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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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從們立即給山德魯斯解了綁,但是他的四肢已經凍僵,一解了綁,就跌倒了;他們把他扶起來以後,他還是接連昏過去了好幾次。

    盡管茲皮希科吩咐把他擡到火堆旁邊,給他吃喝,用脂肪摩擦他全身,然後蓋上暖和的獸皮,山德魯斯的神志依舊沒有清醒,而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捷克人才把他叫醒。

     茲皮希科迫不及待地走向山德魯斯。

    但并不能一下子就從他那裡打聽到什麼消息。

    或者由于這一場可怕的經曆,或者由于生命的危險雖然已經過去,但體質本來軟弱而不免脫力,總之,山德魯斯竟不自由主地大哭起來,好半晌都回答不出問題。

    他抽抽噎噎,氣都透不過來,嘴唇發抖,淚水如注地從臉頰上流下來,仿佛生命本身也跟着淚水一塊兒流出來了 最後他總算稍稍克制住了自己,喝了一點馬奶酒來提提神,這種提神的方法是立陶宛人從鞑靼人那裡學來的。

    他訴說起“魔鬼的兒子”用矛槍狠狠地把他戳得全身沒有一塊好肉;說他們搶走了他的滿載無價之寶的聖物的馬匹;最後他們把他綁在樹上,讓螞蟻叮着他的腳和身體,真使他覺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一定會被螞蟻咬死。

     茲皮希科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打斷了山德魯斯的話,說道: “你這流氓,快回答我要問你.?的問題,留神要說實話,否則要你好看。

    ” “離這裡不遠就有不少紅螞蟻窩,”捷克人插嘴說,“爵爺,吩咐他們多弄些螞蟻來放在他身上,包管他嘴裡馬上就會長出舌頭來。

    ” 哈拉伐這話并不是當真說的;甚至說?這話時還笑了一下,因為他對山德魯斯很有好感。

    可是本來已經吓破了膽的山德魯斯卻大叫道: “饒了我吧!饒了我吧!給我再喝些異教徒的飲料,我一定把我看見的和沒有看見的全部情形都講出來。

    ” “如果你說謊,隻要有一句假話,我就用一個楔子釘到你牙齒縫裡去,”捷克人說。

     他們又給他拿來滿滿一皮囊馬奶酒;他一手接過來,像嬰兒吸母親的奶似的,把嘴唇緊緊湊着囊口狂飲起來,不住地把眼睛張開又閉上。

    喝了半加侖左右,晃了晃身子,把皮囊放在膝蓋上,仿佛聽天由命似的說道: “狗東西!……”接着就轉向茲皮希科說,“現在,救命恩人!問吧。

    ” “我的妻子是不是在你們那一支部隊裡?” 山德魯斯的臉上露出驚惶的神色。

    事實上,他聽說過達奴莎是茲皮希科的妻子,但他們是秘密結婚的,而且她随即就被綁走,因而他一直把她當做尤侖德小姐。

     但他急忙答道: “是的,‘伏葉伏大’!她在那裡!但齊格菲裡特·德·勞夫和安諾德’封·培頓沖破了敵人的隊伍逃跑了。

    ” “你看見過她麼?”茲皮希科問,心裡别别跳。

     “我沒有見過她,閣下,但是我看見過一隻用柳樹做的、遮蓋得嚴嚴的擔架,吊在兩匹馬中間,裡面好像有人,由那個兩腳蛇——就是鄧維爾特派到森林行宮來的騎士團的女仆人陪同着。

    我也聽到那擔架裡發出來的悲哀的歌聲……” 茲皮希科激動得臉都發青,在樹樁上坐了下來,好久提不出别的問題來。

    瑪茨科和捷克人聽到這個重大消息,也非常激動。

    捷克人也許是想到了他的留在斯比荷夫的敬愛的小姐,認為這個消息是對于雅金卡的命運的判決。

     沉默了一會。

    最後,老練的瑪茨科(他本來不認識山德魯斯,先前也差不多沒有聽說過他這個人)懷疑地望着他,問道: “你是什麼人?你在十字軍騎士團裡是幹什麼的?” “我是什麼人,大騎士?”山德魯斯回答道。

    “讓這位英勇的公爵替我答複吧(說到這裡,他指着茲皮希科),還有這位豪俠的捷克貴族也早就認識我了。

    ” 馬奶酒顯然在山德魯斯身上發揮作用了,因為他活潑起來了,對茲皮希科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一點看不出先前那種衰弱的神情。

     “閣下,您救了我兩次命。

    要不是虧了您,狼不吞掉我,那些誤聽了敵人話的主教也早就懲罰我了。

    (哦,這是一個多麼邪惡的世界呵!)他們發了一個命令追捕我,說我販賣假聖物,這不過是因為他們把我當作了你們的人。

    可是您,爵爺啊,收留了我,我應該感謝您,您使我沒有給狼吞掉,沒有遭到他們的迫害。

    我同您在一起,從來不缺少吃的喝的——比這使我惡心的馬奶好的食物有的是,我喝馬奶,是為了表明一二個窮苦而虔誠的香客,多麼能夠忍受各種各樣的艱難困苦。

    ” “說得快點,你這個走江湖的;快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訴我們,别裝傻,”瑪茨科喊道。

     但山德魯斯又把皮囊舉到了嘴邊,把它完全喝光;他顯然沒有聽到瑪茨科的話,隻是轉向茲皮希科說:“這是我愛戴您的另一個理由。

    (聖經)上記載着,聖徒們在一個鐘頭裡犯了九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