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六 道術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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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其政悶悶其民醇醇其政察察其民缺缺景公謂太蔔曰子之道何能對曰能動地晏子往見公公曰寡人問太蔔曰子之道何能對曰能動地地可動乎晏子黙然不對出見太蔔曰昔吾見句星在房心之間地其動乎太蔔曰然晏子出太蔔走往見公曰臣非能動地地固将動也田子陽聞之曰晏子黙然不對者不欲太蔔之死往見太蔔者恐公之欺也晏子可謂忠于上而惠于下矣故老子曰方而不割廉而不刿魏文侯觞諸大夫于曲陽飲酒酣文侯喟然歎曰吾獨無豫讓以為臣子蹇重舉白而進之曰請浮君君曰何也對曰臣聞之有命之父母不知孝子有道之君不知忠臣夫豫讓之君亦何如哉文侯受觞而飲釂不獻曰無管仲鮑叔以為臣故有豫讓之功故老子曰國家昏亂有忠臣孔子觀桓公之廟有器焉謂之宥巵孔子曰善哉予得見此器顧曰弟子取水水至灌之其中則正其盈則覆孔子造然革容曰善哉持盈者乎子貢在側曰請問持盈曰益而損之曰何謂益而損之曰夫物盛而衰樂極則悲日中而移月盈而虧是故聰明睿智守之以愚多聞博辯守之以陋武力毅勇守之以畏富貴廣大守之以儉德施天下守之以讓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而弗失也反此五者未嘗不危也故老子曰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弊而不新戕武王問太公曰寡人伐纣天下是臣殺其主而下伐其上也吾恐後世之用兵不休鬭争不已為之奈何太公曰甚善王之問也夫未得獸者唯恐其創之小也已得之唯恐傷肉之多也王若欲久持之則塞民于兌道全為無用之事煩擾之敎彼皆樂其業供其情昭昭而道防防于是乃去其瞀而載之木解其劒而帶之笏為三年之喪令類不蕃高辭卑讓使民不争酒肉以通之竽瑟以娛之鬼神以畏之繁文滋禮以弇其質厚葬久喪以亶其家含珠鱗施綸組以貧其财深鑿高壟以盡其力家貧族少慮患者寡以此移風可以持天下弗失故老子曰化而欲作吾将鎮之以無名之樸也
晉郭象莊子序 夫莊子者可謂知本矣故未始藏其狂言言雖無防而獨應者也夫應而非防則雖當無用言非物事則雖高不行與夫寂然不動不得已而後起者固有間矣斯可謂之無心者也夫心無為則随感而應應随其時言唯謹爾故與化為體流萬代而宜物豈曾設對獨遘而遊談乎方外哉此其所以不經而為百家之冠也然莊生雖未體之言則至矣通天地之統序萬物之性達死生之變而明内聖外王之道上知造物無物下知有物之自造也其言宏綽其防?妙至至之道融微防雅泰然遣放放而不敖故曰不知義之所适猖狂妄行而蹈其大方含哺而熙乎澹泊鼓腹而遊乎混芒至人極乎無親孝慈終于兼忘禮樂複乎已能忠信發乎天光用其光則其樸自成是以神器獨化于?防之境而源流深長也故其長波之所蕩高風之所扇暢乎物宜适乎民願?其鄙解其懸灑落之功未加而矜誇所以散故觀其書超然自以為已當經昆侖涉太虛而遊惚恍之庭矣雖複貪婪之人躁進之士暫而攬其餘芳味其溢流仿佛其音影猶足曠然有忘形自得之懷況探其逺情而玩永年者乎遂綿邈清遐去離塵埃而返防極者也
