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關燈
籠裝七隻,一百圓。

     “我要大的,請裝上十隻。

    ”銀平說着,交了兩百圓。

     “都是大的,七隻以外,再要十隻。

    ” 賣蠻的漢子把胳膊伸進一個大棉布袋裡,從這個沾濕了的口袋裡,閃出了螢火蟲的微弱的光。

    漢子一次抓出一兩隻,放進筒形的籠子裡。

    籠子很小,銀平覺得沒有裝足十七隻,他一隻手放在頭上遮着光,賣螢的漢子就呼呼地吹了吹。

    籠子裡的螢火蟲都放出光來,漢子的唾沫飛濺到銀平的臉上了。

     “不再放十隻,太冷清了。

    ” 賣螢人又放進了十隻。

    這時孩子們揚起了一陣歡呼聲。

    銀平濺一身水花。

    從望樓上朝天空撒放的螢火蟲,像行将熄滅的焰火,無力地掉落下來。

    有的螢火蟲快落到水面又勉強掙紮着向旁邊飛去,被船上的客人用網和小竹捕捉了。

    螢火蟲加起來大概不足十隻。

    為了争奪這些螢火蟲,網、小竹都浸上水,鬧騰了一陣子。

    他們一揮舞先前儒濕了的小竹子,水星就飛濺到岸上的人們的身上。

     “今年氣候寒冷,螢火蟲不怎麼飛啦。

    ”有人這麼說。

    看樣子這是每年的文娛活動。

     人們以為又要繼續撒放,卻不是。

     “九點以前,還放一次螢火蟲。

    ”對岸小船碼頭前傳來了廣播聲。

    望樓上的兩三個男人一動不動。

    參觀的人群靜悄悄地等待着。

    還傳來了劃槳聲。

    這些人似乎不限于參加捕螢的活動。

     “早點撒放不好嗎?” “不放呐。

    一撒放不就完了嗎?” 大人們在紛紛議論。

    銀平拎着裝有二十七隻螢火蟲的螢籠。

    他手頭上已有足夠的螢火蟲。

    為了避開水星飛濺,他從水邊退到後面,依靠在警察崗亭前的樹上。

    離開了人牆,更容易觀察橋上的動靜。

    崗亭的一位年輕警察挂着一副和諧可親的臉,幾乎全神地向着護城河那邊。

    銀平站在他身旁,油然生起一種奇妙的安心感。

    站在這兒是不會把少女放過的。

     過不多久,望樓上又繼續撒放螢火蟲。

    說是繼續,不過是那漢子一把抓了十來隻抛下罷了。

    許是有點難捉,許是掌握了良機,群衆喧騰的浪潮一浪高似一浪,再次掀起了高xdx潮。

    銀平也和警察一樣并不悠閑。

    許多螢火蟲構成垂柳形飄落下來,一般飛不很遠。

    有的卻稀罕地飛遠了,也有的朝橋這邊飛來。

    橋上的男女老少自然團團圍在望樓一側的欄杆邊上。

    銀平在他們的後頭邊走邊找少女。

    不少孩子站在欄杆之外,手拿捕蟲網待機而動。

    真佩服他們不掉落下來。

     人們靠攏過來,圍成一團。

    一片騷然。

    大家都想撲住螢火蟲。

    螢火蟲不是這樣悠哉悠哉地飛走了嗎?銀平又想回憶起了在母親老家的湖上所看到的螢火蟲。

     “喂,落在你的頭發上呐。

    ” 橋上的男人沖着望樓下的小船呼喊了一聲。

    螢火蟲落在姑娘的頭發上,姑娘并沒有意識到是在呼喊自己。

    同船的男子把這隻螢火蟲抓住了。

     銀平發現了那個少女。

     少女把兩隻胳膊搭在橋欄杆上,俯視着護城河。

    她身穿白棉布連衣裙。

    少女的背後也是人山人海,銀平隻能從人縫間窺見少女的肩膀或半邊臉面。

    但銀平是不會看錯的。

    銀平一度後退了兩三步,然後緩慢地悄悄靠近她。

    少女被飛舞着螢火蟲的望樓吸引住,沒顧得回過頭來。

     她恐怕不是一個人來的吧?銀平想把視線落在少女左邊的青年身上,頓時感到被人捅了一下胸口似的。

    不是那個在土堤上等待牽狗、把銀平從土堤上推下來的男學生,而是另一個男人。

    隻需從背影也可以判斷出來。

    他穿着白襯衫,沒戴帽子,也沒穿外衣,也是個學生的模樣。

     “打那以後,隻過了兩個月。

    ”銀平對少女戀心變化之快,如同踐踏了鮮花一樣,感到震驚不已。

    少女的戀心,比起銀平對少女的向往,不是太無常了嗎?雖說兩人同來觀賞捕螢未必就是情侶。

    不過,銀平已經感到,她同那位情人之間似是發生了什麼情況。

     銀平鑽進距少女第二個人或第三個人之間,抓住了欄杆,傾耳靜聽。

    又放螢火蟲了。

     “我想抓一隻螢火蟲給水野。

    ”少女說。

     “螢火蟲嘛,都帶上郁悶的氣氛,帶去探病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