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塊銅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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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送玉兒上淩霄城,一番心思全是為了我,你雖不言,我豈有不知?要報堅兒之仇,我獨力難成,到得要緊關頭,你又不便如何出手,再加對頭于本門武功知之甚稔,定有破解之法。

    倘若玉兒學成了雪山劍法,我娘兒兩個聯手,便可制敵死命,那知道……那知道……唉!” 石破天聽着二人說話,倒有一大半難以索解,隻想:“石夫人這般想念她孩兒。

    聽來好象她兒子是給雪山派擒去啦,我不如便跟他們同上淩霄城去,助他們救人。

    她不是說想找幾個幫手麼?”正尋思間,忽聽得遠處蹄聲隐隐,有十餘匹馬疾馳而來。

     石清夫婦跟着也聽到了,兩人不再談論兒子,默然而坐。

     過不多時,馬蹄聲漸近,有人叫道:“在這裡了!”跟着有人叫道:“石師弟、闵師妹,我們有幾句話說。

    ” 石清、闵柔聽得是沖虛的呼聲,略感詫異,雙雙縱出。

    石清問道:“沖虛師哥,觀中有什麼事麼?”隻見天虛、沖虛以及其他十餘個師兄弟都騎在馬上,其中兩個道人懷中又都抱着一人。

    其時天色未明,看不清那二人是誰。

     沖虛氣急敗壞的大聲說道:“石……石師弟、闵師妹,你們在觀中搶不到那賞善罰惡兩塊銅牌,怎地另使詭計,又搶了去?要搶銅牌,那也罷了,怎地竟下毒手打死了照虛、通虛兩個師弟,那……那……實在太不成話了!” 石清和闵柔聽他這麼說,都大吃一驚。

    石清道:“照虛、通虛兩位師哥遭了人家毒手,這……這……這是從何說起?兩位師哥給……給人打死了?”他關切兩位師兄的安危,一時之間,也不及為自己分辯洗刷。

     沖虛怒氣沖沖的說道:“也不知你去勾結了什麼下三濫的匪徒,竟敢使用最為人所不齒的劇毒。

    兩個師弟雖然尚未斷氣,這時恐怕也差不多了。

    ”石清道:“我瞧瞧。

    ”說着走近身去,要去瞧照虛、通虛二人。

    刷刷幾聲,幾名道人拔出劍來,擋住在了石清的去路。

    天虛歎道:“讓路!石師弟豈是那樣的人。

    ”那幾名道人哼的一聲,撤劍讓道。

     石清從懷中取出火摺打亮了,照向照虛、通虛臉上,史見二道臉上一片紫黑,确是中了劇毒,一探二人鼻息,呼吸微弱,性命已在頃刻之間。

    上清觀的武功原有過人之長。

    照虛、通虛二道内力深厚,又均非直中石破天的毒掌,隻是聞到他掌上逼出來的毒氣,因而暈眩栽倒,但饒是如此,顯然也是挨不了一時三刻。

    石清回頭問道:“師妹,你瞧這是那一派人下的毒手?”這一回頭,隻見七八名師兄弟各挺長劍,已将夫婦二人圍在垓心。

     闵柔對群道的敵意隻作視而不見,接過石清手中火摺,挨近去瞧二人臉色,微微聞到二道口鼻中呼出來的毒氣,便覺頭暈,不由得退了一步,沉吟道:“江湖上沒見過這般毒藥。

    請問沖虛師哥,這兩位師哥是怎生中的毒?是誤服了毒藥呢?還是中了敵人喂毒暗器?身上可有傷痕?” 沖虛怒道:“我怎知道?我們正是來問你呢?你這婆娘鬼鬼祟祟的不是好人,多半是适才吃飯之時,你争銅牌不得,便在酒中下了毒藥。

    否則為什麼旁人不中毒,偏偏銅牌在照虛師弟向上,他就中了毒,而……而……懷中的銅牌,又給你們盜了去?” 闵柔隻氣得臉容失色,但她天性溫柔,自幼對諸位師兄謙和有禮,不願和他們作口舌之争,眼眶中淚水卻已滾來滾去,險些便要奪眶而出。

