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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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裡多地,忽然猛省道:&ldquo糟了,我不要受他們調虎離山之計呀?萬一賊人從别路抄轉過來,将那個肉票擒去,或者給宰了,那我可就輸給他們了。

    &rdquo急忙止步,用劍一指道:&ldquo殺不盡的賊人,姑娘隻在林邊等着你!你們有家裡大人,趁早教他們出來見我。

    &rdquo說罷,翻身重回樹林;哪裡還有喬茂的影子? 她不禁發怒,仗劍叫道:&ldquo喂,姓喬的,你藏在哪裡了?我已将賊人殺退了,你快出來引路,找他們巢穴去。

    &rdquo前前後後叫了一遍,并不見喬茂答應。

     那女子不禁着急起來,連連說道:&ldquo糟了,糟了!一定是教賊人又捉回去了。

    &rdquo氣得她舉劍照着大樹連削數下,拭去了血迹,重奔到鏖戰之處,晃火折照看;果見兩窪血痕猶存,受傷倒地之賊已然不見。

     這女子呆立在林前,東張西望,扼腕無計可施。

    忽然想起一招,急蹿上大樹,登高向四面望;朦胧中似見東邊有幾條黑影,又隐隐聽見犬吠之聲。

    綠衣女子連忙蹿下樹來,更不思忖,一伏身便奔黑影追去。

     這綠衣女子才追出去,另有一條黑影從斜坡大樹上,飄身蹿下來;笑道:&ldquo巧姑姑沒有招了,防前不顧後,就是傻打的能耐!&rdquo這人影立刻也一伏身,箭似的跟蹤追趕過去。

     但是九股煙喬茂并沒有再被賊人擒去。

    九股煙喬茂藏在林中,略歇過一口氣,驗看肩頭的新傷。

    血仍未止,涔涔的流着。

    他身邊原帶有刀創藥,但遭擒時,早被賊人洗去。

    隻得撕開小衫,纏住傷口;雖然疼痛,還能掙紮。

    喬茂暗罵道:&ldquo倒黴偏遇掃帚星!這一定是個江湖上的女俠客,憑白挨她這一劍,還算是恩公!&rdquo心裡鬼念着,慢慢溜到林邊,向外一看,見群賊已将此女圍住。

    喬茂眉頭一皺,心說:&ldquo不好,勝敗不可知;萬一此女戰敗,我一定二番被賊人擒獲。

    那一來,有死沒活!就是此女戰勝,也還有我的麻煩,誰知道她是個什麼樣人物?我是說實話不說呢?&rdquo 喬茂略略伸動肢體,覺得氣力足可支持,暗說道:&ldquo咳,我不如溜了吧!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趁着她替我做擋刀牌,我莫如趕回去送信,省卻多少枝節。

