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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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強剛毅,足以有斷。

    進退存亡之正,知之久矣。

    向在沙陀,命經曰:“時未可也。

    ”又曰:“時之一字最當整理。

    ”又曰:“可行之時,爾自知之。

    ”大哉王言,“時乘六龍”之道,知之久矣。

    自出師以來,進而不退,經有所未解者,故言于真定,于曹、濮,于唐、鄧。

    亟言不已,未賜開允,乃今事急,故複進狂言。

     國家自平金以來,惟務進取,不遵養時晦,老師費财,卒無成功,三十年矣。

    蒙哥罕立,政當安靜以圖甯谧,忽無故大舉,進而不退,畀王東師,則不當亦進也而遽進。

    以為有命,不敢自逸,至于汝南,既聞兇訃,即當遣使,遍告諸帥,各以次退,修好于宋,歸定大事,不當複進也而遽進。

    以有師期,會于江濱,遣使喻宋,息兵安民,振旅而歸,不當複進也而又進。

    既不宜渡淮,又豈宜渡江?既不宜妄進,又豈宜攻城?若以機不可失,敵不可縱,亦既渡江,不能中止,便當乘虛取鄂,分兵四出,直造臨安,疾雷不及掩耳,則宋亦可圖。

    如其不可,知難而退,不失為金兀術也。

    師不當進而進,江不當渡而渡,城不當攻而攻,當速退而不退,當速進而不進,役成遷延,盤桓江渚,情見勢屈,舉天下兵力不能取一城,則我竭彼盈,又何俟乎?且諸軍疾疫已十四五,又延引月日,冬春之交,疫必大作,恐欲還不能。

     彼既上流無虞,呂文德已并兵拒守,知我國疵,鬥氣自倍。

    兩淮之兵盡集白鹭,江西之兵盡集隆興,嶺廣之兵盡集長沙,閩、越沿海巨舶大艦以次而至,伺隙而進。

    如遏截于江、黃津渡,邀遮于大城關口,塞漢東之石門,限郢、複之湖泺,則我将安歸?無已則突入江、浙。

    搗其心腹。

    聞臨安、海門已具龍舟,則已徒往;還抵金山,并命求出,豈無韓世忠之俦?且鄂與漢一陽一分據大别,中挾巨浸,号為活城,肉薄鼻并而拔之,則彼委破壁孤城而去,溯流而上,則入洞庭,保荊、襄,順流而下,則一精一兵健橹突過浒、黃,未易遏也,則亦徒費人命,我安所得哉!區區一城,勝之不武,不勝則大損威望,複何俟乎! 雖然,以王本心,不欲渡江,既渡江,不欲攻城,既攻城,不欲并命,不焚廬舍,不傷人民,不易其衣冠,不毀其墳墓,三百裡外不使侵掠。

    或勸徑趨臨安,曰其民人稠夥,若往,雖不殺戮,亦被踐蹂,吾所不忍。

    若天與我,不必殺人;若天弗與,殺人何益,而竟不往。

    諸将歸罪士人,謂不可用,以不殺人故不得城。

    曰彼守城者隻一士人賈制置,汝十萬衆不能勝,殺人數月不能拔,汝輩之罪也,豈士人之罪乎!益禁殺人。

    巋然一仁,上通于天,久有歸志,不能遂行耳。

    然今事急,不可不斷也。

     宋人方懼大敵,自救之師雖則畢集,未暇謀我。

    第吾國内空虛,塔察國王與李行省肱髀相依,在于背脅;西域諸胡窺觇關隴,隔絕旭烈大王;病民諸一奸一各持兩端,觀望所立,莫不觊觎神器,染指垂涎。

    一有狡焉,或啟戎心,先人舉事,腹背受敵,大事去矣。

    且阿裡不哥已行赦令,令脫裡赤為斷事官、行尚書省,據燕都,按圖籍,号令諸道,行皇帝事矣。

    雖大王素有人望,且握重兵,獨不見金世宗、海陵之事乎!若彼果決,稱受遺诏,便正位号,下诏中原,行赦江上,欲歸得乎? 昨奉命與張仲一觀新月城,自西南隅抵東北隅,萬人敵,上可并行大車,排槎OC樓,締構重覆,必不可攻,隻有許和而歸耳。

