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學集卷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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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作者之志,不在于妖紅豔紫之間矣。

    是則可書也。

    庚辰六月序。

     (《瑤華集》序) 《瑤華集》者,長水李生寅生乞言于海内之名人魁士,以壽其嫡母沈夫人,而刻之以傳者也。

     夫人之德,稽諸古之頌圖所謂母儀賢明,仁智貞順者,靡不備焉。

    諸君子詠歌而序述之,洋洋乎勒丹青而考金石,斯可以傳矣。

    餘以為最夫人之德,莫大于不妒。

    夫人之不妒,不獨令李氏有子,而且令其有賢子也。

    何也?人生而肖萬物者,皆其母感于物,故形音肖之。

    太任之胎教,君子以為知肖化焉。

    夫人當盛壯之年,不待色衰華謝,而汲汲焉為胤嗣之計。

    貞固之心,和順之氣,磅礴于閨門,而賢才感生焉,亦肖化之道也。

    螟之子,殪而逢蜾蠃,祝之曰:類我類我。

    久則肖之。

    甚矣,寅生之類夫人也。

    其亦所謂肖之者與?嫉妒之禍大矣!害于而家,兇于而國,莫不繇斯。

    嫉妒之臣立于朝,則陰陽不和,寒暑不時,泰階不平,而夷狄寇盜之警不息。

    古之治天下者,六官六宮,各修其職,無妒娼逆理之人,以緻王功。

    臣道與婦道,一也。

    古之所謂女宗母師者,或表其闾,或圖其像,有事番焉。

    要以區明風烈,不專一行而已。

    如夫人者,當有烏頭雙阙之褒,使女妒之婦,男妒之臣,有所觀感,可以回心而易行焉。

    今國家之典制,旌表門闾,惟民間節婦孝子;而賢明仁智之婦,未有聞焉。

    此則司世教者之阙也。

     (《破山寺志》序) 餘為兒時,每從先君遊破山寺。

    飯罷,絕龍澗下上,激流泉,拾赭石,辄嬉遊竟日。

    長而卒業,壯而縛禅,栖息山中,往往經旬涉月。

    雖在車馬塵盍、頓踣幽絷之時,燈殘漏轉,風回月落,山阿澗戶,齊鐘粥鼓,未嘗不仿佛在夢想中也。

    循覽斯志,如觀李龍眠《山莊圖》,信足而行,自得道路,如見所夢,如悟前世。

    禅房花木,山光潭影,與夫此山中名僧勝流,經行晏坐,高吟長嘯之遺迹,皆顯顯然影現卷帙間。

    塵網羁绁,餘累未畢,未能以殘生暮年,遂樂天草堂之約,俯仰今昔,為掩卷太息者久之。

    而餘于此山,有二願焉。

    山寺之廢而複新也,先君奉王母卞淑人之命,經營草昧,以潰于成。

    屠長卿寺碑雲:善女人罄産倡緣,似昔賢之舍宅,謂王母也。

    王母嘗囑餘雲:“山門東山二裡許,皆古時經堂佛閣舊地,伽藍神所呵護。

    汝外王父母之墓,逼處寺之東偏,汝他日擇善地,蔔外王父母之宅兆而徙焉,用以妥先靈,忏宿業,汝其勿忘。

    ”三十年來,外王母之子姓,累累青衿,家益衰落,至不能庇其丘木,而縱尋斧焉。

    《邑志》雲:山名破山,葬者皆不吉。

    以佛地因緣論之,斯又不足言矣。

    餘思王母之言,每一瞻拜,未嘗不流涕。

    此一願也。

    寺之西,有宗教院,高僧晤恩演台教之地也。

    更西為光明庵,跨龍澗之上,大比丘素公供《金光明經修忏法》之地也。

    今世盲禅盛行,教義衰落。

    餘欲斥寺西菜圃隙地,架傑閣,構廣院,複宗教光明之舊,招延高人即中諸公,唱演其中,使教幢再樹,魔焰頓熄。