    &rdquo隻有一點差事,那個女子沒有先給喬茂開鎖。

    他隻得仍拖着鐵鍊,慢慢後退,慢慢繞出樹林;趁天色未明,覓路便逃。

    且喜那邊撲鬥正烈,沒人覺察;一任那女子替他拚命拒賊,他果然一股煙也似的,一冒不見了。

     喬茂一陣亂鑽,相距兇毆之地已遠。

    回頭一望,并沒有人綴着他,便放緩腳步徐行。

    估摸天色,早過四更,自己拖着項鍊,一到白晝,真個寸步難行,這須要早打主意。

    一路尋着,見前面隐隐有一片村落,連忙投奔過去。

    他暗想:&ldquo如今之計,第一要想法子,弄開這脖鎖。

    第二要換去身上漬血的衣服。

    第三要覓個栖身之所,歇一歇氣力,以便天明打聽此處的地名,暗訪匪窯舵主的萬兒。

    &rdquo無奈喬茂此時身邊寸鐵不帶,分文無有,饑疲傷痛,悔不該說謊逃走,倒還不如随那女俠去了。

     喬茂潛行到村前,要找尋一個銅鐵鋪,先弄開這個鎖鍊。

    但是遍尋此村,疏疏落落幾十戶人家,隻看見似是雜貨小鋪的一二家鋪面,後面還帶着住家。

    喬茂将項上鐵鍊盤好,赤手空拳,要撬門行竊。

    也虧他身體靈便,又是個慣家,先圍着房子繞看明白,竟從後牆竄入院内,撥開屋門,掩入房内。

     屋内睡着一個男子、一個女子和一個小孩;床邊堆着幾件随身衣服,房内并沒有什麼東西。

    喬茂溜到櫃台後,隻見貨架上堆着不多一些鄉間日用的貨色。

    翻箱倒櫃搜了一遍,并無可以開鎖之具。

    又搜了一回,才尋出一根鐵絲、一把小刀、一柄劈柴用的斧頭。

    撬開大木櫃,想偷取一兩件衣服;不想櫃中隻盛着些破衣敗絮,一件長衣服也沒有。

    喬茂信手将床邊衣堆掠來,取了一件短衫、一條布褲;又偷了一塊包袱、一塊搭包、一塊毛巾。

    在錢櫃中搜出幾吊銅錢;喬茂拿了兩吊錢,帶在身邊。

    再找幹糧,這一家隻有些粗米鍋巴,并無别物;即将鍋巴包入手巾内,退出小鋪,縱上牆頭。

     他見後邊鄰院較為闊大,或許有可用的衣物;喬茂飄身下去,從後院溜到前院正房,先側耳聽了聽,随用小刀輕輕撥開門;剛要探身進去,屋中人忽然咳嗽起來。

    喬茂不敢貿入,悄悄退出;一路尋來,卻尋着一根鐵通條。

    又折到後院小小一座柴棚前面,将門弄開,走進去,将門倒帶,往窗台下一蹲;先吃了幾口鍋巴,遂拿那鐵絲、小刀,試着要開脖頸上的鐵鎖鍊。

     喬茂本有神偷之名,箧開鎖,确有手法。

    無論什麼鎖簧,隻要他扪一扪鎖門,看一看鎖孔,不用百寶鑰匙,也能用一根鐵絲捅開。

    現在既有鐵絲在手,喬茂心想:&ldquo這一定手到鎖開。

    &rdquo他卻忽略了這鐵鎖在脖頸之下,他隻摸得着,卻看不見鎖孔,而且也不好用力。

    鼓搗了一會,鎖還沒開;心越急,越覺不投簧,覺得這根鐵絲似乎太粗了。

     喬茂抓耳搔腮,一時無法可施;隻可先将鐵鍊那一頭的鐵環釘,設法先除下去。

    随後站起身來,打算再偷一家,好歹找個趁手的家具。

    他便用手輕輕拉門,竟沒有拉開。

    喬茂吃了一驚,忙一用力,那門&ldquo吱吱&rdquo的發響,依然拉不開;原來門闩被人挂上了。

     喬茂忙向外一張,外面并沒有人。

    看本宅各房門,也沒有開。

    喬茂驚惶已極,急将斧頭拿在手中,将門扇往上一托,幸而應聲托開。

    他急急竄身出來,向四面一望,慌不疊的跳牆跑去。

    喬茂情知暗中有人綴着他,逃出村外實在更險;藏伏村内,項上這根萬惡的鎖鍊,真真累人不淺。

    仗他頗有急智,急急的翻牆循壁,遁入人家院後。

    從這家溜到那家,避了一會,幸而沒人尋來。

     喬茂看見院隅有一個糞筐、一把糞叉。

    喬茂忙将偷來的褲衫,穿在身上,項上的鐵鍊掩在衣内。

    脖頸上搭着那塊包袱,腰間系着那條搭包,将那條布手巾包上發辮。

    又将餘物和通條、斧頭,放在糞筐内,抓一把碎草蓋上。

    樣樣打扮利落,就把糞筐一背,糞叉一扛,公然開了街門出來;回身将門倒帶,徑向村巷走去。

