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 辛毗楊阜高堂隆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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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欲省宮人諸不見幸者,乃召禦府吏問後宮人數。

    吏守舊令,對曰:"禁密,不得宣露。

    "阜怒,杖吏一百,數之曰:"國家不與九卿為密,反與小吏為密乎?"帝聞而愈敬憚阜。

     帝愛女淑,未期而夭,帝痛之甚,追封平原公主,立廟洛陽,葬于南陵。

    将自臨送,阜上疏曰:"文皇帝、武宣皇後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備不虞也。

    何至孩抱之赤子而可送葬也哉?"帝不從。

     帝既新作許宮,又營洛陽宮殿觀閣。

    阜上疏曰:"堯尚茅茨而萬國安其居,禹卑宮室而天下樂其業;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

    古之聖帝明王,未有極宮室之高麗以彫弊百姓之财力者也。

    桀作璇室、象廊,約為傾宮、鹿台,以喪其社稷,楚靈以築章華而身受其禍;秦始皇作阿房而殃及其子,天下叛之,二世而滅。

    夫不度萬民之力,以從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

    陛下當以堯、舜、禹、湯、文、武為法則,夏桀、殷纣、楚靈、秦皇為深誡。

    高高在上,實監後德。

    慎守天位,以承祖考,巍巍大業,猶恐失之。

    不夙夜敬止,允恭恤民,而乃自暇自逸,惟富台是侈是飾,必有颠覆危亡之禍。

     《易》曰:"豐其屋,蔀其家,窺其戶,閴其無人"。

    王者以天下為家,言豐屋之禍,至于家無人也。

    方今二虜合從,謀危宗廟,十萬之軍,東西奔赴,邊境無一日之娛。

    農夫廢業,民有饑色。

    陛下不以是為憂,而營作宮室,無有已時。

    使國亡而臣可以獨存,臣又不言也。

    君作無首,臣為股肱,存亡一體,得失同之。

    《孝經》曰:"天子有争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

    "臣雖驽怯,敢忘争臣之義?言不切至,不足以感寤陛下。

    陛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将墜于地。

    使臣身死有補萬一,則死之日,猶生之年也。

    謹叩棺沐浴,伏俟重誅。

    "奏禦,天子感其忠言,手筆诏答。

    每朝廷會議,阜常侃然以天下為己任。

    數谏争,不聽,乃屢乞遜位,未許。

    會卒,家無餘财。

    孫豹嗣。

     高堂隆字升平,泰山平陽人,魯高堂生後也。

    少為諸生,泰山太守薛悌命為督郵。

    郡督軍與悌争論,名悌而呵之。

    隆按劍叱督軍曰:"昔魯定見侮,仲尼曆階;趙彈秦筝,相如進缶。

    臨臣名君,義之所讨也。

    "督軍失色,悌驚起止之。

    後去吏,避地濟南。

     建安十八年,太祖召為丞相軍議掾,後為曆城侯徽文學,轉為相。

    徽遭太祖喪,不哀,反遊獵馳騁;隆以義正谏,甚得輔導之節。

    黃初中,為堂陽長,以選為平原王傅。

    王即尊位,是為明帝。

    以隆為給事中、博士、驸馬都尉。

    帝初踐阼,群臣或以為宜飨會,隆曰:"唐、虞有遏密之哀,高宗有不言之思,是以至德雍熙,光于四海。

    "以為不宜為會,帝敬納之。

    遷陳留太守。

    犢民酉牧,年七十餘,有至行,舉為計曹掾。

    帝嘉之,特除郎中以顯焉。

    征隆為散騎常侍,賜爵關内侯。

     青龍中,大治殿舍,西取長安大鐘。

    隆上疏曰:"昔周景王不儀刑文、武之明德,忽公旦之聖制,既鑄大錢,又作大鐘,單穆公谏而弗聽,泠州鸠對而弗從,遂迷不反,周德以衰,良史記焉,以為永鑒。

    然今之小人,好說秦、漢之奢靡以蕩聖心,求取亡國不度之器,勞役費損,以傷德政。

    非所以興禮樂之和,保神明之休也。

    "是日,帝幸上方,隆與卞蘭從。

    帝以隆表授蘭,使難隆曰:"興衰在政,樂何為也?化之不明,豈鐘之罪?"隆曰:"夫禮樂者,為治之大本也。

    故策韶九成,鳳皇來儀,雷鼓六變,天神以降,政是以平,刑是以錯,和之至也。

    新聲發響,商辛以隕,大鐘既鑄,周景以弊,存亡之機,恒由斯作,安在廢興之不階也?君舉必書,古之道也,作而不法,何以示後?聖王樂聞其阙,故有箴規之道。

    忠臣願竭其節,故有匪躬之義也。

    "帝稱善。

     遷侍中,猶領太史令。

    崇華殿災。

    诏問隆:"此何咎?于禮,甯有祈禳之義乎?"隆對曰:"夫災變之發,皆所以明孝誡也,惟率禮修德,可以勝之。

    《易傳》曰:"上不儉,下不節,孽火燒其室。

    "又曰:"君高其台,天火為災。

    "此人君苟飾宮室,不知百姓空竭,故天應之以旱,火從高殿起也。

    上天降鑒,故譴告陛下;陛下宜增祟人道,以答天意。

    昔太成有桑谷生于朝,武丁有雊雉登于鼎,皆聞災恐懼,側身修德,三年之後,遠夷朝貢,故号曰中宗、高宗。

    此則前代之明鑒也。

    今案舊占,災火之發,皆以台榭宮室為誡。

    然今宮室之所以充廣者,實由宮人猥多之故。

    宜簡擇留其淑懿,如周之制,罷省其餘。

    此則祖己之所以訓高宗,高宗之所以享遠号也。

    "昭問隆:"吾聞漢武帝時,柏梁災,而大起宮殿以厭之,其義雲何?"隆對曰:"臣聞《西京》:"柏梁既災,越巫陳方,建章是經,以厭火祥。

    "乃夷越之巫所為,非聖賢之明訓也。

     《五行志》曰:"柏梁災,其後有江兖巫蠱(也)衛太子事。

    "如《志》之言,越巫建章無所厭也。

    孔子曰:"災者修類應行,精祲相感,以戒人君。

    "是以聖主睹災責躬,退而修德,以消複之。

    今宜罷散民役。

    宮室之制,務從約節,内足以待風雨,外足以講禮儀。

    清掃所災之處,不敢于此有所立作,萐莆、嘉禾必生此地,以報陛下虔恭之德。

    豈可疲民之力,竭民之财!實非所以緻符瑞而懷遠人也。

    "帝遂複崇華殿,時郡國有九龍見,故改曰九龍殿。

     陵霄阙始構,有鵲巢其上,帝以問隆。

    對曰:"《詩》雲"惟鵲有巢,惟鸠居之。

    "今興宮室,起陵霄厥,而鵲巢之,此宮室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

    天意若曰,宮室未成,将有他姓制禦之,斯乃上天之戒也。

    夫天道無親。

    惟與善人,不可不深防,不可不深慮。

    夏、商之季,皆繼體也,不欽承上天之明命,惟讒餡是從,廢德适欲,故其亡也忽焉。

    太戊、武丁,睹災竦懼,隻承天戒,故其興也勃焉。

    今若休罷百役,儉以足用,增祟德政,動遵帝則,除普天之所患,興兆民之所利,三王可四,五帝可六,豈惟殷宗轉禍為福而已哉!臣備腹心,苟可以繁祉聖躬,安存社稷,臣雖灰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