    石清知道這中間必有重大誤會,自己夫婦二人在上清觀中搶奪銅牌未得,照虛便身中劇毒而失了銅牌,自己夫婦确是身處重大嫌疑之地。

    他伸出左手握住妻子右掌,意示安慰,一時也彷徨無計。

    闵柔道:“我……我……”隻說得兩個“我”字,已哭了出來,别瞧她是劍術通神、威震江湖的女傑,在受到這般重大委屈之時,卻也和尋常女子一般的柔弱。

     沖虛怒沖沖的道:“你再哭多幾聲,能把我兩個師弟哭活來嗎,貓哭耗子……” 一句話沒說完,忽聽身後有人大聲道:“你們怎地不分青紅皂白,胡亂冤枉好人?” 衆人聽那人話聲中氣充沛,都是一驚,一齊回過頭來,隻見數丈外站着一個衣衫不整的漢子,其時東方漸明,瞧他臉容,似乎年紀甚輕。

     石清、闵柔見到那少年,都是喜出望外。

    闵柔更是“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道:“你……你……”總算她江湖閱厲甚富,那“玉兒”兩字才沒叫出口來。

     這少年正是石破天,他躲在草叢之中,聽到群道責問石清夫婦,心想自己若是出頭,不免要和群道動手,自己一雙毒掌,殺人必多,實在十分的不願。

    但聽沖虛越說越兇,石夫人更給他罵得哭了起來,再也忍耐不住,當即挺身而出。

     沖虛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怎知我們是冤枉人了?”石破天道:“石莊主和石夫人沒拿你們的銅牌,你們硬說他們拿了,那不是冤枉人麼?”沖虛挺劍踏上一步,道:“你這小孩子又知道什麼了,卻在這裡胡說八道!” 石破天道:“我自然知道。

    ”他本想實說是自己拿了,但想隻要一說出口,對方定要搶奪,自己倘若不還,勢必動手,那麼又要殺人,是以忍住不說。

     沖虛心中一動:“說不定這少年得悉其中情由。

    ”便問:“那麼是誰拿的?” 石破天道:“總而言之,決不是石莊主、石夫人拿的。

    你們得罪了他們,又惹得石夫人哭了,大是不該,快快向石夫人陪禮吧。

    ” 闵柔陡然間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牽肚挂腸的孩兒安然無恙,已是不勝之喜,這時聽得他叫沖虛向自己陪禮,全是維護母親之意。

    她生了兩個兒子,花了無數心血,流了無數眼淚,直到此刻,才聽到兒子說一句回護母親的言語,登時情懷大慰,隻覺過去二十年來為他而受的諸般辛勞、傷心、焦慮、屈辱,那是全都不枉了。

     石清見妻子喜動顔色,眼淚卻涔涔而下,明白她的心意,一直捏着她手掌的手又緊了一緊,心中也想:“玉兒雖有種種不肖,對母親倒是極有孝心。

    ” 沖虛聽他出言頂撞,心下大怒,高聲道:“你是誰?憑什麼來叫我向石夫人陪禮?” 闵柔心中一歡喜,對沖虛的冤責已絲毫不以為意,生怕兒子和他沖突起來,傷了師門的和氣,忙道:“沖虛師哥是一時誤會,大家自己人,說明白了就是,又陪什麼禮了。

    ”轉頭向石破天柔聲道:“這裡的都是師伯、師叔,你磕頭行禮吧。

    ” 石破天對闵柔本就大有好感,這時見她臉色溫和,淚眼盈盈的瞧着自己,充滿了愛憐之情,一生之中,實是從未有誰對自己如此的真心憐愛,不由得熱血上湧,但覺不論她叫自己去做什麼都是萬死不辭,磕幾個頭又算得什麼?當下不加思索,雙膝跪地,向沖虛磕頭,說道:“石夫人叫我向你們磕頭,我就磕了!” 天虛、沖虛等都是一呆,眼見石破天對闵柔如此順服,心想石清有兩個兒子,一個給仇家殺了,一個給人擄去,這少年多半是他夫婦的弟子。

     沖虛脾氣雖然暴躁,究竟是玄門練氣有道之士,見石破天行此大禮,胸中怒氣登平,當即翻身下馬,伸手扶起,道:“不須如此客氣!”那知石破天心想石夫人叫自己磕頭,總須磕完才行,沖虛伸手來扶,卻不即行起身。

