而今日墜亡之易,于是而修實德,則可以答天意,推至誠,則可以回人心。

    凡土木之勞,聲色之好,燕安鸩毒之戒,皆宜痛撤勇改。

    有不盡者,亦宜防微杜漸,而禁于未然,黜宮女,節浮費,畏天恤人。

    而陛下乃安焉處之,如天下太平無事時,此所謂根本之禍也。

    ”至若不慎調度,不資群策,不明賞罰,不擇将帥,所謂征讨之禍四也。

    其言不明賞罰之禍,略曰:“臣伏見調兵六年,初無紀律之法,又無激勸之宜,将帥因敗為功,指虛為實,大小相謾,上下相依,其一性一情不一,而邀功求賞則同。

    是以有覆軍之将,殘民之将,怯懦之将,貪婪之将,曾無懲戒,所經之處,雞犬一空,貨财俱盡。

    及其面谀遊說,反以克複受賞。

    今克複之地,悉為荒墟,河南提封三千餘裡,郡縣星羅棋布,歲輸錢谷數百萬計,而今所存者,封丘、延津、登封、偃師三四縣而已。

    兩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蕭條。

    夫有土有人有财,然後可望軍旅不乏,饋饷不竭。

    今寇敵已至之境,固不忍言,未至之處,尤可寒心,如此而望軍旅不乏,饋饷不竭,使天雨粟,地湧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況以地方有限之費,而供将帥無窮之欲哉!其為自啟亂階,亦已危矣。

    陛下事佛求福,飯僧消禍,以天壽節而禁屠宰,皆虛名也。

    今天下殺人矣,陛下泰然不理,而曰吾将以是求福,福何自而至哉?颍上之寇,始結白蓮,以佛法誘衆,終飾威權,以兵抗拒,視其所向,骎骎可畏,其勢不至于亡吾社稷、燼吾國家不已也。

    堂堂天朝,不思靖亂,而反為階亂,其禍至慘,其毒至深,其關系至大,有識者為之扼腕,有志者為之痛心,此征讨之禍也。

    ”疏奏,不省。

    權臣惡其讦直。

     二十一年,除佥山南道肅政廉訪司事,至則劾中書參知政事也先不花、樞密院副使脫脫木兒、治書侍禦史奴奴弄權誤國之罪,又不報。

    方是時,孛羅帖木兒駐兵大同,察罕帖木兒駐兵洛一陽一,而一毛一貴據山東,勢一逼一京畿,二将玩寇不進,方以争晉、冀為事,構兵相攻,互有勝負。

    朝廷乃遣也先不花、脫脫木兒、奴奴往解之,既受命,不前進。

    桢又言其“貪懦庸鄙,苟懷自安之計,無憂國緻身之忠。

    朝廷将使二家釋憾,協心讨賊,此國之大事,謂宜風馳電走,而乃迂回退懾,枉道延安以西,繞曲數千裡,遲遲而行,使兩軍日夜仇殺,黎庶肝腦塗地,實此三人之所緻也,宜急殛之,以救時危。

    ”亦不報。

    桢乃慨然歎曰:“天下事不可為矣。

    ”即辭去,居河中安邑山谷間,結茅僅容膝。

    有訪之者,不複言時事,但對之流涕而已。

     二十四年,孛羅帖木兒犯阙,皇太子出居冀甯,奏除贊善,又除翰林學士,皆不起。

    擴廓帖木兒将輔皇太子入讨孛羅帖木兒,遣使傳皇太子旨,賜以上尊,且訪時事,桢複書曰:“今燕趙齊魯之境,大河内外,長淮南北,悉為丘墟,關陝之區,所存無幾,江左日思薦食上國,湘漢荊楚川蜀,一婬一名僭号,幸我有變,利我多虞。

    閣下國之右族,三世二王,得不思廉、蔺之于趙,寇、賈之于漢乎?京師一殘,假有不逞之徒,崛起草澤,借名義,尊君父,倡其說于天下,閣下将何以處之乎!守京師者,能聚不能散,禦外侮者,能進不能退,紛紛籍籍,神分志奪,國家之事,能不為閣下憂乎!《志》曰‘不備不虞,不可以為師’,仆之惓惓為言者,獻忠之道也。

    然為言大要有三:保君父,一也;扶社稷,二也;衛生靈,三也。

    請以近似者陳其一二:衛出公據國,至于不父其父;趙有沙丘之變,其臣成、兌平之,不可謂無功,而後至于不君其君;唐肅宗流播之中,怵于邪謀,遂成靈武之纂。

    千載之下,雖有智辯百出,不能為雪。

    嗚呼!是豈可以不鑒之乎!然吾聞之,天之所廢不驟也,驟其得志,肆其一寵一樂,使忘其覺悟之心,非安之也,厚其毒而降之罰也。

    天遂其欲,民厭其汰,而鬼神弗福也。

    其能久乎?閣下覽觀焉,謀出于萬全,則善矣。

    詢之輿議,急則其變不測,徐則其釁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