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家庭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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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不是那麼莊嚴的話,那麼她也許就沒有力量使他感覺到他處于不利的地位了;這個感覺穿透了他極度高傲的盔甲。

    可是她有這個力量;他敏銳地感覺到這一點。

    他向房間四處看了一眼,看到華麗的裝飾品和奢華的服裝被零亂地散放在各處,絲毫也不被珍惜——這不隻是由于任性和粗心(在他看來是這樣的),而是由于對貴重物品堅決的、傲慢的蔑視。

    這時候他愈來愈感覺到她有力量使他處于不利的地位。

    花冠,羽毛飾物,寶石,花邊,綢緞——不論他往哪裡去看,他都看到珍貴的物品被輕蔑地、毫不在乎地亂扔。

    甚至那結婚的禮品——鑽石,也在她胸前一起一落,仿佛渴望着掙斷把它們緊扣起來的、環繞着她的脖子的鍊子,滾到地闆上,她可以踐踏它們。

     他感到他處境不利,也沒有掩飾這一點。

    嚴肅而又生疏地處在這些鮮豔的色彩和妖娆的閃光中間,生疏而又拘束地面對着高傲的女主人(這些閃光把她那難以親近的美貌不斷重複地呈現在他的周圍,就像是由鏡子的許多碎片映照着似的),他感到局促不安,處境尴尬。

    有助于她保持蔑視一切、沉着冷靜的态度的所有東西都使他煩惱。

    他煩惱地、生氣地獨自坐下來,情緒沒有好轉地往下說道: “董貝夫人,我們之間很有必要達成某些諒解。

    您的行為并不使我感到高興。

    ” 她僅僅再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開了眼睛;可是如果她可以說上一個鐘頭的話,那麼她也不會比這表示得更多了。