    即中合掌贊歎,以為希有。

    此又一願也。

    歲月雲邁,誓願曆然。

    又安知愚公之移山,操蛇之神,不感其誠而相之乎?山僧刻志成,餘遂以斯言弁于首,且以為識焉。

    壬午塗月,聚沙居士序。

     (《沒甯錄》序) 嗚呼!死生亦大矣。

    以生為住,則死者其行人也。

    人之有行也,近者持糗Я,遠者裹糇糧,衣囊ゎ被,必豫戒而後出。

    至于死,則大行也。

    浮湛若喪,茫茫然一無所挾持,是可謂善行者乎?以生為寓,則死者其歸人也。

    人之遠歸也,指墳墓而悲,望國都而喜,見父母妻子,鹹相持而勞苦。

    至于死,則大歸也。

    倉皇怖戀,忄昏忄昏然曾無所底止,是可謂善息者乎?古之聖賢,生平學問,皆證驗于死生之際。

    反手曳杖,逍遙行歌,此超出生死而示現生死者也。

    曾子處其常,則啟予手足,得正而斃,見臨終靜定之正因。

    子路處其變,則食焉不避,結纓而死,顯春風白刃之能事。

    後之儒者,不知晝夜之故,死生之理,徒以末後一著,歸之禅門,豈不悲哉!門人朱子暇,在苫塊中,緘其尊府子甯先生所著《沒甯錄》視餘。

    蓋其晚年自述事狀,并自祭遺令之文皆在焉。

    饬巾待盡,從容訣别,若行者之飲餞,若旅人之即次,其處死生之際,可謂有道矣。

    豈非其生平外修儒行,内空宗,故于禅門之坐脫立亡,有相近者與?或謂先生規言矩行,斤斤不失尺寸人也,何以能超然無累若此?嗚呼!惟其規言矩行,斤斤不失尺寸,斯所以近于坐脫立亡,超然于生死之流者與? (《麟旨明微》序) 淳安吳君睿卿,世授《春秋》,起家成進士,以治行第一,擢居掖垣。

    條上天下大計,剀切詳盡,皆可見之施行。

    天子知其能,特命督賦江南。

    爬搔勾稽,勤恤民隐,傳遽促數,食飲錯互,時時以其閑手一編,據案呻吟,援筆塗乙。

    如唐人所謂《兔園冊》者,則其所著《麟旨明微》也。

    蓋給谏承藉家學,數踏省門,專精覃思,于是經注疏集解以及宿儒之講論,經生之經義,支離覆逆,浩煩疑互,一一窮其指歸,疏其蕪穢,窮年盡氣,彙為是書。

    使學者如見鬥杓,如得指南,無複有白首紛如之歎。

    此其所有事焉者也。

    然而給谏之意則遠矣。

    昔者漢世治《春秋》,用以折大獄,斷國論。

    董仲舒作《春秋決事》,比朝廷有大議,使使者就其家問之,其對皆有法。

    何休以《春秋》駁漢事,服虔又以《左傳》駁何休,所駁漢事六十條。

    故曰:屬詞比事,《春秋》教也。

    胡丈定生當南渡之後,懲荊舒之新學,闵靖康之遺禍,敷陳進禦,拳拳以君臣夷夏之大義摩切人主。

    祖宗驅斥胡元,複函夏之舊。

    《春秋》傳解,斷以文定為準。

    蓋三百年持世之書,非尋行數墨,以解诂為能事而已也。

    今之學者,授一先生之言,射策甲科,朝而釋褐,日中而棄之。

    有如漢人所謂仞其師說以《春秋》決事者乎?有如文定扌耆柱新說,埽蕩和議,卓然以其言持世者乎?給谏之于是經也,童而習之,進取不忘其初。

    箧衍縱橫,朱墨狼藉,誠欲使天下學者通經學古,謀王體而斷國論,以董子、胡氏為儀的也。

    故曰:給谏之意遠矣。

     餘家世授《春秋》,約略如給谏。

    衰遲失學,不能有所撰著。

    給谏是書,于餘一言之戈獲,必有取焉。

    先民有言:詢于刍荛,郢人誤書舉燭,而楚國大治。

    給谏之能謀國也,殆将以是書券之,吾有望矣。

    是為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