    斷然班師,亟定大計,銷禍于未然。

    先命勁兵把截江面,與宋議和,許割淮南、漢上、梓夔兩路,定疆界歲币。

    置辎重,以輕騎歸,渡淮乘驿,直造燕都,則從天而下,彼之一奸一謀僭志,冰釋瓦解。

    遣一軍逆蒙哥罕靈輿,收皇帝玺。

    遣使召旭烈、阿裡不哥、摩哥及諸王驸馬,會喪和林。

    差官于汴京、京兆、成都、西涼、東平、西京、北京,撫一慰安輯,召真金太子鎮燕都,示以形勢。

    則大寶有歸,而社稷安矣。

     會宋守帥賈似道亦遣間使請和,乃班師。

    明年,世祖既位,以經為翰林侍讀學士,佩金虎符,充國信使使宋,告即位,且定和議,仍敕沿邊諸将毋鈔掠。

    經入辭,賜蒲萄酒,诏曰:“朕初即位,庶事草創,卿當遠行,凡可輔朕者,亟以聞。

    ”經奏便宜十六事,皆立政大要,辭多不載。

     時經有重名,平章王文統忌之。

    既行,文統一陰一屬李璮潛師侵宋,欲假手害經。

    經至濟南,璮以書止經,經以璮書聞于朝而行。

    宋敗璮軍于淮安,經至宿州,遣副使劉仁傑、參議高翿請入國日期,不報。

    遺書宰相及淮帥李庭芝,庭芝複書果疑經,而賈似道方以卻敵為功,恐經至謀洩,竟館經真州。

    經乃上表宋主曰:“願附魯連之義,排難解紛;豈知唐儉之徒,款兵誤國。

    ”又數上書宋主及宰執,極陳戰和利害,且請入見及歸國,皆不報。

    驿吏棘垣鑰戶,晝夜守邏,欲以動經,經不屈。

    經待下素嚴,又久羁困,下多怨者。

    經谕曰:“向受命不進,我之罪也。

    一入宋境,死生進退,聽其在彼,我終不能屈身辱命。

    汝等不幸,宜忍以待之,我觀宋祚将不久矣。

    ”居七年,從者怒鬥,死者數人,經獨與六人處别館。

    又九年,丞相伯顔奉诏南伐,帝遣禮部尚書中都海牙及經弟行樞密院都事郝庸入宋,問執行人之罪,宋懼,遣總管段佑以禮送經歸。

    賈似道之謀既洩,尋亦竄死。

    經歸,道病,帝敕樞密院及尚醫近侍迎勞,所過父老瞻望流涕。

    明年夏,至阙,錫燕大庭,咨以政事,賞赉有差。

    秋七月,卒,年五十三,官為護喪還葬,谥文忠。

    明年,宋平。

     經為人尚氣節,為學務有用。

    及被留,思托言垂後,撰《續後漢書》、《易春秋外傳》、《太極演》、《原古錄》、《通鑒書法》、《玉衡貞觀》等書及文集,凡數百卷。

    其文豐蔚豪宕,善議論。

    詩多奇崛。

    拘宋十六年,從者皆通于學。

    書佐苟宗道,後官至國子祭酒。

    經還之歲,汴中民射雁金明池,得系帛,書詩雲:“霜落風高恣所如,歸期回首是春初。

    上林天子援弓繳,窮海累臣有帛書。

    ”後題曰:“至元五年九月一日放雁,獲者勿殺,國信大使郝經書于真州忠勇軍營新館。

    ”其忠誠如此。

     二弟彜、庸,皆有名。

    彜字仲常,隐居以壽終;庸字季常,終颍州守。

    子采麟,亦賢,起家知林州,仕至山南江北道肅政廉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