     “我再說一遍,董貝夫人,您的行為并不使我感到高興。

     有一次我曾經請求您改正。

    我現在堅持這一點。

    ” “您第一次選擇了一個适當的場合來責備我,先生;現在您第二次又采取了一個适當的态度和一個适當的詞來責備我。

    您堅持!對我!” “夫人,”董貝先生極不客氣地說道,“我娶了您做我的妻子,您姓我的姓,您和我的地位和名聲聯系在一起。

    我不想說,世界上的人們普遍地認為,我們的結合使您得到光榮;但是我想說,我習慣于向我的家屬和靠我贍養的人們‘堅持’我的要求。

    ” “照您看,我是屬于哪一類人呢?”她問道。

     “也許我可以認為,我的妻子應當同時屬于——或者實際上就同時屬于這兩類人;這是她沒有辦法改變的,董貝夫人。

    ” 她把眼睛轉到他身上,注視着他,緊閉着顫抖的嘴唇。

    他看到她的胸脯在跳動,看到她的臉色驟然發紅,随後又變白。

    這一切他能夠看到,也看到了;可是他無法知道,在她内心深處正低聲響着四個字,使她保持冷靜;這四個字就是弗洛倫斯。

     瞎了眼睛的白癡呀,正在向懸崖猛沖過去!他心裡想,她在害怕他呢! “您太揮霍了,夫人,”董貝先生說道,“您奢侈無度。

    您浪費了大量的金錢——或者,說得更明白些,對大多數上層社會的先生們來說,這也是大量的金錢——,來進行一種對我毫無益處、甚至根本使我不愉快的社交活動。

    我不得不堅持,您在所有這些方面應當有個徹底的轉變。

    我知道,你們夫人在獲得了這些命運交由你們支配的一小部分财産之後,出于新奇的心情,總愛突然走向極端。

    這種極端已經超過足夠的地步了。

    我希望,格蘭傑夫人曾經有過的截然不同的經驗,現在會對董貝夫人有益。

    ” 仍然是那凝神的注視,顫抖的嘴唇,跳動的胸脯,時而轉紅時而變白的臉孔;在她心房跳動的時候,仍然是那深沉的低聲在對她呼喚:弗洛倫斯,弗洛倫斯。

     當他看到她發生了這些變化的時候,他自尊自大的傲慢增長了。

    她過去對他的輕蔑和他剛才處境不利的感覺,跟她現在的柔順(他以為是這樣),同樣促進了他傲慢情緒的滋長;它已發展到他自己難以控制的地步,超越了一切限度。

    好啊,誰能夠長久地抗拒他的崇高的意志與願望呢!他已下定決心要戰勝她。

    請往下看吧! “而且,夫人,”董貝先生用威嚴的命令語氣說道,“還要請您清清楚楚地懂得:您應當尊敬我,服從我。

    在社會上的人們面前,您應當向我表示出絕對的、明顯的尊敬,夫人。

    我習慣于這樣。

    我有權利要求這樣。

    總之,我願意這樣。

    我認為這是您對您現在享有的崇高的社會地位理所應當地作出的報答。

    我相信,不論是在我要求下您向我表示尊敬或是您自己有意向我表示尊敬,誰都不會感到驚奇——對我表示尊敬!——對我表示尊敬!”他着重地補充了最後這兩句話。

     她一言不發。

    她沒有任何變化。

    她的眼光注視着他。

     “我從您母親那裡知道,董貝夫人,”董貝先生擺出長官一般自尊自大的神氣,說道,“您毫無疑問已經知道了,有人建議她到布賴頓去療養。

    卡克先生真好,他已經——” 她立刻發生了變化。

    她的臉孔和前胸發紅了,仿佛那怒氣沖沖的夕陽的紅光已照到她身上似的。

    董貝先生不是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他按他自己的看法作了解釋,同時繼續說下去: “卡克先生真好,他已經到那裡找到了一座房子,可以暫時居住。

    在你們返回倫敦的時候,我将采取一些我認為必要的、改善管理的措施。

    其中的一個措施就是在布賴頓雇用一位皮普欽太太,讓她來當女管家(如果這件事辦成功的話);她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家道破落的人;以前我曾雇傭她在我家中服務,得到我的信賴。

    一個像這樣僅僅在名義上由董貝夫人主持的家庭,是需要有一位有能力的人來管理的。

    ” 在他說出這些話之前,她已經改變了姿态;現在她坐在那裡,依舊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同時把手镯在手臂上一圈一圈地轉動着:并不是用女人輕輕的推碰來轉動它,而是拽着它擦過光滑的皮膚,直到雪白的手臂上現出了一道紅痕。

     “我注意到,”董貝先生說道,“這也是我認為今天必須最後對您說的,董貝夫人,——片刻鐘以前,我注意到,夫人,您聽我提到卡克先生的時候,神态有些異常。

    那一天,我當着這位我所極為信任的經理的面,向您指出,我不滿意您接待我的客人的态度;當時您反對有他在場。

    今後您應當撤消這種反對,夫人,應當使您習慣于今後很可能發生的許多類似的場合,除非您采取補救措施(這掌握在您手中),今後不會再引起我不滿。

    卡克先生,”董貝先生說道,他看到他剛才提到卡克先生時在她身上引起的變化情緒之後,十分重視用這個辦法來征服他的高傲的妻子;他也許十分願意從一個新的、他感到得意的方面來向那位先生顯示他的權力:“卡克先生是我極為信任的人,董貝夫人;他也很可能得到您同樣程度的信任。

    ”他過了一會兒(在這中間,他在愈益增長的傲慢情緒中,進一步肯定了他的想法),繼續說道,“我希望,董貝夫人,我可能永遠也不會認為有必要委托卡克先生向您轉告我的任何批評或規勸,可是因為和一位我給予了我所能給予的最高榮譽的夫人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經常發生争吵,将有損于我的地位和名譽,所以在我認為有必要時,我将毫不遲疑地利用他的服務。

    ” “現在,”他想道,同時懷着道義上的尊嚴感站了起來,這時候他是一位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執拗、更聽不進意見的人了,“她知道我和我的決心了。

    ” 那隻用力壓着手镯的手,現在沉重地落在她的胸上,但是她仍用她那沒有任何變化的臉色,平靜地看着他,并用低沉的說道: “等一等!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必須跟您談談。

    ” 為什麼她在這之前沒有對他說上幾分鐘呢?她内心發生了什麼鬥争,使她不能這樣做呢?為什麼在這之前,在她自己有力的約束下,她的臉像一尊塑像一樣一動不動,既不是順從也不是反抗,既不是喜愛也不是憤恨,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