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政治類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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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顧左右莫可使結者乃自結之豈周文王之朝盡為俊乂聖明之代獨無君子哉但知與不知耳是以伊尹有莘之媵臣韓信項氏之亡命殷湯緻禮定王業于南巢漢祖登壇成帝統于垓下若夏桀不棄于伊尹項王垂恩于韓信寜肯敗已成之國為滅亡之虜乎又微子骨肉也受茅土于宋箕子良臣也陳洪範于周仲尼稱其仁莫有非之者禮記稱魯穆公問于子思曰為舊君反服古禮欤子思曰古之君子進人以禮?人以禮故有舊君反服之禮今之君子進人若将加諸膝?人若将墜于泉無為戎首不亦善乎又何反服之禮之有齊景公問于晏子曰忠臣之事君如之何晏子曰有難不死出亡不送公曰列地以封之疏爵而待之有難不死出亡不送何也晏子曰言而見用終身無難臣何死焉谏而見從終身不亡臣何送焉若言而不見用有難而死是妄死也谏而不見從出亡而送是詐忠也春秋左氏傳曰崔杼殺齊莊公晏子立于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親昵誰敢任之門啓而入枕屍股而哭之興三踴而出孟子曰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如腹心君視臣如犬馬臣視君如國人君視臣如土芥臣視君如冦雠雖臣之事君無有二志至于去就之節尚緣恩于厚薄然則為人上者安可以無禮于下哉竊觀在朝羣臣當樞機之寄者或地隣齊晉或業預經綸并立事立功皆一時之選處之衡軸為任重矣任之雖重信之未笃信之不笃則人或自疑人或自疑則心懷茍且心懷茍且則節義不立節義不立則名教不興名教不興而可與固太平之基保七百之祚未之有也又國家重惜功臣不念舊惡方之前聖一無所間然但寛于大事急于小罪臨時責怒未免愛憎之心不可以為政君嚴其禁臣或犯之況上啓其源下必有甚川壅而潰其傷必多欲使凡百黎元何所措其手足此所謂君開一源下生百端百端之變無不動亂者禮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若憎而不知其善則為善者必懼愛而不知其惡則為惡者寔繁詩曰君子如怒亂庶遄沮然則古人之震怒将以懲惡當今之威罰所謂長奸此非堯舜之心非禹湯之事書曰撫我則後虐我則雠孫卿子曰君舟也人水也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孔子曰魚失水而死水失魚則猶為水也故堯戰戰栗栗日愼一日安可不深思之乎安可不熟慮之乎夫委大臣以大體責小臣以小事為國之常也為治之道也今委之以職則重大臣而輕小臣至于有事則信小臣而疑大臣信其所輕疑其所重将以緻理其可得乎又政貴有恒不求屢易今或責小臣以大體或責大臣以小事小臣乘非其據大臣孰得其所大臣或以小過獲罪小臣或以大體受罰職非其位罰非其罪欲其無私求其盡力不亦難乎小臣不可委以大事大臣不可責以小罪任以大官求其細過刀筆之吏順旨成風舞文弄法曲成其罪自陳也則以為心不伏辜不信也則以為所犯皆實進?維谷莫能自明則茍免其禍大臣茍免則谲詐萌生谲詐萌生則矯僞成俗矯僞成俗則不可以臻至理矣夫上之不信于下必以為下無可信若必下無可信則上亦有可疑矣禮雲上人疑則百姓惑下難知則君長勞上下相疑則不可以言禮矣夫以一介庸夫結為交友以身相許死且不逾況君臣契合實同魚水若君為堯舜則已為稷契豈有遇一事則變志見小利則易心哉此雖下之立忠未能明着亦由上懷不信待之過薄之所緻也此豈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乎以陛下之聖明以當今之功業誠能博求時俊上下同心則三皇可追而四五帝可俯而六夏殷周漢夫何足數焉 高參漢高祖僞遊議 或曰漢高帝僞遊雲夢以擒韓信果哉其智足稱也予以謂高祖不思?