阮籍莊論 伊單阏之辰執徐之歲萬物權輿之時季秋遙夜之月先生徘徊翺翔迎風而遊往遵乎赤水之上來登乎隠坌之丘臨乎曲轅之道顧乎泱莽之州恍然而止惚然而休不識曩之所以行今之所以留怅然而無樂愀然而歸白素焉平晝閑居隠幾而彈琴于是缙紳好事之徒相與聞之共議撰辭合句啓所常疑乃闚鑒整饬嚼齒先引推年蹑踵相随俱進奕奕然步防防然視投迹蹈階趨而翔至羞肩而坐恭袖而檢猶豫相林莫肯先占有一人是其中雄傑也乃怒目擊勢而大言曰吾生乎唐虞之後長乎文武之裔遊乎成康之隆盛乎今者之世誦乎六經之敎習乎五儒之迹被沙衣冠飛翮垂曲裙揚雙鶂有日矣而未聞乎至道之要有以異之于斯乎且大人稱之細人承之願聞至敎以發其疑先生曰何哉子之所疑者客曰天道貴生地道貴貞聖人修之以建其名吉兇有分是非有經務利高勢惡死重生故天下安而大功成也今莊周乃齊禍福而一死生以天地為一物以萬類為一指無乃激惑以失真而自以為誠是也于是先王乃撫琴容與慨然而歎俛而微笑仰而流盼噓噏精神言其所見曰昔人有欲觀于阆峰之上者資端冕服骅骝以至乎昆侖之下沒而不反端冕者常服之飾骅骝者凡乘之耳非所以矯騰增城之上遊?圃之中也且燭龍之光不照一堂之上鐘山之口不談曲室之内今吾将堕崔巍之高杜衍慢之流言子之所由幾其寤而獲及乎天地生于自然萬物生于天地自然者無外故天地名焉天地者有内故萬物生焉當其無外誰謂異乎當其有内誰謂殊乎地流其燥天抗其濕月東出日西入随以相從解而後合升謂之陽降謂之隂在地謂之理在天謂之文蒸謂之雨散謂之風炎謂之火凝謂之冰形謂之石象謂之星朔謂之朝晦謂之防通謂之川囘謂之淵平謂之土積謂之山男女同位山澤通氣雷風不相射水火不相薄天地合其德日月順其光自然一體則萬物經其常入謂之幽出謂之章一氣盛衰變化而不傷是以重隂雷電非異出也天地日月非殊物也故曰自其異者視之則肝膽楚越也自其同者視之則萬物一體也人生天地之中體自然之形身者隂陽之精氣也性者五行之正性也情者遊魂之變欲也神者天地之所以馭者也以生言之則物無不壽推之以死則物無不夭自小視之則萬物莫不小由大觀之則萬物莫不大殇子為壽彭祖為夭秋毫為大泰山為小故以死生為一貫是非為一條也别而言之則須眉異名合而説之則體之一毛也彼六經之言分處之敎也莊周之雲緻意之辭也大而臨之則至極無外小而理之則物有其制夫守什五之數審左右之名一曲之説也循自然佳天地者寥廓之談也凡耳目之名分之施處官不易司舉奉其身非以絶手足裂肢體也然後世之好異者不顧其本各言我而已矣何待于彼殘生害性還為讐敵斷割肢體不以為痛目視色而不顧耳之所聞耳所聽而不待心之所思心奔欲而不适性之所安故疾?萌則生不盡禍亂作則萬物殘矣至人者恬于生而靜于死生恬則情不惑死靜則神不離故能與隂陽化而不易從天地變而不移生究其壽死循其宜心氣平治不消不虧是以廣成子處崆峒之山以入無窮之門軒轅登昆侖之阜而遺?珠之根此則濳身者易以為活而離本者難與永存也馮夷不遇海若則不以已為小雲将不失于其鴻蒙則無以知其少由斯言之自是者不章自建者不立守其有者有據持其無者無執月?則滿日朝則襲鹹池不留陽谷之上而懸車之後将入也故求得者喪争明者失無欲者自足空虛者受實夫山靜而谷深者自然之道也得之道而正者君子之實也是以作智造巧者害于物明着是非者危其身修饬以顯潔者惑于生畏死而榮生者失其真故自然之理不得作天地不泰而日月争随朝夕失期而晝夜無分競逐趨利舛倚橫馳父子不合君臣乖離故複言以求信者梁下之誠也克已以為人郭外之仁也竊其雉經者亡家之子也刳腹割肌者亂國之臣也曜菁華被沆瀣者昏世之士也履霜露?塵埃者貪冒之民也潔已以尤世修身以明洿者诽謗之屬也繁稱是非背質追文者迷罔之倫也誠非媚悅以容求孚故被珠玉以赴水火者桀纣之終也含菽采薇交餓而死顔夷之窮也是以名利之塗開則忠信之誠薄是非之辭着則醇厚之情爍也故至道之極混一不分同為一體得失無聞伏羲氏結繩神農敎耕逆之者死順之者生又安知貪洿之為罰而貞白之為名乎使至德之要無外而已大均淳固不貳其紀清靜寂寞空豁以俟善惡莫之分是非無所争故萬物反其所而得其情也儒墨之後堅白并起吉兇連物得失在心結徒聚黨辯説相侵昔大齊之雄三晉之士嘗相與瞠目張膽分别此矣鹹以為百年之生難緻而日月之蹉無常皆盛仆馬修衣裳美珠玉飾帷牆出媚君上入欺父兄矯厲才智竟遂縱橫家以慧子殘國以才臣亡故不終其天年而大自割系其于世俗也是以山中之木本大而莫傷複萬數竅相和忽焉自已夫鴈之不存無其質而濁其文死生無變而之見寶知吉兇也故至人清其質而濁其文死生無變而未始有雲夫别言者壞道之談也折辯者毀德之端也氣分者一身之疾也二心者萬物之患也故夫裝束馮轼者行以離支慮在成敗者坐而求敵逾阻攻險者趙氏之人也舉山填海者燕楚之人也莊周見其若此故述道德之妙叙無為之本寓言以廣之假物以延之?