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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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禮單獨見過一面,也沒能私下跟他說上一句話。

    艾希禮臨走的時候,在去火車站的路上經過塔拉停了一下,就在那可怕的生離死别的時刻,她也沒能跟他密談一次。

    當時媚蘭戴着兜帽,披着肩巾,一副新少奶奶的氣派,神态安詳地挽着他的臂膀,塔拉的男女老少,無論白人黑人,全都為他上前線出來送行。

     媚蘭說道:&ldquo你該親斯佳麗一下,艾希禮,她現在是我的嫂子了。

    &rdquo于是艾希禮彎下身來,他冰涼的嘴唇碰了一下她的臉頰,他的臉拉得長長的,繃得緊緊的。

    因為這是出于媚蘭的提議,斯佳麗心裡很不痛快,對這一吻幾乎感覺不到有什麼快意。

    臨别時媚蘭緊緊地擁抱着她,使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ldquo你會到亞特蘭大來看望我和皮特帕特姑媽的,是嗎?哦,親愛的,我們多麼希望你來!我們希望和查利34的太太更加親近。

    &rdquo 五個星期過去了,其間查爾斯從南卡羅來納寄來一封封充滿熱愛與狂喜,又帶有羞澀的信件,告訴她他對她的愛,他在戰事結束以後的打算,他為了她立志要成為一個英雄,以及他對司令官韋德·漢普頓的崇拜。

    到了第七個星期,漢普頓上校親自發來一份電報,随後寄來一封信,是一封莊重親切的哀悼信,通知她查爾斯的死訊。

    上校本來早想拍電報來,可是查爾斯以為不過是小毛病,不願驚動家裡人。

    這個不幸的孩子,他不僅自以為已經赢得的愛情,連同他在沙場立功的壯志,霎時間全成了泡影。

    他還沒等能接近北佬,就在南卡羅來納的營房裡,染上了肺炎,繼而又并發麻疹,就此毫無光彩地迅速離開了人世。

     查爾斯的兒子足月後誕生了,取名韋德·漢普頓·漢密爾頓。

    這是按當時的風尚以孩子爸爸司令官的名字命名的。

    斯佳麗當初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不禁絕望得啼哭起來,幾乎痛不欲生。

    可是在妊娠期間,她很少感覺到有不适的地方,分娩也極其順利,而且健康恢複之快使得嬷嬷不得不私底下跟她說她這樣未免不像個有身份的太太,因為太太們分娩總要忍受更大的痛苦。

    她并不喜歡這孩子,雖然她竭力不流露出來。

    她不需要他,讨厭他的到來,現在他明明來到眼前,卻似乎覺得他不大可能是她的孩子,不可能是她自己的一部分。

     雖然她産後肉體上恢複得非常之快,快得似乎有些不夠體面,可是精神上她是處于恍惚迷離之中。

    她情緒低沉,全家人想方設法讓她振作起來,但都無濟于事。

    埃倫成天雙眉緊鎖,傑拉爾德的罵聲比平日更多。

    他每次到瓊斯博羅去,都要帶給她一些無用的禮物。

    老方丹大夫拿硫磺、蜜糖和藥草配制的補劑給她服用也毫不見效,很覺不解。

    他私下對埃倫說,斯佳麗時而煩躁不安,時而沒精打采,是因為傷心過度的緣故。

    其實斯佳麗要是願意講出來的話,她完全可以告訴他們,她的情況完全是另一回事,而且要複雜得多。

    她沒有跟他們說,是因為感到極端的厭煩和迷惑不解,怎麼真的做起媽媽來了,尤其是因為艾希禮不在她身邊,更使她終日愁眉苦臉。

     她的厭煩感非常嚴重,而且無時不在。

    營隊開赴前線以後,縣裡任何社交活動和娛樂全沒有了。

    招人喜歡的年輕人一個也沒剩下,塔爾頓家四兄弟,卡爾佛特家的兩個,方丹家和芒羅家的,以及瓊斯博羅、費耶特維爾和洛夫喬依的青年人統統都走了。

    留下的盡是些上了年紀的男人,殘疾人和婦女。

    他們成天忙着編織、縫紉、種棉花玉米、養豬羊奶牛,給營隊提供給養。

    真正的男子漢連一個也看不到,隻有蘇埃倫那位中年情郎弗蘭克·肯尼迪每月一次率領他的軍需隊來收集補給品。

    軍需隊裡的那些人并不怎麼能叫人感到興奮,尤其是肯尼迪對女人獻殷勤時那畏畏縮縮的樣子真叫她見了沒好氣,差點連表面上的禮貌也顧不上了。

    她真巴不得他和蘇埃倫的關系能夠早點确定下來。

     即使軍需隊裡的人比較有吸引力,也不能給她帶來什麼樂趣。

    她現在是個寡婦,她的心已經死了。

    至少,别人以為她的心是在墳墓裡面,并且在行動上她該表現得如此。

    這很叫她惱火,因為關于查爾斯的一切,她怎麼也想不起來,隻記得當初她答應嫁給他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竟像垂死的牛犢。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