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關燈
地流着淚,一面在心裡描繪出自己戴着白色修女帽的動人圖景。

    蘇埃倫在她戲稱之為&ldquo希望之箱&rdquo的上面做着刺繡的同時暗自忖度,在明天的野宴上,能不能夠用自己的女性溫柔&mdash&mdash斯佳麗缺少的正是這個&mdash&mdash把斯圖爾特·塔爾頓從斯佳麗那裡吸引到自己的身邊來。

    至于斯佳麗,此時此刻正在為艾希禮而思緒翻滾,心神不甯。

     尤其令她心煩的是,爸爸明知道她的心都快碎了,怎麼還一個勁地談北方佬和薩姆特要塞?她和多數年輕人一樣,認為在自己傷心的時刻,别人不該如此自私,對她的痛苦無動于衷,照樣做各自的事。

     她心中好像經受了一場旋風襲擊一樣,使人感到奇怪的是,飯廳裡為什麼還是這樣安甯?這樣絲毫沒有變化?那張笨重的紅木桌子和餐具櫃,那一大堆銀餐具,那光滑地闆上的鮮豔的碎呢地毯都在它們的老地方,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這本是間舒适安逸的房間,平時晚飯後阖家在這裡平靜地消磨時光,斯佳麗總是很高興的。

    可是今晚她卻讨厭見到這房間,若不是怕爸爸大聲的诘問,她早就溜走,經過黑暗的過道,到埃倫的小小辦公室裡去,倒在舊沙發上痛哭一場,把煩惱洩個精光。

     那間小小辦公室是斯佳麗在整座房子裡最喜歡的一個房間。

    每天上午,埃倫坐在那張大寫字台前,記種植場的賬目,聽監工喬納斯·威爾克森的報告。

    埃倫用鵝毛筆記賬的時候,全家人就在一旁随意消磨時光。

    傑拉爾德坐在搖椅上,幾個女孩坐在沙發上。

    那沙發已經破舊不堪,墊子也壓得陷下去了,是從前廳搬來放在這裡的。

    此刻斯佳麗真想跑到那裡去,把頭枕在媽媽膝上,好好地哭上一場。

    可是媽媽怎麼還不回來?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車輪在砂礫車道上摩擦的沙沙聲,随後是埃倫打發車夫的細語聲飄進了房間,一家人都急切地擡起頭來,隻見埃倫匆匆走了進來,她的裙環晃動着,她神情抑郁,滿臉倦容,她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馬鞭草香囊的檸檬香味,那香味似乎從埃倫衣服的褶皺裡飄浮出來,為埃倫所專有。

    斯佳麗隻要一聞到這香味,就會聯想起媽媽。

    嬷嬷跟在她身後,拎着皮包,雙眉緊鎖,下唇突出。

    她一面搖搖擺擺走着,一面喃喃自語,有意識地壓低聲音不讓人家聽明白她說些什麼,可是又要讓人家察覺出她有着一肚子怨氣。

     &ldquo對不起我回來晚了,&rdquo埃倫說道,把格子披肩卸下來交給斯佳麗,随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埃倫一進來,傑拉爾德頓時像着了魔似的容光煥發起來。

     &ldquo給那小雜種施洗禮了嗎?&rdquo他問道。

     &ldquo施過了,可是他死了,可憐的小東西。

    &rdquo 埃倫說道,&ldquo我原來擔心埃米也活不成,不過看來她不要緊。

    &rdquo 幾個女孩子的臉都轉向她,現出吃驚和懷疑的樣子。

    傑拉爾德富于哲理性地搖了搖頭。

     &ldquo依我看,那小雜種還是死了的好,不用說,可憐的,沒有爸爸&mdash&mdash&rdquo &ldquo不早啦,我們做禱告吧,&rdquo埃倫打斷了他的話頭,打斷得非常自然。

    斯佳麗若不是深知母親的脾性,也一定沒有注意到埃倫是有意阻止他說下去。

     斯佳麗很想知道埃米·斯萊特裡的孩子爸爸究竟是誰,可是她曉得要想從母親嘴裡把真相說出來是不可能的事。

    她懷疑是喬納斯·威爾克森。

    因為她常看見他和埃米兩人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肩并肩地在大路上漫步。

    喬納斯是個北方佬,單身漢,一個監工,這就使他不可能和當地的上層社會交往,不可能娶上大戶人家的千金。

    他能夠接觸到的,無非是像斯萊特裡之類的貧窮白人罷了。

    可是又因為他受過的教育要比斯萊特裡家高出一籌,他不肯娶埃米做老婆就成為自然而然的事,盡管他經常陪着她在暮色中散步消遣。

     斯佳麗歎了口氣,她真想知道這個秘密。

    有許多事情常發生在埃倫的眼皮子底下,可是她就是視而不見,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埃倫對于她認為是不合規矩的事,總是不聞不問,并且教斯佳麗要學她的樣,可惜她的這種努力,總是白費力氣。

     埃倫走到壁爐旁,從爐台上的一隻嵌花的小首飾盒子中,取出她的念珠。

    這時嬷嬷沉着地說道: &ldquo埃倫小姐,你得先吃了晚飯,再做禱告。

    &rdquo &ldquo謝謝你,嬷嬷,可是我不覺得餓。

    &rdquo &ldquo我就去給你弄晚飯,你得吃一點兒,&rdquo嬷嬷說罷,憤憤地蹙着額頭轉身朝廚房走去,隻聽她喊道:&ldquo波克,叫廚子把火撥旺,埃倫小姐回來啦。

    &rdquo 地闆在她沉重的腳步下吱嘎作響,她在前面走廊裡自言自語的聲音越來越響,清楚地傳到飯廳裡每個人的耳朵裡來。

     &ldquo我不知道說過多少遍,跟貧窮白人打交道不會有什麼好處。

    全是些自私自利、不知感恩的人。

    埃倫小姐犯不着老去照顧他們,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

    他們要是有出息,怎麼不弄幾個黑人來伺候伺候呢?我早就說過&mdash&mdash&rdquo 她沿着僅蓋有棚頂的露天過道一路朝廚房走去,她的唠叨聲随着她的遠去而漸漸消失。

    嬷嬷有一套辦法叫主人知道她對每件事情的态度。

    她懂得她自言自語發牢騷的時候,白人絕不肯降低身份去聽黑人講話。

    因此不管她說些什麼,白人隻好裝作沒聽見,哪怕她就在隔壁房間裡大嚷大叫。

    這樣一來,她既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叫每個人都知道,卻又不至于受到責罵。

     波克走進房裡,捧着刀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