逺之防而務一時之計于是乎失政刑矣夫聖人貴正不貴幸與律不與臧昔者明王五載一巡狩合諸侯各朝于方嶽大明黜陟故無德者削地有功者進律漢氏君臨萬國示人以偷僞遊之名不可以訓且當此之時韓信未有逆節一朝系信而生諸侯之疑天下皆疑則所利者少而所失者多昔崇伯之方命圮族共工之靜言庸違帝堯以則哲之明而未有去者蓋以其行僞象恭且有四嶽之舉故也向使堯惡四兇之行拒四嶽之舉不待試用加之誅放天下必以為戮不辜矣夫刑一人使天下知其罪則服賞一人使天下知其賢則勸若賞而不勸刑而不服則堯所不為也漢祖不能斟酌古典卒用陳平之言執信而歸于京師一二年間韓王信反馬邑趙相貫高謀柏人陳狶反代地彭越黥布盧绾悉以叛渙豈非服勸用刑之失欤傳曰君人執信臣人執忠古之盟主恥襲侵之事況光有天下者乎于戲悠悠千載變詐萌生使天子不複言巡狩諸侯不敢議朝觐大者自嫌強盛小者懼于囚執是恩信不流于下而忠孝不達于上王者之澤寖以陵遲自雲夢始矣 蘇轼君使臣以禮解 君以利使臣則其臣皆小人也幸而得其人亦不過健于才而薄于德者也君以禮使臣則其臣皆君子也不幸而非其人猶不失廉恥之士也其臣皆君子則事治而民安士有廉恥則臨難不失其守小人反是故先王謹于禮禮以欽為主宜若近于弱然而服暴者莫若禮也禮以文為飾宜若近于僞然而得情者莫若禮也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不有爵祿刑罰也乎何為其専以禮使臣也以爵祿而至者貪利之人也利盡則逝矣以刑罰而用之者畏威之人也威之所不及則解矣故莫若以禮禮者君臣之大義也無時而已也漢高祖以神武取天下其得人可謂至矣然恣慢而侮人洗足箕踞溺冠跨項可謂無禮矣故陳平論其臣皆嗜利無恥者以是進取可也至于守成則殆矣高帝晚節不用叔孫通陸賈其禍豈可勝言哉呂後之世平勃背約而王諸呂幾危劉氏以廉恥不足故也武帝踞厠而見衛青不冠不見汲黯青雖富貴不改奴仆之姿而黯社稷臣也武帝能禮之而不能用可以太息矣 蘓轍君術 臣聞将求禦天下之術必先明于天下之情不先明于天下之情則與無術何異夫天下之術臣固已畧言之矣而又将竊言其情今使天子皆得賢人而任之雖可以無憂乎其爲奸然猶有情焉而不可以不知蓋臣聞之人有好為名高者臨财推之以讓其親見位去之以讓其下進而天子禮焉則以為歡進而不禮焉則雖逼之而不食其祿力為廉恥之節以高天下若是而天子不知焉而豢之以厚利則其心赧然有所不平人有好為厚利者見祿而就之以優其身見利而取之以豐其家良田大屋惟其與之則可以緻其才如是而天子不知焉而彊之以名高則其心缺然有所不悅于其中人惟無好自勝也好自勝而不少柔之則忿鬭而不和人惟無所相惡也有所相惡而不為少避之則事其私怒而不求成功素剛則無折之也素畏則無彊之也彊之則将不勝而折之則将不振凡此數者皆所以求用其才而不傷其心也然猶非所以馭天下之奸雄蓋臣聞之天下之奸雄其為心也甚深而其為迹也甚微将營其東而形之于西将取其右而擊之于左古之人有欲得其君之權者不求之其君也優遊翺翔而聽其君之所欲為使之得其所欲而油然自放以釋天下之權天下之權既去其君而無所歸然後徐起而收之故能取其權而其君不之知古之人有為之者李林甫是也夫人既獲此權也則思専而有之専而有之則常恐天下之人從而傾之夫人惟能自固其身而後可以謀人自固之不暇而欲謀人也實難故古之權臣常合天下之争天下且相與争而不解則其勢無暇及我是故可以久居而不可去古之人有為之者亦李林甫是也世之人君茍無好善之心幸而有好善之心則天下之小人皆将賣之以為奸何者有好善之名而不察為善之實天下之善固有可以謂之惡而天下之惡固有可以謂之善者彼知吾之欲為善也則或先之以善而終之以惡或有指天下之惡而實之以善古之人有為之者石顯是也人之将欲為此釁也将欲建此事也必先得于其君欲成事而君有所不悅則事不可以成故古之奸雄刼之以其所必不能其所必不能者不可為也則将反而從吾之所欲為古之人有為之者骊姬之悅獻公使之老而避禍是也此數者天下之至情故聖人見其初而求其終聞其聲而推其形蓋惟能察人于無故之中故天下莫能欺何者無故者必有其故也古者明君在上天下之小人伏而不見夫小人者豈其能無意于天下也舉而見其情發而中其病是以愧恥?縮而不敢進臣欲天子明知君子之情以養當世之賢公名卿而深察小人之病以絶其自進之漸此亦天下之至明也 安反側【九則】 子孔當國為載書以位序聽政辟大夫諸司門子弗順将誅之子産止之請為之焚書子孔不可曰為書以定國衆怒而焚之是衆為政也國不亦難乎子産曰衆怒難犯専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不如焚書以安衆子得所欲衆亦得安不亦可乎専欲無成犯衆興禍子必從之乃焚書于倉門之外衆而後定 漢高帝封功臣良未嘗有戰鬭功帝曰運籌策帷帳中決勝千裡外子房功也自擇齊三萬戸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畱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願封畱足矣不敢當三萬戸乃封張良為?