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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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瞟了他一眼。

    什麼也沒說。

     "這樣不好嗎?"盧克問道,顯然,他并沒有因為她缺乏主動性而感到煩惱。

    "隻要把鑰匙一轉,把儀表闆上的按鈕一按,車就開了。

    在一個人筋疲力竭之前。

    是既不想撈個頭銜,也不希望得到那該死而又愚蠢的利益的。

    這就是生活,梅格翰,這是毫無疑義的。

    " "你不會把我一個人丢一下的。

    是嗎?" "老天爺呀,不會的!你是跟我一起來的,對吧?這就是說,今天這一夜你就是我的,我不打算讓任何人得到機會。

    " "你多大了,盧克?" "30。

    你多大了?" "快23了。

    " "有這麼大呢?你看起來就象個孩子。

    " "我不是孩子了。

    " "嚯!那麼,你談起戀愛嗎?" "一次" "就這麼多啊?在23歲的時候?老天爺呀!我象你這多大的時候,已經出入情場十幾次啦。

    " "我敢說,我本來也會這樣的,可是在德羅海達我很少遇上可以談談戀愛的人。

    在我的記憶裡,你是頭一個見面不僅僅是羞羞答答說一聲'哈羅'的牧工。

    " "唔,假如你是因為不會跳舞才不願意去跳舞的話,那你隻是站在圈外往裡看了,對嗎?沒關系,我們很快就會解決這個問題的。

    今天晚上結束的時候,你就會跳了,幾個星期之後,我們就會把你當作第一流好手的。

    "他迅速地瞟了她一眼。

    "不過,你不會對我說,其他牧場的那些牧場主沒有試圖讓你和他們去參加他們那些奇特的舞會吧。

    我能了解那些牧工們,你的地位要比那些普通牧工高一等,可是,有些牧場主一定向你送過秋波吧?" "要是我比牧工們高一等的話,你幹嘛邀請我呢?"她避而不答。

     "噢,我闖遍了全世界,"他露出牙齒一笑。

    "喂,别改變話題呀。

    基裡周圍一定有幾個邀請過你的家夥。

    " "有幾個,"她承認了。

    "不地我的确一點兒也不想去。

    你是把我強拉來的。

    " "這麼說,其餘的人比這些可愛的阿飛要傻喽。

    "他說。

    "當我明了這個情況的時候,我就有好主意了。

    " 她不敢十分肯定她是否喜歡他這種說話的方式,但是,和盧克在一起的麻煩是,他是個從不讓步的倔漢子。

     人人都會參加剪羊棚舞會的。

    從牧場主的兒子、女兒到牧工和他們的妻子--假如他們有的話;從女仆到保姆,以及各種年齡男女城鎮居民,舉例來說吧,當女教師們要找機會與牲畜及牧場代理商的徒工、銀行的紉绔子弟和不屬于牧場的真正的叢林居民親熱一番的時候,這種舞會就給她們提供了方便。

     适合于正式場合的彬彬舉止在這裡根本就見不到。

    老米基·奧布賴恩從基裡趕來拉小提琴。

    拉鍵盤手風琴和按鈕手風琴的人旁邊總是有一些人在互相輪流替換着。

    他們給老米基伴奏。

    與此同時,這位老提琴師則坐在一隻桶上或羊毛包上,一口氣拉上幾個鐘頭。

    他那垂下來的下唇在流着口水,因為他不耐煩去嗯口水,這有礙于他的音樂速度。

     但是,這裡的舞不是梅吉在瑪麗·卡森生日宴會上看到的那種舞。

    這是一種生氣勃勃的圓圈舞:谷倉舞、快步舞。

    波爾卡、瓜德利爾德①、蘇格蘭雙人舞、瑪祖卡舞②和羅傑·德·科弗利斯舜士舞--這種舞不過就是匆匆地拍一下舞伴的雙手。

    或随随便便地挽着胳臂發瘋似地轉圈兒。

    這裡談不上什麼過分親密,也沒有什麼輕柔曼雅。

    每個人似乎都把各種舉動當作是求歡不成後的胡鬧;浪漫的私通都遠遠地跑到外面去了,遠離了這片嘈雜和喧鬧聲。

     ①一種舊式的四對舞。

    --譯注  ②一種輕快活潑的波蘭舞。

    --譯注 沒過多久,梅吉就發現自己大大地羨慕起自己那位英俊的同伴來了。

    許多挑逗性的或含情脈脈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就象以前對拉爾夫神父那樣,而且過之而無不及。