    沖虛一扶之下,隻覺對方的身子端凝如山,竟是紋風不動,不禁又是怒氣上沖:“你當我長輩,卻自恃内功了得,在我面前顯本事來了!”當下吸一口氣,将内力運到雙臂之上,用力向上一擡,要将他掀一個筋鬥。

     石清夫婦眼見沖虛的姿勢,他們同門學藝,練的是一般功夫,如何不知他臂上已使上了真力?石清哼的一聲,微感氣惱,但想他是師兄,也隻好讓兒子吃一點虧了。

    闵柔卻叫道:“師哥手下留情!” 卻聽得呼的一聲,沖虛的身子騰空而起,向後飛出,正好重重的撞上了他自己的坐騎。

    沖虛腳下踉跄,連使‘千斤墜’功夫,這才定住,那匹馬給他這麼一撞,卻長嘶一聲,前腿跪倒。

    原來石破天内力充沛,沖虛大力掀他,沒能掀動,自己反而險些摔一個大筋鬥。

     這一下人人都瞧得清楚,自是都大吃一驚。

    石清夫婦在揚州城外土地廟中曾和石破天交劍,知他内力渾厚,但決計想不到他内力修為竟已到了這等地步,單藉反擊之力,便将上清觀中一位一等一的高手如此恁空摔出。

     沖虛站定身子,左手在腰間一搭,已拔出長劍,氣極反笑,說道:“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才調勻了氣息,說道:“師弟、師妹調教出來的弟子果然是不同凡響,我這可要領教領教。

    ”說着長劍一挺,指向石破天胸口。

     石破天退了一步,連連搖手,道:“不,不,我不和你打架。

    ” 天虛瞧出石破天的武功修為非同小可,心想沖虛師弟和他相鬥,以師伯的身份,勝了沒什麼光采,若是不勝,更成了大大的笑柄,眼見石破天退讓,正中下懷,便道:“都是自己人,又較量什麼?便要切磋武藝,也不忙在這一時三刻。

    ” 石破天道:“是啊,你們是石莊主、石夫人的師兄,我一出手又打死了你們,就大大不好了。

    ”他全然不通人情世故,隻怕自己毒掌出手,又殺死了對方,随口便說了出來。

     上清觀群道素以武功自負,那想到他實是一番好意,一聽之下,無不勃然大怒。

    十多名道人中,倒有七八個胡子氣得不住顫動。

    石清出喝:“你說什麼?不得胡言亂語。

    ” 沖虛尊從掌門師兄的囑咐,已然收劍退開,聽石破天這名淩辱藐視之言,那裡還再忍耐得住?大踏步上前,喝道:“好,我倒想瞧瞧你如何将我們都打死了,出招吧!”石破天不住搖手,道:“我不和你動手。

