鲒埼亭集外編卷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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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敎所關亟宜表章不敢以嘉靖志為誣特疑人代之有舛誤耳仲車複曰或者以其生事二夫不得謂之義是大不然義婦之嫁初謂其人果能殓其夫不私其财故感而許之迨生二子房帷之好已笃顧能複雠殺子又自殺其身昭乎如白日之照九泉可不謂義乎斯言也卽移以作吾鄉楊義婦之定論可也
○辨李國桢事
明甲申以後死事諸臣傳傳聞異詞多不可信然無若李國桢之妄者先是懷宗念寇禍亟用人屢不效思委任勲衛曰畢竟是吾家世臣于是使魏國徐弘基成國朱純臣襄城伯李國桢分掌兩都兵柄而國桢得京營總督國桢不曉軍務京營兵數十萬舊例毎一堞守兵五人戰兵列近畿要地國桢省軍費毎五堞寘一人其餘散遣居鄉戰兵反居城内事亟九門晝閉守兵不得入戰兵不得出國桢遂束手無措賊入城遽降于賊帥張能能索金缯數萬國桢唯唯歸寓而所居已為他帥入踞一無可得賊怒搒掠之兩胫俱折以荊籮擡之國桢不勝痛楚夜解帶自缢死或盛以柳棺置道旁血淋漓于地見者指曰此李總督也北平王錦衣世德嘗親見其事而記之弘光定六等逆案尚書解學龍秉筆國桢在降賊諸臣之列及阮大铖更定南京諸勲衛為之請謬稱殉義俨然贈爵賜谥矣前此京城未破時都院李邦華請南遷實為國桢所阻見南都姜閣學曰廣疏中野史不知反謂國桢力請南遷又雲帝後葬日自缢其旁考左侍郞懋第北使密鈔及趙吏目一桂紀事二書載帝後之葬甚詳初不及國桢一字然世猶以當日谥議與野史所載為疑予故為按其實而歴辨之
○原緯
偶讀竹垞說緯嫌于其顚末尚未盡因更為考索以疏證之其見于竹垞所述者不複具焉
緯書之說為吾黨所羞稱然除災祥怪誕之外不無可采如律歴之積分典禮之遺文旁羅博綜其言有物但使擇焉而精未嘗不極有關于經術也按隋書經籍志漢世緯書大行言五經者皆為其學惟孔安國毛公王璜賈逵之徒獨非之相承以為妖妄故因魯恭王河閑獻王所得古文參而考之以成其義然則谶候流傳直出諸經師箋故之前後世以為始于東京者尙考之不詳也銅符金匮萌于周秦之世王澤旣衰僞言日起但百家雜流不過自名為子而緯則竊附于經是以儒者不免為所惑以聖人春秋之筆削重以子夏之謹守也而再傳之公羊遂有善谶之名然則其淵源不亦遠乎哉是故秦有公孫枝之冊而兆西戎之霸趙有董安于之冊而兆孟姚之亡陳寶之祀野雞苌弘之射狸首或識三戸之複楚或征二世之亡秦夫孰非圖箓之微言也且夫天垂象見吉兇是不易之理也五行之運如環無端是自然之運也為緯者未嘗不竊是意以炫飾其閑豈知其惑世而誣民一至此哉吾觀西漢大儒雖以董仲舒劉向尚不免于災祥之說則隋志所雲果為不誣又未嘗不歎儒者之不善讀緯而反以其所學陷溺其中也若鄭康成于緯或稱為傳或稱為說正義以為漢時禁緯故特諱之則未必然隋志漢時诏東平王蒼正五經章句皆命從谶安在其禁之也觀康成答張逸曰當為注時在文網中嫌引秘書故隐其名然則康成因已黨锢之故有所忌而不言耳非漢世禁緯之明文也獨隋炀帝焚緯書而唐初諸公如孔穎達李善輩皆淹通貫穿則其在民閑者亦未能盡毀也經學旣昌彼妄誕者将何所用之哉
○原命
古人之談命者多矣王魯齋言以日計時得命一十有二次其六十之十二得命七百二十計之以月又六十其七百二十得命四萬三千二百又計以歲六十其月則得命二百五十九萬二千宋景濂謂一日之内同時生者不少而顯晦吉兇壽夭或懸絕故趙普與軍校蔡京與粉兒高叔嗣與陳友諒皆同命童軒亦言高谷與李昂單昂與王稽皆同甲子而絕不相似餘中之衍皇極經世之說推其淵源于王天悅謂某甲之年月必得某甲之日時而後富壽苟得某甲之日時而遂貧賤水陸舟車之所産東西南北之所居莫不有合此其所以有同物而不同運者莊定山曰如此則福善禍淫之語不足信也黃棃洲調停之曰支幹之不足言命審矣顧大賢如橫渠西山亦喜談星歴之學以推驗事變豈其見不及此善言天者征之人事善言人者驗之天命夫善與人同卽為合德知過再犯卽為轉趾聞善不信卽為孤神财不儉用卽為耗宿此以人合天者也日月之交食星辰之淩犯陽九百六之厄君子以恐懼修省此以天合人者也天不能以一定之數制人事之萬變星翁欲掃除其萬變者而拘攣于堕地之俄頃固不足信然幷俄頃而去之則天豈以空券枉矢如周報曹髦之在上乎兩者皆失故必合天人而言之則卽俄頃亦天之八柄也棃洲之言欲通兩家之郵而未免依違為調人之見其于天人之際未盡焉夫天自有八柄以馭人而不在乎支幹甲子之閑葢天之所以賦人者理也顧理不能不乘氣以行氣凝而成質而後為人理純而氣駁氣猶虛而質則實天亦不能求其齊矣原天之心上之豈不欲人之皆聖賢而無不肖乎而不能也次之豈不欲聖賢常居後王君公之位以臨治一切黎庶之不肖使天下常治常安乎而不能也又次之豈不欲人之皆康強而無短折皆溫飽而無饑寒乎而不能也夫天亦豈有所厚而聖賢之而後王君公之而康強之而溫飽之亦豈有所薄而不肖之黎庶之短折之饑寒之不特此也方且若有老耄昏瞶之顚倒而聖賢而黎庶之短折之饑寒之不肖而後王君公之康強之溫飽之則皆命也天之所無可如何也夫以天之所無可如何者而以是為其入柄不亦誤乎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