    就象以前拉爾夫神父那樣。

    就象以前那樣。

    不得不用這種極其疏遠的過去時态來想他,真是太可怕了。

     盧克是說話算數的,隻是在他去上廁所的時候,才讓她單獨呆着。

    伊諾克·戴維斯和利亞姆·奧羅克也在這裡,他們心急火燎地想去填補他在她身邊的那個位置。

    他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

    梅吉自己好象眼花缭亂了,沒有想到除了他以外,接受其他男人的邀請完全是她的權利。

    盡管她沒有聽見那些竊竊嘲諷的評論,可是盧克聽見了。

    這家夥真是死不要臉,一個普普通的牧工,居然在他們的鼻子底下把她勾到手了!盧克根本不在乎這些憤懑非難。

    他們曾經備有機會,要是他們沒盡力地利用這些機會的話,活該他們倒黴。

     最後一個舞是華爾滋。

    盧克抓起梅吉的手,胳臂摟着她的腰,把她貼在自己的身上。

    他是個出色的舞伴。

    她發現她無需多費力氣,隻要按照他推動的方向出步就行了,這位她十分驚訝。

    而且,這樣被摟着,緊貼着一個男人,能感到他胸部和大腿的肌肉,吸收着他身體的溫暖,使她有一種非同一般的感覺。

    和拉爾夫神父那次短暫的接角,給她的印象如此強烈,以至她來不及去領略那些支離的東西;而且她天真地認為,她在拉爾夫懷抱裡所領略到的東西,永遠不會再從其他人那裡領略到了。

    然而,盡管這次的感覺頗有些異樣,但這是激動;她的心跳加快,并且,從他突然帶着她旋轉,把她摟得更緊,将自己的臉頰貼着她頭發的那股勁頭,她明白他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羅爾斯汽車引擎低沉地轟響往家裡開去,大燈照亮了崎岖的道路,使足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潔楚楚。

    他們沒說什麼話。

    布雷恩·伊·普爾離德羅海達70英裡,穿過幾個圍場,一路上既看不到一幢房子,也看不到人家的燈光,阒無人蹤。

    橫越德羅海達的高地隻比其他的地面高出100英尺,但是,在黑壤平原上登上空的頂部,就象在瑞士登上了高山的頂巅一樣。

    盧克停住了汽車,走了下來,繞過汽車,打開了梅吉身旁的車門。

    她走下了汽車。

    站在他的身旁,有點兒發抖;他是想不顧一切地吻她嗎?這裡非常安靜,離任何人都很遠! 在他們的一則,有一道蜿蜒而去的朽木栅欄。

    盧克輕輕地扶着她的胳臂時,怕她穿着那及時髦的鞋會絆倒,他幫着她走遇了那片低塵不平的地面,躲過地上的兔子洞。

    她一言不發地緊緊抓着那欄杆,眺望着平原大地。

    起先,她感到恐懼,後來,由于他一動不動,不去碰她,她也就不再慌亂,而是迷惑不解了。

     幾乎就象在陽光下那樣,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靜谧、清淡的月光照出了廣闊無垠、一覽無餘的遠方。

    微光撲朔的草地發出了一片低低的沙沙聲,象是不肯停歇的低回浩歎。

    草原上閃動着一派銀色、白色、灰色。

    當風向上吹動披着月光的樹冠時,那片片樹葉倏忽一閃,宛如點點火星;樹林在地面投下了夾着無數光斑和黑黝黝的陰影,神秘莫測,就象地獄中張開了張多嘴。

    她擡起頭來,想數一數天上的星星,可是怎麼也數不清;星空恰似一片轉動的蛛網上結滿了細密的露珠,這些小點在一閃一滅,一閃一滅;這節奏井然的閃動就象永恒的上帝一樣,萬卻不變地閃着。

    它們好象結成了一張網,高懸在她的頭頂上,如此美麗動人,如此甯溫寂靜,洞悉一切地探究着人們的靈魂。

    星光一閃,就象昆蟲那寶石般的眼睛在聚光燈下那樣,變得晶瑩剔透;星光一滅,就象有表情似地合上了眼睛,闌幹星頭,具有震魄驚心的力量。

    唯一的聲響,就是草原上的熱風樹林的飒飒響聲,熄了火的羅爾斯偶或發出的铿锵聲,和一窩入睡的飛鳥從某具地方發出的抱怨聲--因為他們打擾了它的休息;唯一的氣味就是矮樹叢發出的馥郁的雜香。