    ”沖虛俞益惱怒,道:“哼,你連和我動手也不屑!”刷的一劍,刺向他的肩頭。

    他見石破天手中并無兵刃,這一劍劍尖所指之處并非要害,他是上清觀中的劍術高手,臨敵的經曆雖比不上石清夫婦,出招之快卻絲毫不遜。

     石破天一閃身沒能避開,隻聽得卟的一聲輕響,肩頭已然中劍,立時鮮血冒出。

    闵柔驚叫:“哎喲!”沖虛喝道:“快取劍出來!” 石破天尋思:“你是石夫人的師兄,适才我已誤殺了她兩個師兄,若再殺你,一來對不起石夫人,二來我也成為大壞人了。

    ”當沖虛一劍刺來之時,他若出掌劈擊,便能擋開,但他怕極了自己掌上的劇毒,雙手負在背後,用力互握,說什麼也不肯出手。

     上清觀群道見了他這般模樣,都道他有心藐視,即連修養再好的道人也都大為生氣。

    有人便道:“沖虛師兄,這小子狂妄得緊,不妨教訓教訓他!” 沖虛道:“你真是不屑和我動手?”刷刷又是兩劍。

    他出招實在太快,石破天對劍法又無多大造詣,身子雖然急閃,仍是沒能避開,左臂右胸又中了一劍。

    幸好沖虛劍下留情,隻是逼他出手,并非意欲取他性命,這兩劍一刺中他皮肉,立時縮回,所傷甚輕。

     闵柔見愛子連中三處劍傷,心疼無比,眼見沖虛又是一劍刺出,當的一聲,立時揮劍架開,隻聽得當當當當,便如爆豆般接連響了一十三下,瞬息間已拆了一十三招。

    沖虛連攻一十三劍,闵柔擋了一十三劍,兩人都是本派好手,這‘上清快劍’施展出來,直如星丸跳擲,火光飛濺,迅捷無倫。

    這一十三劍一過,群道和石清都忍不住大叫一聲:“好!” 場上這些人,除了石破天外,個個是上清觀一派的劍術好手,眼見沖虛這一十三劍攻得淩厲剽悍,鋒銳之極,而闵柔連擋一十三劍,卻也是綿綿密密,嚴謹穩實,兩人在彈指之間一攻一守,都施展了本門劍術的巅峰之作,自是人人瞧得心曠神怡。

     天虛知道再鬥下去,兩人也不易分出勝敗,問道:“闵師妹,你是護定這少年了?” 闵柔不答,眼望丈夫,要他拿一個主意。

     石清道:“這孩子目無尊長,大膽妄為,原該好好教訓才是。

    他連中沖虛師兄三劍,幸蒙師兄劍下留情,這才沒送了他的小命。

    這孩子功夫粗淺,怎配和沖虛師兄過招?孩子,快向衆位師伯磕頭陪罪。

    ” 沖虛大聲道:“他明明瞧不起人,不屑動手。

    否則怎麼說一出手便将我們都打死了?” 石破天攤開手掌,見掌心中隐隐又現紅雲藍線,歎了口氣,說道:“我這一雙手老是會闖禍,動不動便打死人。

    ” 上清觀群道又是人人變色。

    石清聽他兀自狂氣逼人,讨那嘴頭上的便宜,心下也不禁生氣,喝道:“你這小子當真不知天高地厚,适才沖虛師伯手下留情,才沒将你殺死,你難道不知麼?”石破天道:“我……我……我也不想殺死他,因此也是手下留情。

    ”石清大怒,登時便想搶上去揮拳便打。

    他身形稍動,闵柔立知其意,當即拉住了他左臂,這一拉雖然使力不大,石清卻也不動了。

     沖虛适才向石破天連刺三劍,見他閃避之際,顯然全未明白本門劍法的精要所在,而内力卻又如此強勁,以武功而論,頗不像是石清夫婦的弟子,心下已然起疑,而當石破天舉掌察看之時,又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更是疑窦叢生,喝問:“小子,你是誰的徒弟,卻學得這般貧嘴滑舌?” 石破天道:“我……我……我是金烏派的開山大弟子。

    ” 沖虛一怔,心想:“什麼金烏派,銀烏派?武林中可沒這個門派,這小子多半又在胡說八道。

    ”便冷笑道:“我還道閣下是石師弟的高足呢。

    原來不是自己人,那便無礙了。

    ”向站在身旁的兩名師弟使用個眼色。

     兩名道人會意,倒轉長劍,各使一招‘朝拜金頂’,一個對着石清,一個對着闵柔。

    這‘朝拜金頂’是上清劍法中禮敬對方的招數,通常是和尊長或是武林名宿動手時所用,這一招劍尖向地,左手劍訣搭在劍柄之上,純是守勢,看似行禮,卻已将身前五尺之地守禦得十分嚴密,敵未動,己不動,敵如搶攻,立遇反擊。

     石清夫婦如何不明兩道的用意,那是監視住了自己,若再出劍回護兒子,這二道手中的長劍立時便彈起應戰,但隻要自己不出招,這二道卻永遠不會有敵對的行動,那是不傷同門義氣之意。

    闵柔向身前的師兄靈虛瞧了一眼,心想:“當年在上清觀學藝之時,靈虛師兄笨手笨腳,劍術遠不如我,但瞧他這一招‘朝拜金頂’似拙實穩,已非吳下阿蒙,真要動手,隻怕非三四十招間能将他打敗。

    ” 她心念略轉之間,隻見沖虛手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