鲒埼亭集外編卷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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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之何以知其然也崇文總目景佑二年秘書丞餘靖上書國子監所收史漢本訛誤極多請行校正诏翰林學士張觀知制诰李淑宋祁與靖洎直講王洙雠對靖等悉取三館諸本及先儒注解訓傳說文字林之類數百家之書以相參校凡所是正增損者數千言逾年上之稱為新校史記前後漢書靖等又自錄其雠校之說别為三史刋誤四十五卷是諸公固共有刋誤之作而非景文一人之書也而是本實頻引景佑刋誤本則或者景文晩年别為一書以行亦未可定然使景文果别有是書則晁陳趙簿錄中必載之馬竹村通考亦必載之而絕無有況景文旣身預于刋誤之役而其引之俨如易代前輩之書何也是其可疑者一也又其頻引陽夏公之言陽夏公者謝希深也景文為歐公前輩希深歐公之友景文卽引其語何至尊而稱之若此是其可疑者二也三劉漢隸雖發之自原父直至仲馮始卒業觀劉跂所跋尾則出行于世甚晚景文卒于嘉佑六年于原父亦前輩乃頻引而駁之是其可疑者三也司馬公生前祗封河内郡公身後乃贈溫公今以景文引其語而亦稱曰溫公景文安得至哲宗時其可疑者四也朱子文者陋儒也其論漢書最可惡雖不知其時代然出于南渡以後景文安得引之其可疑者五也景文之學極博倘出于其所校正必有可觀今鹵莾庸劣之甚至不知漸江之為浙江而疑以為誤字則是水經注尚未寓目者曾謂景文而有此其它可發笑者葢更仆數之而未能盡也然則其中所引南本浙本越本邵本安知其非信口捏造者乎堇浦方為疏證故以此書之大略告之
○辨南史陸法和傳
陸法和之與王琳皆自梁入齊史臣遂置之同傳非也法和豈王琳之比葢一庸人耳其破武陵王紀也由任約之功其破任約也由胡僧佑之功法和無力焉迹其好言未來之事不過鹵莾道士伎倆忽自稱司徒元帝以其素号能前知遂授之已妄矣江陵之陷史稱其自郢州入漢口将赴難而元帝止之謂此閑自能破賊不須離郢則尢捏造之言當元帝夜登鳳凰閣見翼轸閑有客星徙倚太息憂其必敗故征王僧辨于揚州王琳于廣州徐世譜于信州以至任約劉藥之兵無不召焉豈有郢州最近而反遺之之理其诏僧辨曰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豈有以破賊自誇而止郢州援兵之理當時宇文之兵甚盛以王僧辨之宿将裴回不前奮不顧身者止王琳耳而以道遠不及彼法和者固未嘗勤王也胡身之謂法和卽至江陵豈能制魏兵之攻圍者其徒托為之言以見其能知來斯眞論世之識矣史又言其反郢也着衰绖垩城門坐葦席以為喪君之禮法和進不成勤王退不知城守已有改事二姓之心尚何持服之有葢是時荊楚諸臣俘入關中者十九而法和降于邺下故得任為虛誕之言而無人以質之雖然李百藥之徒非良史才不能辨法和之妄固也通鑒又從而紀之不亦惑乎賴有身之之注能正其誤吾故為之申其說
○辨鄞江先生墓志
鄞江先生極為荊公所重其墓志系荊公作然不載于集中惟舊志引其語曰四明立言之士自先生始而已至聞蘂泉作鄞縣志始盡錄其全文予疑其冗蔓不類荊公文體及觀其所記門下弟子自豐稷袁毂周師厚諸人外又稱遊學者有張機張邵張郯張祁考郯祁皆邵之弟邵系徽宗宣和三年進士建炎初假禮部使金補其弟祁為明州觀察推官遂家焉邵于紹興十三年歸自金二十五年卒于廣德而鄞江先生卒于至和二年邵兄弟能遊學其門最少亦不下弱冠而自至和以及宣和凡六十七年始登第又八年始使金留十四年乃歸又十二年始卒抑何其長年也以豐尚書之輩行相去幾三世而謂其同門不亦謬乎此葢王氏後人之不學者僞為此文載之家乘而蘂泉修志遂錄入焉或曰桃源先生為鄞江之猶子邵兄弟或嘗經受業而誤以為鄞江此于時代尚不甚遠然卽如此說而志文之出于依托亦可知也
○崇敎寺楊義婦事紀疑
吾鄞崇敎寺在湖曲其中有女伽藍像雙珥弓鞋而須睂則男子所稱楊義婦之子德順也甯波府志鄞縣志載其始末極詳顧不見于成化以前諸志至嘉靖志始有之據雲義婦系唐幹符時人又雲義婦之子控于有司不得直乃赴汴訴之朱溫行營卒報其父雠予竊疑事在唐末而歴宋至元胡以諸舊志皆漏遺且幹符唐僖宗紀年也其時安得有朱溫遽領行營倘謂系朱溫據汴時則錢镠已立國黃晟已領明州雖浙中嘗覊縻于中原而不過遙奉正朔況中隔以淮南之楊氏亦非朱溫威令所能及也近讀宋徐仲車集中有淮陰義婦詩序與楊義婦事極相肖序謂淮陰商人之妻李氏有姿色同商者見而悅之道殺其夫厚為棺殓持喪以歸绐雲溺死盡歸其财無毫髪私于是伺其葬畢除服遣人請為婚自陳有義于其夫婦亦感之遂許嫁生二子矣一日大雨庭下積水水有浮漚其人顧之而笑義婦問之不應固問其人以伉俪已固不虞其有他因以實告曰汝前夫之溺我實為之巳溺複岀我以篙刺之始沈其時浮漚之狀正如今日義婦默然乃伺其夫出卽奔告有司卒正其獄夫雠旣複自念以色累夫以身事雠雠人之子義不可容乃縛二子投之于淮已而自投焉斯事與嘉靖志所載一一符合獨謂楊義婦有遺孕其後夫将商于外囑曰所生女也育之男也必不舉已而生德順托言得女因為女妝故寺中之像如之又謂楊義婦死德順念以毋故死其父複以父故死其母遂就崇敎寺出家此一節為稍異耳裡中至今呼為纏足祖師遺塑猶存事迹亦非鑿空所能撰古今人固有前後如合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