     盧克在黑暗中轉身抽出了他的煙荷包和一疊卷煙紙,開始卷煙。

     "梅格翰,你是在這裡出生的?"他問道,後掌懶洋洋地來回搓着幾根煙葉。

     "不是,我生在新西蘭。

    是13年前到德羅海達來的。

    " 他把弄好的煙末倒進了紙筒裡,在拇指和食指之間撚着,随後将它舔好,把點火那一頭露出來的幾根煙絲往裡捅了捅,劃着了火柴,點燃了煙卷。

     "你今天晚上很快活,是嗎?" "哦,是的!" "我願意帶你去參加所有的舞會。

    " "謝謝你。

    " 他又沉默了,靜靜地抽着煙。

    他回頭過去,越過羅爾斯的車頂望那片樹林,那隻憤怒的鳥依然在依然在抱怨地叽員喳喳叫個不休。

    當她手指間那支嘩剝作響的煙隻剩下一個煙頭時,他将它扔到了地上,一直等到它燃盡,沒有人象澳大利亞叢林居民那樣把煙抽得這麼幹淨。

     梅吉歎了一口氣,從那片月景中轉過身來。

    他扶着她向汽車走去。

    他十分明智,不會在這種開始階段吻她的,因為他打算,如果可能的話就要她,讓她先起吻他的念頭吧。

     夏季一天天地過去了,這裡又舉行了幾次舞會;大宅的人對梅吉自己找了一個極漂亮的男朋友也逐漸習慣了。

    她的哥哥們避免拿她取笑,因為他們愛她,也很喜歡她。

    盧克·奧尼爾是他們雇用過的最能吃苦耐勞的工人;沒有比事實更好的證明了。

    在本質上,克利裡家的男人與其說是屬于牧場主階級,倒不如說是屬于勞動者階級;他們從來沒有從他沒财産這一點來看他這個人。

    菲也許已經對他做過更多的選擇與權衡,便她沒有精力更多地關心這件事。

    不管怎麼樣,盧克那沉靜的自負所産生和效果,使他顯得和一般的牧工不一樣:因為正這樣,他們更象對待自己人那樣對待他。

     在晚上,以及他不去圍場的時候,便在大宅的道路上出出進進,這已成為他的習慣了。

    過了不久,鮑勃宣稱,這麼多人都圍在克利裡家的飯桌上吃飯,如果讓他獨自在一邊吃飯是愚蠢的。

    于是,他便和他們一起吃飯了。

    此後,當他很想留下和梅吉長談的時候,卻要讓他走一英裡路去睡覺,這是不明智的;于是,便吩咐地搬進了大宅後面的一間客房。

     到這裡,梅吉對他已是朝思暮想,不是象一開始時那樣瞧不起他,總是拿他來和拉爾夫神父相比了。

    舊日的傷痕已經愈合。

    不久之後,什麼拉爾夫神父的嘴是那樣笑,而盧克是這樣笑,什麼拉爾夫神父那生動的藍眼睛有一種淡漠的沉靜,而盧克的眼睛總是不停地閃耀着激情之類的想法,她已經忘得一幹二淨。

    她年紀輕輕,從未嘗過饒有趣味的愛情;如果說她曾經嘗過,那也是片刻而已。

    她想細品滿口愛情的清香,讓這清香沁透脾腑,使她的頭腦為之暈眩。

    拉爾夫神父已經成了拉爾夫主教;他永遠,永遠也不會回到她的身邊了。

    他以一千三百萬銀币把她出賣了,這使人滿腹怨恨。

    要是在礦泉邊上的那天夜裡他沒用過"出賣"這個詞的語,她不會感到迷惑不解的;可是他用了這個詞,為了猜透他的意思,她曾冥思苦想了無數個夜晚。

     一次舞會上,在他緊抱着她的時候,她感到挨着他後背的手癢酥酥的,她的心被他、他的觸感和勃勃生氣攪亂了。

    哦,她從來沒想到過,倘使她再也見不到他,她會感到迷惘和枯竭;她從來沒感到過心靈的抽搐和顫抖,因為他在望着她。

    但是,當盧克殷勤地護衛着她,越來越多地參加本地區的各種活動的時候,她就更了解伊諾克·戴維斯·利亞姆·奧羅克和阿拉斯爾·麥克奎恩這樣的人了。

    他們這些人都不能象盧克·奧尼爾那樣使她動心。

    要是說他們個頭兒很高,她