侯與蕭何等俱封六年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餘人其餘日夜争功不決未得行封上在雒陽南宮從複道望見諸将往往相與坐沙中語上曰此何語畱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上曰天下屬安定何故反乎畱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屬取天下今陛下為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親愛而所誅者皆生平所仇怨今軍吏計功以天下不足徧封此屬畏陛下不能盡封恐又見疑平生過失及誅故即相聚謀反耳上乃憂曰為之柰何畱侯曰上平生所憎羣臣所共知誰最甚者上曰雍齒與我故數嘗窘辱我我欲殺之為其功多故不忍畱侯曰今急先封雍齒以示羣臣羣臣見雍齒封則人人自堅矣于是上乃置酒封雍齒為什方侯而急趣丞相禦史定功行封羣臣罷酒皆喜曰雍齒尚為侯我屬無患矣 唐中宗時河北人為突厥所驅迫者虜?懼誅往往亡匿狄仁傑上疏曰邊塵暫起不足為憂中土不安此為大事諸皆突厥契丹脇從之人皆是計逼情危且圖賖死今且潛竄山澤露宿草行罪之則衆情恐懼恕之則反側自安伏願曲赦河北諸州一無所問制從之仁傑于是撫慰百姓得突厥所驅掠者悉遞還本貫散糧運以赈貧乏修郵驿以濟旋師自食疏粝禁其下不得侵擾百姓犯者必斬河北遂安 德宗時陸贽以河中既平慮必有希旨生事之人請乘勝讨淮西者李希烈必誘谕其所部及新附諸帥曰奉天息兵之旨乃因窘急而言朝廷稍安必複誅伐如此則四方負罪者孰不自疑河朔青徐固當響應兵連禍結賦役繁興建中之憂行将複起乃上奏曰陛下悔過降号聞者流涕故諸将效死叛夫請罪逆泚懷光相繼枭殄曩以百萬之師而力殚今以咫尺之诏而化洽是則聖王之敷理道服暴人任德而不任兵明矣羣帥之悖臣抵拒天誅圖活而不圖王又明矣蓋好生以及物者乃自生之方施安以及物者乃自安之術若擠彼于死地而求此之久生措彼于危地而求此之久安從古及今未之有也今叛帥革面複修臣禮然其深言密議固亦未盡坦然必當聚心而謀傾耳而聽觀陛下所行之事考陛下所誓之言若言與事符則遷善之心漸固倘事與言背則慮禍之态複興所宜布恤人之惠以濟威乘滅賊之威以行惠臣所未敢保者唯希烈耳想其私心非不追悔但以猖狂失計已竊大名雖荷陛下全宥之恩然不能不自腼于天地之間耳縱未順命斯為獨夫内則無辭以起兵外則無類以求助陛下但敕諸郡各守封疆彼既氣奪算窮是乃狴牢之犯不有人禍則當鬼誅古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者斯之謂欤诏以李懷光嘗有功宥其一男歸其屍使收葬諸道與淮西連接者非彼侵轶不須進讨李希烈若降當待以不死自餘一無所問 奉天圍既解李楚琳遣使入貢德宗不得已除鳯翔節度使而心惡之使者數輩至皆不引見欲以渾瑊伐之陸贽奏曰楚琳之罪固大但以乘輿未複大敦猶存勤王之師悉在畿内僅通王命唯在褒斜傥或楚琳發憾猖狂則我咽喉梗而心膂分矣今幸兩端顧望正宜厚加撫循得其持疑便足集事必欲精求素行追抉宿疵則是改過不足以補愆自新不足以贖罪況今将吏豈盡無疵人皆省思孰免疑畏又況阻命脇從之流安敢歸化哉上乃善待楚琳使者優诏存慰之 裴度建彰義節将降卒萬餘人入城李愬具櫜鞬出迎拜于路左度将避之愬曰蔡人頑悖不識上下之分數十年矣願公因而示之使知朝廷之尊度乃受之愬還軍文成度以蔡卒為牙兵或諌曰蔡人反側者尚多不可不備度笑曰吾為彰義節度使元惡既擒蔡人則吾人也又何疑焉蔡人聞之感泣先是吳氏父子阻兵禁人偶語然燭有以酒食相過從者罪死度除其禁蔡人始知有生民之樂 孝寛長史李詢密啓丞相楊堅雲摠管梁士彥宇文忻崔?度并受回金堅以為憂與鄭譯謀代之李德林曰公與諸将皆國家貴臣未相服從今正以挾令之威控禦之耳前所遣者疑其乖異後所遣者安知其能盡腹心邪又取金之事虛實難明今一旦代之或懼罪逃逸若加縻絷則自鄖公以下莫不驚疑且臨難易将此燕趙之所以敗也如愚所見但遣公一腹心明于智略素為諸将所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