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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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兩個人都不願開口。

    康妮見他并不激動感情,心中倒覺舒泰。

    她竭力使他守着這種高傲的神氣,她隻靜坐着,低頭望着自己的兩手。

     "我想你可以把你的話收回吧?"他終于開口了。

     "我可不能。

    "她喃喃地說。

     "但是你不能,誰能呢?" "我想沒有人能。

    " 他怪冷酷地、狂怒地望着她。

    他是習憤了她的人,她可以說是他的生命和意志的一部分,她現在怎麼膽敢對他失信,而把他日常生活的組織破壞了?她怎麼膽敢把他的人格搖動了! "什麼原因使你叛背一切?"他堅持着說。

     "愛情!"她說,還是說這句老話為妙。

     "對旦肯·霍布斯的愛情?但是當你見到我的時候,你不覺得那是值得的吧?你不是想使我相信你愛他甚于一切吧!" "一個人是要變的。

    "她說。

     "也許!也許你是反複的。

    可是你還得使我确信這種變遷的重要。

    我簡直不能相信你愛旦肯·堆布斯。

    " "為什麼你定要相信呢?你隻要提出離婚,而不必相信我的感情。

    " "為什麼我定要提出離婚?" "因為我不願再在這兒生活了。

    而你實在也不需要我了。

    " "你錯了!我是不變的,在我這方面看來,你既是我的妻,我便願你高貴地、安靜地住在我的家裡。

    一切感情的問題擱一在邊一我确告你,我這方面擱開了不少,我覺得僅僅為了你的反複,便把勒格貝這兒的生活秩序破壞,便把這高尚的日常生活打碎,于我那是死一般難的。

    " 靜默了一會,她說: "我沒有法子。

    我一定得離開,我想我要有個孩子了。

    " 他也靜默了一會,然後說: "是為了孩子的緣故你才要走麼?" 她點了點頭。

     "為什麼?難道旦肯·布斯這樣重視他的小生命?" "無疑地比你重視。

    "她說。

     "但是我告訴你,我需要我的妻了,我不覺得有什麼讓她走的理由。

    要是她喜歡在我家裡生個孩子,我不覺得有什麼不便,而孩子是受歡迎;隻要合理而尊重生活的秩序,你想告訴我旦肯·霍布斯對你的魔力較大麼?我不相信。

    " 他沉默了一會。

     "但是你不明白,"康妮說,"我一定要離開你,我一定要和我所愛的人生活去。

    " "真的,我不明白!我毫不相信你的愛和你的愛人,我不相信這種胡言亂語。

    " "也許,但是我确相信。

    " "是麼?我親愛的太太,你沒有這麼愚蠢去相信你對旦肯的愛情的。

    相信我吧,即在此刻,你還是比較愛我呢,那麼為什麼我要去相信這種荒唐的故事!" 她覺得他的話是對的!她忍不住要對他和盤托出來了。

     "我真正愛的并不是旦肯。

    "她仰望着他說,"我們說是旦肯,為的是要不傷你的感情。

    " "不傷我的感情? "是的!因為我真正鐘愛的人。

    是要使你憎恨我的,他是梅樂士先生,我們往日的守獵人。

    " 假如他可以的話,他一定從椅子裡跳出來了,他的臉色變黃了。

    他凝視着她,他的眼睛象大難臨頭似的突了出來。

     然後他倒在椅子裡,喘着氣,兩眼朝着天花闆。

     然後.他坐了起來。

     "你說的是真話麼?"他樣子很可怖地問道。

     "是的,你知道我說的是真話。

    " "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春天。

    " 他靜默着,象一隻墜入陷阱裡的獸。

     "那麼,在村舍寝室裡的就是你麼?" 原來他的内心裡早就曉得了。

     "是的!" 他依舊在他椅子裡向前彎着身,象一隻陷于絕境的野獸似地凝視着她。

     "天哪!你這種人真應該從大地上殲滅!" "為什麼?"她喃喃地說。

     但是他好象沒有聽見她。

     "那賤東西!那魯莽下流!那卑鄙無賴!你在這兒的時候,竟和他發生了關系,和我的一個仆人發生關系!天!天哪!女人的下賤究竟有沒有止境!" 她憤怒極了,這是她所預料的。

     "你競要這麼一個無賴的漢的孩子麼?" "是的!我等待着。

    " "你等待着!你的确相信麼?從什麼時候起你的确相信?" "從六月起。

    " 他失言了,他的樣子又象個孩子那麼驚異而失神了。

     "真怪,"他最後說,"這麼一種人也容許生在世上。

    " "什麼一種人?"她問道。

     他神秘地望着她,沒有回答。

    顯然他不能承認梅樂士的存在,而與他沒有任何關系,那是絕對的、不能言宣的、無力的憎恨。

     "你有意要嫁他麼?……接受他的穢名麼?"他終于問道。

     "是的,那是我所欲望的。

    " 他又目瞪口呆了。

     "是的!"那最後說,"那證明我一向對你的想法沒有錯;你是變态的,你是狂妄的,你是一種半癫狂的堕落女了,你一定要追逐污濁的東西,-沒有爛泥便要發愁的。

    " 突然,他差不多成為狂熱的道德家了。

    他覺得自己是善的化身。

    而梅樂士、康妮這種人,是賤與惡的化身,他好象頭上罩了聖光似的飄飄然了。

     "那麼,你還是離了婚把我丢棄了吧?"她說。

     "不!你要到那裡去,你盡管去,但我卻不提出離婚。

    "他癡呆地說。

     "為什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