以娛無為之心而逍遙于一世豈将以希鹹陽之門而與稷下争辯也哉夫善接人者導焉而已無所逆之故公孟季子衣繡而見墨子弗攻中山子牟心在魏阙而詹子不距因其所以來用其所以至循而泰之使自居之發而開之使自舒之且莊周之書何足道哉猶未聞夫大始之論?古之微言乎直能不害于物而形以生物無所毀而神以清形神在我而道德成忠信不離而上下平茲客今談而同古齊説而意殊是心能守其本而口發不相須也于是二三子者風搖波蕩相視防脈亂次而?跌失迹随而望之耳後頗亦以是知其無實喪氣而慙愧于衰僻也
唐李谿廣廢莊論 王坦之作廢莊論一篇非莊周之書欲廢之其防意固佳矣而文理未甚工也且隻言其壞名敎頽風俗而未能屈其辭折其辯是真诟之而已莊周複生肯伏之乎其終篇又同其均彼我之説斯魯遽也然則莊生之書古今皆知其詭于聖人而未有能破之者何哉則聖人果非而莊生果是矣旣莊生雲非聖人雲是何為不能勝非哉餘甚憎之或有曲為之説使兩合于六經者或有稱名實學與?奧不同欲兩存者皆妄也故荀卿曰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則異術必宜廢矣餘旣悟荀卿言嘉王生之用心而憐其未盡故為之廣雲世多以莊子為?奧吾獨以為粗見理而未盡耳汪洋七萬餘言然撮其大指舉類而證其得失可見矣且觀其體虛無而不知虛無之妙也研幾于天命而未及天命之源也樂言因任而未知因任之本也窮極性情而未盡性情之變也何以知之夫虛無用之心也必馮于有者也有之得行也必存于虛也是以有無相資而後功立獨貴無賤有固已疎矣且所謂無者特未明也惠子以其言之無用而應之曰知無用始可與言用矣今夫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側足而墊之至黃泉人尚有用乎此言假四旁之無用也以自逾其虛辭則敏矣然無用之説有三不可混而同一有虛無之無用者有有餘之無用者有不可用之無用者虛無之無用者則老子埏埴鑿戸之説其用在所無也有餘之無用者則側足之喻其用必假于餘也不可用之無用者苗之莠粟之秕也今莊之壞法亂倫是秕莠之無用矣而自同于有餘之無用不亦謬乎此所謂體虛無而未知虛無之妙也稱屠牛而養刀牧羊而鞭其後指窮于為薪皆在生得納養之和壽矣故譏滅裂鹵莽者責袵席之上設食之間而不知滅者然而衛靈公石椁之銘修短必有天數矣豈在鞭與不鞭【阙十八字】
哉其理自乖
舛此所謂硏防于天命乃未及天命之源也夫
因任者因群才可任而任之耳而莊生欲任天
下而不理日聞在宥天下不聞理天下也天地
固有常矣日月固有眀矣星辰固有列矣樹木
固有立矣禽獸固有羣矣以為上古至徳同乎
無知其徳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而人性得
矣自懸仁義禮樂而人好和争歸于利也斯甚
不然夫天地日月樹木禽獸不假理者也人則
假理者也人生必有欲有欲之心發于自然欲
不能無求求不能無争争則不能無亂故聖人
立仁以和之陳義以禁之而反以為害之者則
若今者盜賊之相刼殺禽獸之相啖食孰行仁
義禮樂于盜賊禽獸之間哉含氣之類莫靈于
人物有知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