鲒埼亭集外編卷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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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文惠同榜中于紹興壬戌而文敏以乙醜繼之其詞學之盛為二百年中所未有相傳深甯少時讀洪氏試帖而豓之卒能偕其弟追驅而與之齊有志者事竟成也夫埙篪協應固科名之佳話然非如洪王家學要何足為國家重哉國朝已未之役嘉興柯征君崇樸兄弟并應薦書而以丁内艱未得預試今倘以賢兄弟當其選堪為是科生色小山堂之牙簽伐山網海足以補天祿石渠之阙而以西湖觞詠詩才出而和其聲以鳴國家之盛花磚绫被之閑時助春草池塘之思是直一代之光非僅吾黨之幸也下走失學多年重以稠桑之痛一二朋好如堇浦輩猶欲推毂其閑不知臨軒召試大典也待诏承明未央之廷極選也倘以風塵濩落之人濫廁于末鲛函雉扇之下百寮千騎環共而觀其落筆有不驚心動魄竟日不成一字者哉但使吾諸故人扶搖而上疲甲凋戈祇為壁上之觀足矣花溪五代史注其嗣君音信浮沈當再為索之也
○奉方望溪先生辭薦書
伏荷尊谕以某被放欲留之三禮局中備簒修之一席感佩感佩館閣諸臣原以經術為上詞章為末某于經術雖嘗緻力然自分終慚谫劣至詞章則似不至在同年諸公之下今以明試詞章被放尙敢以經術求進乎若謂某之被放原不由詞章某不敢知然執事旣巳知之執事尙欲以經術援之其可得乎目今與纂修之任者人人自以跨鄭王而過之其中原有素曾究心于此者亦有并未嘗讀四十九篇十七篇及五官之文而居然高坐其上者執事為總裁葢亦知之矣然則無論某于經術谫劣眞令有一二可采未必不如詞章之見诎是非執事所能保護也況某刻期南下省觐切于晨昏之戀若一入薦章則行程中阻矣但交好中有堪此任者不敢不為執事吿前福建興化通判吳君廷華其留心三禮葢二十餘年于五官巳成書某皆曾見之在局諸公莫之或先向嘗欲緻之執事以為纂修之助且其人久在京師亦苦拓落執事若能挈其人而登之某之受賜多矣歸期當在冬初遠違講席曷勝依戀
○與友人絕交書
某頓首某少時從家君子受禮記正義至原壤之母死登木而歌孔子若為弗聞也者而過之曰親者無失其為親也故者無失其為故也卽憤然請曰是非夫子之言也所貴乎聖賢者植天經扶地義曾有彼自忘其父母而我尙念故舊之誼者是非夫子之言也家君子曰善哉孺子之問也檀弓多誣聖語先儒詳言之矣顧于此條未有及者但卽以為聖人果有此則不磷不缁唯聖人乃可若學聖人之博大而自流于比匪之傷此斷不可者孺子志之去年足下從淮海歸赴試甫及第三場染瘧症時某來訊足下号房中尊大人握予手戰栗周章無措某時心危尊大人将因足下緻病及試事竣某先渡江聞足下病未起肩輿就道尊大人之勞瘁百端交集故抵家而已不起某因以危尊大人者危足下謂足下以身故喪厥考呼天搶地從死固當但祖宗嗣續之傳老母弱弟俱從足下肩其事則一線之承不可徒死是以聞訃疾趨哭尊大人于靈座卽訊足下喪次以此意相慰且幷屬諸好友共為解谕乃至今日而始自笑前言之愚且拙也方足下于卒哭後赴淮揚而複歸也内衰而外襲缁裘某是時卽駭愕謂庶見素冠庶見素衣豈在吾黨中卽有此歎随以此責足下而足下謂不幸作旅人多謙諱故不得不出此豈料未踰年而有子也夫尊大人之死死于足下則足下之居喪尢不當與凡為人子者同例又況足下是時病尚未愈衆方憂其不保是以一切擗踴哭泣皆加裁節而足下喪心至此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足下亦追思當是時麻衣菲屦頭顱亂髪斬斬長三五寸西階殡所噫咳如聞慈寝哭聲凄其未絕而乃以代哭之閑合歡同夢在足下或以繼嗣義重欲慰死父含饴之望是或一道非固陋者非能知然亦太匆匆矣嗟乎當今日而言居喪固君子所大不忍觀者耳斬齊之服孰有持之二十七月者而寝苫枕凷置之不問食稻衣錦揚揚自如惟禦内生子一事稍知廉恥者或尚有所不為此葢夜氣之存蛛絲馬線一息未絕天地所以不崩裂人物所以不滅亡而别于禽獸之幾希者今某不幸而與足下交見有此事天乎某亦何罪而緻此足下旣舉子與某相見某曰君家祥祭有呱呱兒稱阿孫大是奇事足下若弗聞者某又問曰君家舉子隔小祥忌日幾何足下又若弗聞及雪汀正色斥足下而足下仍無怍色徐曰不知何故湊成是事足下喪心至此矣某亦何不幸而見此昔嘗謂宋元兇劭弑父弑君天地閑何以有此亂臣賊子及讀宋書知文帝以居廬中生此子乃瞿然曰天道昭昭一至于此而小說家有謂商之受辛明之武宗其生皆類元兇是以亡國破家先後一轍雖其說未有考然孝子之後必有孝子檐澑涓滴不可移易則不孝之後其有不孝起而報之覆宗絕祀理所固然夫複何怪是以唐宋以來服内生子載之律文獨明太祖起于草莽不知詩書其所著孝慈錄削去此條反诋古禮為不情而當時大臣若劉基宋濂輩不知引君當道力争以摧其說萬季野以為一時小儒無複人心今足下可稱明太祖之功臣哉某幼而失學長而無行至于如足下者亦在交遊之列則庭帏之慝必有不減足下者是以惄焉如搗不能昂首一望日月今請足下自此與某絕足下善自愛雖十年友誼耿耿難忘但足下知某分量必不以聖人之博大望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