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慶祝新屋落成的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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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慈愛、體貼地對待她;就她來說,甚至連注意到在她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情形,幾乎都好像是忘恩負義似的。

     弗洛倫斯如果敢哪怕用眼光陪伴一下父親的話,那麼她該會多麼幸福啊!但弗洛倫斯沒有去猜疑他不自在的主要原因,就這一點來說她倒是幸福的。

    不過,她害怕表露出她似乎知道他處于不利的境地,唯恐他會對她憤怒不滿;加上她一方面情不自禁地想親近他,一方面又對伊迪絲懷着感激的感情,處在這樣矛盾沖突的心情中,她就不敢擡起眼睛去看他們兩人當中的任何一個人。

    她為他們兩人感到焦急不安,郁郁不樂,所以在擁擠的人群中,她心中暗暗地産生了這樣一些想法:如果這裡從來就聽不到這些嘈雜熱鬧的談話聲和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如果往日沉悶無趣、凄涼冷落的景象從來就沒有被現在新穎别緻和富麗堂皇的景象所代替,如果這個受到冷落的孩子從來沒有從伊迪絲那裡找到友誼,而是一直過着她那被人遺忘、沒人可憐的孤獨的生活的話,那麼對他們來說,這也許反倒比現在更好。

     奇克夫人也有一些這樣的想法,但是這些想法并不是平平靜靜地在她的心中展開。

    這位善良的家庭主婦一開頭就因為沒有被邀請參加晚宴而受到了侮辱。

    她從這個打擊中部分恢複過來之後,不惜破費大筆金錢,決心把自己打扮成一位穿着豪華的人物,在招待會上出現在董貝夫人的面前,使她見了眼花缭亂,并在斯丘頓夫人頭上堆上高山般重重的屈辱。

     “可是我卻被看得連弗洛倫斯也不如了!”奇克夫人對奇克先生說道,“有誰絲毫注意過我?誰也沒有!” “誰也沒有,我親愛的,”奇克先生同意地說道。

    他背靠着牆,坐在奇克夫人的身旁,甚至在這裡,他也隻能輕輕地吹吹口哨,聊以自慰。

     “這有一點點像需要我在這裡的樣子嗎?”奇克夫人眼睛閃發出亮光,高聲喊叫道。

     “不錯,我親愛的,我看不像,”奇克先生說道。

     “保羅瘋了!”奇克夫人說道。

     奇克先生吹吹口哨。

     “除非你是個怪物(有時我覺得你真的就是個怪物),”奇克夫人坦率地說道,“那就别坐在這裡吹你的小調了。

    一個人哪怕稍稍有點男子漢的感情,怎麼能看得住保羅的嶽母打扮成那副模樣,在跟白格斯托克少校賣弄風情?别的使人愉快的事情就别提了,就是這個白格斯托克少校今天能在這裡,我們也還得感謝你的盧克麗霞-托克斯——” “我的盧克麗霞-托克斯!”奇克先生吃驚地說道。

     “是的,”奇克夫人很嚴厲地回答道,“你的盧克麗霞-托克斯!我要問,不論是什麼人,看到保羅這位嶽母,保羅這位傲慢的老婆,這些光裸着後背和肩膀的不成體統的老醜八怪們,總之一句話,看到今天這樣的招待會,怎麼還能有心情哼小調呢?”奇克夫人在最後幾個字上冷嘲熱諷地加重了語氣,使奇克先生吓了一跳。

    “這對我來說,謝謝上天,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 奇克先生把嘴巴扭歪成根本無法哼小調或吹口哨的形狀,并似乎很用心地在沉思着。

     “雖然保羅已經忘記我該享受的權利了,“奇克夫人火冒三丈,說道,“但我希望,我知道我本人應該享受什麼權利。

    我是這個家庭的一名成員;我不打算在這裡坐着,讓人不理不睬。

    我不是董貝夫人腳下的爛泥,現在還不是,”奇克夫人說道,仿佛她預料後天就會變成這爛泥似的,“我要走!我不說(不管我怎麼想)這一切安排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貶低我,侮辱我。

    我将直截了當,一走了之。

    我不在,他們也不會發覺!” 奇克夫人一邊這麼說着,一邊筆直地站了起來,挽着奇克先生的胳膊,離開了這個他們在偏僻的角落裡逗留了半個小時的房間。

    她真能洞察一切:她不在,确實完全沒有被人發覺。

     不過她并不是唯一的憤怒的客人;因為董貝先生名單上客人們(他們依舊不斷地處于困難的境地中)一緻對董貝夫人名單上的客人們感到憤怒,因為她們通過單眼鏡看他們,并大聲說不知道這些人是誰。

    在這同時,董貝夫人名單上的客人們抱怨疲乏;那位袒露着肩膀、打扮得很年輕的夫人,失掉那位快活的年輕人菲尼克斯表哥(他在宴會結束之後就走了)的照顧之後,對三、四十個朋友秘密地宣稱,她厭煩得要死。

    頭上戴滿了沉甸甸的飾物的老夫人們都有或大或小的理由抱怨董貝夫人。

    那些公司的董事和總經理們心裡都一緻認為,如果董貝一定要結婚,他最好娶一位跟他年紀比較接近的人,别這麼漂亮,但家境要寬裕一些才好;這一類身份的先生們普遍的看法是,這是董貝的失着,他以後會後悔的。

    除了那些懦怯的人之外,留在那裡或走開的人,幾乎沒有一位不認為自己從董貝先生或董貝夫人那裡受到冷落或委屈的。

    後來才知道,那位戴黑絲絨帽子、默默無言的夫人就是因為那位穿深紅絲絨衣服的夫人比她先被攙扶到餐廳裡去才氣得一言不發的。

    甚至連那些懦怯的男子的脾氣也變壞了,這或者是由于他們喝了過多的檸檬汁,性格發生了變化,或者是由于他們受到整個房間的氣氛的感染的緣故;他們在樓梯上和偏僻的角落裡相互諷刺嘲笑,并低聲說些诽謗的話。

    普遍的不滿與不快廣泛地擴散開來,聚集在門廳裡的仆人們也跟樓上的客人們一樣感覺到這一點。

    甚至連等候在屋外、拿着火炬給大家照路的仆人也了解到這一點,他們把這個慶祝宴會跟那種在死者遺囑裡沒有提到任何人、因而聽不到哀哭的葬禮相比。

     最後,所有的客人都走了,拿着火炬給大家照路的仆人也走了。

    長時間被馬車堵塞的街道已暢通了。

    房間裡将要燃盡的燭光隻照着在一旁交談的董貝先生和卡克先生,以及董貝夫人和他的母親,沒有别的人了。

    董貝夫人坐在絨墊睡椅上,她的母親仿照克利奧佩特拉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