    黎明時分,但看外表,倒也像個起五更拾糞的鄉下人。

     喬茂且走且側目四顧,此時太陽尚沒出來,朦朦胧胧,并無行人。

    喬茂暫為放心,走出村一看;西南面地勢高低起伏,恰可隐身。

    喬茂徑投西南,約走出一裡多地,找到舊年莊稼人看青的一間草棚;四顧無人,忙走進去。

    他不敢往高鋪上坐,蹲伏在地上,取出應手的家具,便來開鎖。

    被他用那小刀、鐵絲、通條、斧頭,沉下心慢慢的擺布。

    直經過了小半個時辰,居然将鎖打開,他的脖頸也被鍊子磨擦紅了。

     鐵鍊離開脖頸,真個如釋重負。

    喬茂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道:&ldquo我這就可白晝見人了。

    我現在衣服也有了,錢也有了,我可以公然投店了。

    先在附近借宿一夜,探準了地名,訪實了盜窟;就連夜折回海州,報信請功,查镖捕盜,報仇雪恨&hellip&hellip&rdquo 喬茂真個是越想越高興。

    身上的零整傷痕,雖沒忘掉疼痛,眼前的隐患,他卻丢在腦後了。

    喜極倦生,餓也來了,渴也來了;喬茂站起身來,暗道:&ldquo我先找口水喝,吃點鍋巴,再找個地方一睡。

    隻是還得小心,剛才在柴棚,門闩忽然倒挂,大是可慮,我還得留神!&hellip&hellip我這樣打扮,就遇見他們,也未必認得出來。

    &rdquo 喬茂随将全身仔細看了看,自己衣褲上頗有血迹,穿在裡面雖然不顯,究竟不甚妥當。

    他便全身衣裳脫下來,把褲子撕成碎條,光着身子,将傷口重新紮好;然後将血迹之衣,卷做一團,用通條掘地,連鐵鍊都埋了;外面重穿上偷來的衣服。

    隻可惜他人太瘦小了,這衣服雖是平常身量,在他穿着,仍覺肥大。

    好在用搭包一紮腰,再将袖子挽上,也不很顯。

    收拾定當,他仍背起糞筐出來。

     曉風習習,晨光曦曦。

    喬茂精神一爽,方舉目擇路;忽從草棚後面轉過一個人來,說道:&ldquo相好的,别走!&rdquo喬茂不禁一哆嗦,回頭一瞥,拔腿便跑。

    那人比喬茂身法更快,頓足一躍,早已阻住去路。

    喬茂把糞筐一放,說道:&ldquo你幹什麼追我?&rdquo那人冷笑道:&ldquo你幹什麼跑,相好的不用裝傻,跟我走吧。

    &rdquo喬茂将那人渾身上下看了一遍,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男子,内穿短裝緊褲,外罩綢長衫,看不透是做什麼的;隻是雙目炯炯,頗露英光,看樣子手下必有功夫。

     喬茂心裡慌張,表面鎮靜着說:&ldquo我沒有為非犯歹呀。

    你教我跟你上哪裡去?&rdquo那人冷冷說道:&ldquo沒有為非犯歹?你一個人大清早鑽到看青棚子裡做什麼?你是幹什麼的?&rdquo 喬茂忙說:&ldquo我拾糞,我是拾糞的!我到草棚裡麼?&hellip&hellip這個,我的褲子屁股後面破了,我要掉換到前邊來,這也不算是歹事呀,我又沒偷你的莊稼。

    &rdquo 那人哼了一聲道:&ldquo你就少說廢話,但凡穿着靴子拾糞的,就得跟我走。

    來吧!别麻煩!&rdquo(葉批:妙妙,真真令人絕倒!)喬茂聞言,低頭一看:&ldquo可不是糟了!&rdquo他滿以為自己改裝得很好,匆忙中忘了自己穿着一身老藍布褲衫,腳下卻穿着薄底燕雲快靴。

    這穿着靴子拾糞,真真豈有此理!喬茂忙掩飾道:&ldquo這靴子是我揀人家的,又不是偷的。

    &rdquo 那人哈哈大笑,往前進了一步,說道:&ldquo你不用支吾,靴子不是偷來的,衣服可是偷來的。

    趁早跟我走,前邊有人等着你呢。

    &rdquo 喬茂往旁一閃身道:&ldquo你别動手!跟你走就跟你走,我又沒犯罪,怕什麼!你可是鷹爪麼?&rdquo 那人道:&ldquo拾糞的還懂提鷹爪,什麼叫鷹爪?&rdquo 喬茂口中還是對付着,冷不防從糞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